小宋退出了游戏，和扬可夫一样，他或许要经过很长的时间才能从身体和心理两方面恢复过来。但我清楚的知道，再回到游戏的扬可夫和小宋，将成为纵横天下的神话，他们在从所未有的残酷战斗中获取的宝贵经验，足以让他们一生受益。

人的勇气，唯有在千钧一发之时才能完全激发！

拥有了勇气，做任何事情都将无往而不利。

这，也许是网络游戏的真谛……然而，又有多少人能够领悟？

我轻轻抹去脸上的血痕，身体轻盈的越过黑洞龙那高耸的身躯，小宋的绝死天书果然有巧夺天工的神效，它让我象飞鸟一般划过夜空，稳稳的站在了先一步抵达的金度勋和琼斯身边。

这时，八头魔兽还在因小宋的失踪而不知所措。

我强颜欢笑，对琼斯说：“美女，为了走路方便，给个照明弹吧。”

琼斯会意，朝山壁间那扇黑漆漆的门里发出了一枚火神弹。

火神弹是火系魔法师的暗器，一经发射若不命中有生命的目标则会不断在空中穿梭不休，而在其飞行过程中周围火星乱冒，因此许多人视之为极佳的照明工具。

夜色中的山谷原本黯淡，但因聚集了密密麻麻的妖兽，喷火的喷火，放电的放电，于是刚才照如白昼，此时大批妖兽死亡，山谷恢复了黑暗，可想而知灵魂之门后面的山洞会是怎样的漆黑。

于是我们一步跨进了灵魂之门。

出乎我们的意料，山洞里并不黑暗，反而有一种灯火通明的感觉，却原来四周都是万年结晶石，熠熠闪光，只是这种光芒透着莫名的妖异。

同样让我们意外的是没有火神弹在空中飞动的迹象，这枚火系暗器彷佛凭空失去了踪迹。

我细细打量周围的环境，琼斯和金度勋也和我抱同一思想，要迅速熟悉我们接下来的战场，免得被人利用地形暗算。

外面的山显然是不规则的，但走进山洞，里面却别有洞天，是一个长方形的大石室，离门约有一百米的地方隐隐有两道光团，一红一绿，跳动不已，挥散不去。

我由黑暗走进光明的视力经过调整很快得到恢复，借着水晶的光泽，我看到了那个位置其实是一把宽大的石椅，椅子上斜靠着一个消瘦的男人，但面目看不清楚。

“你们毕竟还是来了。白胜雪还在吗？”消瘦的男子说话了，他的嗓音竟然出奇的好听，更奇怪的是他的前一句是用标准的英语说的，而后一句则变成了汉语。

“我在。”我走上一步，此时我知道经历了重重杀机，这一次终于对上了真正的对手。

这个远在百米外好整以暇的斜倚在宝座上的，岂非正是一心引我来的它？

“很好。你的确没有辜负我的期望。为什么离得这么远呢？请走近来吧。”它依旧不温不火的说。

在地狱之环的洗心湖畔，我曾经和它有过不期而遇，当时的它完全没有如任何生命体般的外形，只是一道好像和天地看齐的透明屏障，现在，它不但拥有了人形，而且开口说话了，是不是代表它也在学习和进步？

我和琼斯、金度勋分别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走向消瘦男子坐的地方。

我边走边问：“你见过我，对吗？”

“我见过你？”那个男子微微一怔，然后哈哈大笑，“没错。不过不是在这里，好像在几万公里之外。你认出我来了？”

果然是它！美国离中国的确有几万公里，但因特网把这种距离概念已经完全忽略了。问题是，它是怎样突破两个网络游戏的接口，从洗心之湖走到新的领域的？

“你们人类真是一种嬗变的动物，上一次你是一个渔夫，现在你却成了一个魔法师，这是不是人类的共性呢？上次你那个美丽的女伙伴呢？”男子淡淡的问，然后我感觉它的目光飞速的从我身上掠过，在琼斯脸上停顿了片刻，“嗯。不是这个女人。”

它的眼力远远超过了我们，当我们对它的面容还看不真切的时候，它已经能够分辨两个女人之间的差别了。这种身处劣势的感觉更促使我们急于走到能够同样看清它的距离。

“你？你？你是……”琼斯看来在我们之中视力最好，她第一个看清了它的脸，但随之就是惊呼。

身旁的金度勋纵然一贯冷静，此时也不由浑身颤抖起来。

我当然看到了它，它将脸慢慢的侧过来正对着光，它居然是……

这个消瘦的男子，这个可怕的对手，它居然是……

李小虎！

不！虽然它的五官身躯和李小虎如出一辙，但它脸上诡异的笑容却和我在照片上看到的阳光男生截然不同。

“嘿嘿。你们不是来找李小虎的灵魂吗？它此刻就在我手上的瓶中。很抱歉，我借用了他的外貌，这个灵魂却是我唯一用不着的。如果不是为了请到白胜雪，我早就把它毁了。”它那李小虎的脸上挂着得意的微笑。

我留意它的双手，左手上赫然是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里面是绿色的光团，这便是李小虎的灵魂？

