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还是不回，意图很明显。

问的是你蓝辛幽，是否还心向灵台道宫，回去，还是不回去。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要逼得蓝辛幽作出最后的选择。

回，你还是灵台道宫的人。

不回，你便是叛出灵台道宫。

可以预料，一旦蓝辛幽作出回去的选择，不久后便会有人带消息给他，要他立刻返回灵台道宫，只要他回到灵台道宫，无异于进了天底下最大的牢笼，唯有乖乖的进入悟心台，事后如何无人得知，反正他这辈子都要做灵台道宫的走狗。

蓝辛幽要是选择不回，灵台道宫绝对不会放过他，当年洪百冠逃离灵台道宫，之所以能够逃过一劫，完全是因为得到苏夜的重视，亲自看守直到洪百冠的伤势彻底恢复，几年后洪百冠因祸得福突破到洞天境八重，一身实力强悍，出手刚猛霸道，深得苏夜看重，成为大都城禁卫军统领，手执雷火刀，灵台道宫没有任何机会去击杀洪百冠，就是有，以他的实力，除非是正副掌教或是某几位太上长老出动，并且是出其不意的袭杀，否则的话想在卧虎藏龙的大都城里当众杀一名天下有名的强者，难于上青天。

但蓝辛幽不是洪百冠，既没有洪百冠的绝强实力，背后也没有绝强人物的倾力支持，这些年跑出一名至今还活得好好的洪百冠已经让灵台道宫颜面扫地，要是再跑出一名洞天七重的执法副不去处置，恐怕日后效仿者越来越多，因此，一旦确定蓝辛幽心离灵台道宫，灵台道宫必定会倾尽一切既有的力量去取他的性命，杀一儆百。

蓝辛幽面露难色，自己在叶源身上得到太多好处和自由，处处受人尊敬，比起呆在灵台道宫天天受气受排挤不知要好上多少，再者叶源潜力无限，脾气不差，既不是杀人如麻的魔头，也不是深谙阴谋诡计的阴险小人，自己能突破到洞天七重和吸收龙气、血潭此等大机缘完全拜叶源所赐，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但他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副光景。

在他原本的想法里，灵台道宫肯定会找上自己，时间问题而已，他并不想背叛灵台道宫，毕竟在那里有他奋斗多年的痕迹和修行的经历、感情，他想和灵台道宫解释，叶源不会加入任何势力，自由人一个，不会对插手大势力的争斗，自己跟在他身边完全是出于某方面的原因，此生不会背叛灵台道宫，对灵台道宫的人下手。

没想到灵台道宫完全不给自己辩解的机会，甚至不亲自出面，让王钱生代为转述，只要一个准确答案，回去，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而且灵台道宫必然会要求自己想方设法带叶源一同回去。

不回去的后果更加严重，灵台道宫不计后果的倾力报复，就是四位王爷中的哪一位都吃不消。

蓝辛幽传音向叶源告知当中的利弊，同样是为自己解释，生怕叶源会因为自己面露难色而怀疑自己有悖逆之心。

叶源微微颔首，脸上始终带着和煦的微笑，问道：“王掌柜，不知回又如何？不回又如何？”

王钱生为难道：“恕钱生无法回答叶公子的话，我只是个送信者，将那位老前辈的话传递给叶公子和蓝前辈，等蓝前辈给出答复后又传递回那位老前辈，确实不知道里面的意蕴。”

叶源意味深长的噢了一声，笑道：“王掌柜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从不做亏本买卖，为何这一次要插手灵台道宫的事情，要是传了出去，给别有用心的人知道，免不得要套上一顶勾结灵台道宫的帽子，要是引来王府方面的注意，日后的生意可真就不那么好做咯。”

王钱生苦笑数声，涩声道：“我也没有办法，人情债，拼了命也得还！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做后辈怎么敢违背。爷爷的确是欠了那位老前辈一份大人情，他开口要我们王家帮忙，王家不得不帮，何况只是代为传讯而已，要真的有人扣下大帽子，身正不怕影子斜，让他们尽管来查，天底下没有长盛不衰的家族，王家这些年占的便宜不少，也是时候该收敛一些，让家族里某些人醒悟了。”

叶源抚掌笑道：“这么说来这次不仅是还人情，还是一块磨刀石，说明我们两人肯定能安全的离开鹤仙楼，帮王掌柜向小王爷打小报告。”

王钱生噤若寒蝉道：“叶公子言重，大都城谁不知叶公子是王爷的贵客，小王爷的挚友，蓝前辈更是上洞榜第三十七名的强者，王钱生自诩做生意方面有点门道，可就是给王钱生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对叶公子和蓝前辈有任何不敬。”

“是么”

叶源似笑非笑道：“王钱生！”

被叶源突如其来的一唤，王钱生愣着下意识的看向叶源，只见叶源眼瞳中浮现一层紫光，王钱生的双眸渐渐溃散无神，同一时间，叶源顺势攥住身侧少女光滑的右手，少女才反应过来，竟发现自己的意识慢慢被拉入一片昏暗之中无法自拔，想要大声呼喊，竭尽全力却无法喊出一个音符。

蓝辛幽眼眸一亮，立刻提起十二分精神打量四周，提防有人突然出手偷袭。

叶源单刀直入：“王家是灵台道宫在大都城内布置的暗线吗？”

