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城,自古繁华,淮河贯穿而过,奔流入海,秦岭横断,在此劈开一个缺口,南北通商来往,全聚集于此。更有运河,打通长江,每日船只货运络绎不绝。与归云庄的恬静不同,纵横交错的街道熙熙攘攘,摩肩接踵,近日江湖人士云集,一时喧嚣更盛。
杨冉走进悦来客栈,堂下济济一堂,将近大半是江湖豪客,一片刀枪,明晃晃。商业之都,竟成江湖盛宴场所。杨冉扫了一眼,没见到感兴趣的,转头道:“上楼吧。”
林紫凝向来乖巧,萧师师不认为杨冉这句话的对象是自己,冷漠地盯着大堂。袁慧鹰只得点头同意,笑道:“平日人多,也没到这份上。”
四人上楼,果然精雅许多,没有楼下嘈杂,但依然人头攒动。
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要了一些精致小菜,权当午点。杨冉趴着栏杆,专心致志看街上人群,袖子紧了紧,转头看,萧师师一双媚眼望厅中使眼色,杨冉笑笑,然后抬头喊道:“小二,两斤上好花雕。”
萧师师差点气死。
二楼十几张酒桌,貌似凌乱放置,实则呈梅花状,他们刚好处在花瓣尖端,临街一侧。中心一桌山珍海味,孤单单坐着一个七八岁稚龄儿童,自斟自饮。左首几桌,颇有相识,肤色微黑的美公子慕容晟跟两个老者随从一桌,杏黄丝裙艳丽姑娘施品玉和湖蓝霓裳妖媚女子田心怡一桌,九涧谷方不平和一个满头小辫子的小姑娘一桌。右首也有相识,温文儒雅的独孤寒和另一个白衣公子一桌,武当延艺云、峨嵋闪红石和河北陈玄钧一桌。
有几个衣着华丽的商贾从楼梯口探头,发觉气氛不对,灰溜溜重新下去。
杨冉替萧、袁二女斟了一小杯,然后替自己满上,正要举杯意思意思,突听楼梯口一声娇呼:“哎呀,都跑这里,我说一大早全没踪影。”众人看,一个水湖蓝裙衫娇美女子手中拍打着马鞭上来,笑吟吟看着大家,点头示意。
慕容晟不置可否。
独孤寒举起手中酒杯,笑着点点头,遥遥示意。
任佳笑得更甜,走上去,道:“独孤公子好雅兴,不知能不能代为引见?”
与独孤寒一桌的白衣公子慌忙站起,施礼道:“在下筑剑山庄司马空,姑娘怎么称呼?”
任佳含笑不语。
独孤寒笑道:“这位是任姑娘,江湖人称‘千岁兰’,一手乌龙鞭出神入化……”
任佳打断,插嘴道:“可惜本姑娘不使剑,否则一定跟司马少爷上山庄讨几柄好剑耍耍。”转头见到临街的杨冉一桌,抿嘴一笑,向独孤寒二人告了罪,风卷残云般走了过来。
杨冉顿觉头大,不知为什么,见到任佳他就有一种要出事的不祥预感,这个疯疯癫癫的姑娘行事出人意表,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瞠目结舌的举动。
任佳显然注意到杨冉的表情,笑道:“杨少侠偎红倚翠,还有不开心的地方?”
萧师师皱了皱眉,袁慧鹰不以为意。
杨冉笑道:“刚才正想缺点什么,心里空落落的,原来是少了任女侠您,现在终于想起来,哪有不开心。”
任佳笑得花枝乱颤,一屁股把娇憨的林紫凝挤到一边,媚眼如丝,盯着杨冉,软声细语道:“真的?”声音甜腻粘稠,与刚上楼时的大大咧咧截然不同。
杨冉牙齿发酸,见到林紫凝在一边萧瑟,脸色一变。围观之人也觉得任佳举动过分,欺软怕硬,都为乖巧的林紫凝打抱不平。如果任佳抢萧师师或者袁慧鹰俩人的任何一人座位,恐怕都没这效果。
任佳哈哈一笑,道:“看来这里没有本姑娘位置,没办法,再找一个咯。”说着站起,对林紫凝笑笑,又对杨冉挤眉弄眼,才转身,径自走到中间饭桌。
那七八岁稚童正饕餮大餐,眼前一片蓝云飘过,坐在身边。头也不抬,抓起桌上长剑,就是一剑。
任佳鞭稍一压,谁知剑势一变,小孩抽出鞘中利刃,刷刷就是几剑。任佳心惊之下,后退几步,嘴上依然笑道:“小弟弟,好坏的脾气!”