它右手还托着一个红色的发光体，究竟是什么？

定睛看去，竟然是一枚火神弹！

琼斯射进山洞里，威力巨大的火神弹，此刻被它随手托在掌心，好像一件微不足道的玩具。

“你究竟是谁？你来自哪里？”这是一直萦绕在我心头的疑惑，现在我把它大声的问了出来。

“你们是人类，我就是魔鬼。这个答案你满意吗？”男子回答。

“我们来了。把灵魂瓶交给我们！”金度勋厉声说道。

“就凭你？”它哑然失笑，“瓶就在我的手里，你怎么拿？”

“你既不给，我只有……硬拿！”金度勋一言既出，飞步向它扑去。

面对强悍的敌人，唯有先发制人才能争取主动，这是兵法里一贯的建议，只是用在这时，连我都难以判断对错。

它的双目陡然亮了起来，就象孩童看见了一件新玩具，“好！我就陪你玩玩。”

话音刚落，石椅上也失去了它的身影，只见一道绿光冲天飞起，半空里噼噼啪啪一阵乱响，饶是目光敏锐如我和琼斯仍看不清其间发生了什么。

金度勋的身体被高高抛起，直直甩出二十多米，怦然俯身倒地，他坠落后试图用手将身体撑起，但手臂一软，再度重重倒下，嘶声道：“它……它破了我的加血魔功……”

我骇然看见金度勋的身下，一摊血在慢慢扩散。

那个男子伫立当场，身形潇洒自如，顾盼间浑不将刚才的激战放在心上，只是抬抬手，接住了窜出前抛向空中的灵魂瓶，眼睛紧紧盯着我，它右手的火神弹却不知去向。

我在脑海里模拟出刚才的一幕，金度勋突然出手，李小虎外形的男子把灵魂瓶朝天一扔，随后从宝座上冲下来，连续以闪电般的拳法击中金度勋，就在金度勋靠加血魔法抵抗时，它右手的火神弹被它以无上的力量打进了金度勋的身体。于是，金度勋重伤倒地，这时候灵魂瓶才堪堪落下，被男子稳稳接住。

和它的速度以及力量相比，游戏中力量尊者的刀卫简直象电影里的慢镜。

“我不是牧场幽灵，也不是黑洞龙，他太自信于自己修炼的魔法，以为凭这一种魔法就可以不败，实在是太可笑了。”男子微笑道，“现在，你知道要从我手上夺取灵魂瓶是决不可能的。所以，不妨和我谈一笔交易。”

我的脸色很难看，眼前的敌人确实是无法击败的，群魔山谷里所有的妖兽加上黑洞龙、宇宙水母、巨灵、四大守卫，聚集起来的战斗力还不及它的万分之一，在这种局面下谈的任何交易对我们都是极度不利的。

“其实交易的内容很简单。瓶拿走，你留下。”男子看着我，一字一顿的说。

它要我留下干什么？吃掉我？

绝非如此简单，它要杀死我，眼下有一千个机会能致我于死地，何必谈什么交易？

那么，它要干什么？

我看了看男子那酷肖李小虎的脸，那样年轻，回思照片里李小虎生龙活虎的样子，再想到病房里他行尸走肉的现状，慕然间我的心中充满了视死如归的豪情。

好！答应你何妨？

一命换一命也不算太不公平。

更何况，你未必会真的杀掉我。

打定主意，我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地上命若游丝的金度勋，准备开口答应它的条件。

铮铮两声，余音绕梁，清脆悦耳，男子面色一变，连退两步，将灵魂瓶交到右手，胸口竟然剧烈的起伏起来。

我侧眼一看，琼斯正以纤纤玉指上的指甲轻轻敲击波斯弯刀，发出极有音韵的声响。

这中韵律，竟然带动了它的心神，使它有了一丝迷茫。

“纵然你是魔鬼，但你在有意无意间学习着人类的举止，于是人类的思绪也潜移默化的进入了你的脑海。此时，你有了小虎的外形，虽然竭力排斥这个外形下的灵魂和思维，但你已经无法维持百分之百的魔性。我的琴音对你产生了影响，说明你驱之不散的人性在成长。那就让我帮你的人性战胜魔性吧！”琼斯五指若飞，不断在弯刀上敲出不同音符，边说边舞动身躯，配合着音乐，向那个男子发动了至高的精神攻击。

我惊异万分，原来火系魔法的琼斯居然还藏有这样一手！她暗中修炼的巴比伦系音魔大法已有大成！

《地狱无环》里我遇见的它没有身形，现在它借了李小虎的外貌，不可避免的沾染了人性，难怪它在我们进来后絮絮叨叨那么多话，都是人类在占据优势后趾高气扬的具体表现。

古巴比伦王朝曾经有一种靠特殊音符组成的乐曲来催眠和改变人思维的魔法，随着王朝的覆灭失传了，不料今天在琼斯手上再现。

她会不会成功？

它会不会被改变？

音符越加舒缓，美女的舞姿行云流水般展开，我在一旁看得如痴如醉，那个男子的心跳居然和音乐的节奏逐渐同步起来，它眼中妖异的光芒一点点的黯淡，慢慢的连眨眼的频率也跟上了音乐。

人性和魔性在它体内剧烈的交锋，战到它心神俱疲，它睡倒的同时也是我出手获取灵魂瓶的时候。

接近胜利只有一线之遥，我忽然看到男子的眼眶里光芒一盛，暗叫坏事，铮的一声，琼斯敲错了一个音符。

男子眨了一下眼睛，波斯弯刀上的音律又错了一个音符。

当男子第二次眨眼睛的时候，琼斯的舞姿突然停止了。

我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