王钱生有气无力道：“是，也不是。王家能有今时今日的地步，完全是因为王家祖宗王鹤飞来到大都城时曾出力相助，作为回报，这些年王家借助许多帮助过的百姓、散修不断攫取王府信息提供给灵台道宫，只是后来王府内部进行大清洗，王家布置在王府的暗棋全部被拔掉，这才罢休。有关灵台道宫的事情只有历代家主知道，王家其他人并不知情。”

“是不是王家送信到王府，让我们来这里见面？”

“不是，送信者另有其人，我和我爹在一个时辰前才得知这件事情。”

“是谁？”

“不知。”

“如果蓝辛幽说不回，你会采取怎样的方法来对付我们？”

王钱生的脸色骤然变得痛苦，突然惊醒，脸上、后背渗出大量冷汗，他惊恐的看着叶源，强忍着故作镇定，可还在打颤的牙关暴露出他此刻的最真实的情感。

叶源平静道：“可惜了，没到元婴境界，哪怕神宫得到莫大提升，还是没能延长一目成渊的时间，而王掌柜又不是那种心志不坚定的庸人，我早有预料，问到最关键的地方时王掌柜会醒悟过来，只是没能想到，当得知答案后如何对付我们才是王掌柜最难抉择的地方。”

一目成渊的威力取决于自身神魂的力量，神魂越强大，效果越可怕，可在没有突破到元婴境界前，每个人的神魂差距并不算太大，而受到莫大的痛楚不崩溃并非是神魂强大，不过是意志力强大。

神宫是房子，元神是主人，没有主人的房子再漂亮、再豪华、再雄伟，在外人看来也不过是一处景物，而有主人的房子，哪怕再小，有了人气，才会散发出特殊的温热。

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王钱生惊魂甫定的看了眼少女，见少女一脸无神如同一尊雕塑，他诚恳的低头哀求道：“叶公子，雅秋只是普通婢女，请莫要为难她。”

叶源没有松开手，轻笑道：“我知道，她身上没有任何修为气息，不过我怕她会乱喊乱叫扰了你我之间的兴致，王掌柜，这场戏还要接着演下去吗？”

“叶公子手段通天，钱生拜服。”王钱生头颅埋得更低，藏在袖管里的一枚玉佩落在手中，到手的刹那间被他用力捏碎，清脆的响声在寂静中更加嘹亮。

叶源不动声色的轻轻摩挲名为雅秋的少女嫩滑的右手，微微颔首，好似极为赞赏少女的柔顺的肌肤。

蓝辛幽嘴角轻轻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老神在在。

没有想象中的大门破开四方八面突然冲进来百十修士，出乎预料的平静，只听得房门被轻轻推开，一名神容枯槁的中年男子轻轻推门而入，又轻轻关上房门，脚步捻得很轻，生怕惊扰到房里的人。

中年男子绕过屏风走到叶源和蓝辛幽面前，面无表情的朝他们拱手长揖。

叶源看了眼中年男子，浅声笑道：“这位莫非就是王家的定海神针，王凉王前辈？”

不等中年男子回话，蓝辛幽讥笑道：“洞天六重巅峰，距离洞天七重仅有一线之隔，不错，再浸磨个几年时间估计便能突破了，怎么，是觉得老夫好欺负还是觉得你王凉有莫大本事，敢与老夫一战！”

蓝辛幽雄姿勃发，雄浑的洞天七重气息喷薄而出，让才回过神的雅秋如临生死境地，让原本还能保持镇定的王钱生彻底崩溃，脸色煞白中带有浓浓的惊惧，整个房间里，唯有叶源和王凉不受影响。

叶源轻轻拍打雅秋的手背，一股莫名的暖热涌入她的体内，为她驱散蓝辛幽的气机引导，免遭一场杀劫，他安慰道：“雅秋妹妹不用害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雅秋双眼红通通，灵动的双眸好似被层薄纱遮盖，失了几分少女活泼，得到叶源的安慰，体内一阵暖热驱散开来，莫名安全感让她的心境安稳不少，下一息，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用力抓住叶源的手，泫然欲泣的哀求道：“求叶公子不要为难王掌柜，雅秋余生愿为叶公子做牛做马报答叶公子的恩情。”

王凉缓缓直起身子，目光落在叶源身上，隐隐之中有着惊意，对比起修为超出自己预料的蓝辛幽，叶源的平静和安然更令人感到害怕，对于蓝辛幽的质问，他置若罔闻。

叶源轻轻一刮雅秋的琼鼻，哑然笑道：“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姑娘。说吧，到底想如何，看在雅秋的份上，我给你解释的机会当然，茶里没下药也是原因之一。”

王钱生惨笑，艰难的起身，后退两步，稽首跪拜，哭喊道：“王家现任家主王钱生、前家主王凉愿赴一死，王钱生愿拱手将王家所有资产交付给叶公子，只求叶公子法外开恩，免王家其他人一死，事后如何，全凭他们的造化，王家绝无怨言！”

王凉同样跪下，稽首大拜。

雅秋脑海里宛若闪过一道雷霆闪电，怔怔如同一尊木人。

蓝辛幽收回自身气息，更收回挂在嘴角的戏谑，眼神凝重中带有一缕敬意。

叶源没有第一时间答应，明悟的自言自语道：“菊花原来如此。”

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王钱生，早携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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