楼梯口一个尖锐声音暴喝:“三分剑!”接着一道青影飞速弹射而至。
小孩更不答言,抖动剑花,与青影交击几剑,发出几声脆响,接着小身子一缩,从窗口窜出,速度之快匪夷所思,杨冉伸手,居然连衣角也没碰着。
青影跟着窜出。
杨冉示意萧师师,自己从窗口跃下,袁慧鹰跟着跳出。萧师师留下照看林紫凝。
任佳楞了一下,几个纵步,跳出窗外,大喊:“等等我。”
二楼所有的食客都有了反应。
独孤寒折扇一收,与司马空告辞,跟在慕容晟主仆后面走下楼梯。
延艺云、闪红石和陈玄钧跳窗。
杏黄丝裙和湖蓝霓裳绝色双姝行动一致,身形曼妙,翻出窗外。
方不平走到窗口,向下张望,笑了笑,回到座位,继续跟满头小辫子的姑娘谈笑。
萧师师觉得这个九涧谷传人有着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沉稳,对他突然露出的笑脸不明所以,因此也探头往窗下看,哑然失笑。
街上闹哄哄一团,许多人莫名其妙头顶被踩上几脚,以为是身后之人捉弄,后者矢口否认。叽叽歪歪,悦来客栈的江湖豪客听到喧闹,出来,见是一些市民庸人自扰,不知所谓,听着烦躁,加上酒精作用,怒从心起,恶向胆边生,又有一些匡扶正义的正道侠客出面制止豪客们的恶行。一时纷乱,波及一条街。
几个人在扬城街道两侧屋顶纵跳追逐。
杨冉远远看到青影跟着小孩跳下一处屋角,几个纵跃,跟着跳下,不见两人踪影。
又有几人跳下,正是袁慧鹰、延艺云、闪红石和陈玄钧。头顶一片黄云和一片蓝云飘过,绝色双姝显然是在屋顶继续追踪。
五人循着狭长的巷道,快速跑动,转过一个拐角,袁慧鹰脚底一绊,一声娇呼。
青衣道袍老者,尖嘴猴腮,倚着墙跟,面色死灰兼且惊讶,神色哀鸣,临死之间似乎见到不可思议的东西。额头三点猩红赫然入目,嘴角挂着一道暗红的粘稠血液。
点苍剑客松石道人,点苍驻武盟全权代表,“松涛十八式”兵器谱排名七十一。
闪红石蹲下,道:“延师兄,看,松石师叔写了一个字,什么意思?”
道门同气连枝,辈分次序严格排定,因此盖以同门称呼。
众人细看,果然,松石道人在地上歪歪扭扭划了一个“苍”字。延艺云察看伤口,沉默不语。
杨冉不解道:“延兄,上次你验完魏人杰伤口,也是一言不发,何意?”
延艺云起身,盯着杨冉。杨冉看到一双清澈的眼睛。延艺云道:“杨少侠,你认为道长是毙命于额前伤口还是胸口一击?”
松石道人的胸口被道袍掩得扎扎实实,杨冉看看尸首嘴角淤血,道:“恐怕是后者。”
延艺云点点头,道:“小道也是这么认为,这也是疑惑之处。额前伤口是点苍三分剑,上次之所以噤言,只因不是非常肯定。这一次,虽然有三分剑伤口,却是死后补上。”
袁慧鹰并不避忌,撕开尸首胸口衣裳,看了半晌,道:“胸前一击,不像那小孩所能为之,应该另有其人。”
陈玄钧思忖片刻,道:“不错,显然是此次事件幕后指使之人,能一击将兵器谱排名的高手击毙,不是泛泛之辈。”
杨冉笑道:“希望不是主谋。如果主谋,恐怕接下来几天,大家就不是忙不忙的问题,而是有没有机会忙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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