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一座私宅,房子算不上多大,不过五间房住一家四口也足够了,偶尔来个亲朋好友,也有盈余。
房子内外被妇人一人收拾的干干净净,两个孩子都已经进入私塾读书了,花销不小,凭丈夫一人的那份军饷,日子总是过得紧巴巴的,不过还不至于饿着。
昨天丈夫拿回一块银子,足有三两多,得意洋洋的说,是外地来的一个冤大头给他的贿赂。
对此妇人嗤之以鼻,自己丈夫什么德行她还不清楚吗?别看空有一身力气,平时木讷的很,又不会做那种仗势欺人的勾当,会有那个不开眼的行贿给他三两银子?
不过既然钱都拿回来了,那家里接下来一段日子也能够好过一点,大儿子天天嚷嚷着要买书,此外笔墨纸砚都是消耗品,一个就得用一套,家里吃饭要买米、裁衣要买布,里里外外都得花钱。
让妇人气氛的是,家里那死鬼觉得拿回块碎银子,竟然还长本事了,说是出去打壶酒,竟然一夜未归!
直到第二天中午,那死鬼还是没有回来,妇人不由得有些慌了,平日里自己死鬼、死鬼的叫着,他可别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啊。
李庸进门的时候,妇人问责的心力都没有了,眼睛痛红的扑进李庸怀里,拍打着李庸的胸脯边哭边骂,最好紧紧搂住李庸嗷嗷大哭。
一时间让李庸也有些措手不及,妇人是个本分人,平时看着凶巴巴的管着整个家,但其实腼腆的很,晚上做些什么时都尽量忍着不叫出声,怕隔壁屋子的那两个臭小子听到。
这种抱着李庸不顾一切的痛哭,还是生平头一次,李庸一时间也有些怜惜。一手抱着妇人的腰,一手轻拍妇人的背。
常年以来生活的消磨下,妇人的腰上也长出了一圈赘肉,白头发也长出来了,不过那张脸并不显老,肌肤依旧很有弹性。有句话他记得叫啥来着?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有时候李庸摸着自己满脸的络腮胡子,到觉得是自己配不上她,所以无论做什么都是听她的。
看着那个平日里操持着整个家,总是凶巴巴的婆娘,这会儿哭得梨花带雨,李庸顿时有了种陌生的感觉,挺了挺腰,一下子把妇人扛到了肩上。
妇人顿时吓了一跳,拍打着李庸的肩膀道:“死鬼,你一晚上没回来,一回来就要造反吗?”
李庸嘿嘿一笑:“这不一晚上没回来,想你了嘛!”
妇人掐着李庸的肩膀,又羞又恼道:“大白天的,你想干什么?昨天的事还没算完呢!”
李庸笑的像个傻子:“大白天咋了,今天轮值正好没我难得休息,瓜娃子傍晚才能下学回来,昨天的事儿我炕上给你解释。”
任由妇人拍打,皮糙肉厚的的李庸浑然不觉,扛着妇人就大踏步朝着屋里走去。
跟踪至此的仲瑾遗笑容玩味,眯眼看着楼心月道:“如何,要不要去屋顶看看,揭块瓦就行了,很方便的!”
楼心月已经脸颊通红,对于仲瑾遗的话也没做多想,别过头不去看仲瑾遗,有些气愤道:“搞不懂你到底想来看什么!”
“看人啊。”仲瑾遗一本正经道,但是那眯着的眼睛很难让人把他看得正经。
“龌龊!”
“楼大小姐,我看你又想歪了吧,院子中的场面,我觉得很温馨啊。”
楼心月有些气恼:“如果只要他们两个,那是很温馨,你这样过去趴窗户,那你不是龌龊是什么?”
仲瑾遗摇摇头:“你还是误会了,我说了,我是在观察人,并不是要看李老哥大战李大嫂。”
“狡辩。”
“那我问你,按照你的话说,目前自己也算一个江湖儿女了,那么江湖究竟是什么?”
这一问,着实把楼心月问住了,江湖是什么?
若从字面理解的话,江湖绿林,有山有水就行,但似乎并不没这么简单。
有剑有酒,快意恩仇?还是有些太肤浅了。
见楼心月一时间语塞,仲瑾遗淡淡道:“其实有人的地方,都是江湖。”
楼心月等了半天,见没有了下文,反问道:“就这么简单?”
仲瑾遗笑道:“简单吗?我反而觉得这个就是最复杂的,为什么那些杀手能够把刺杀安排的几乎天衣无缝?因为他们是老江湖,对于自己伪装之人的心理了解的一清二楚。为什么我总是你能够一眼识破他们?因为我比他们见的人更多,观察的比他们更仔细,所以我比他们更加老江湖!”
楼心月消化着仲瑾遗的话,她不仅在意话里面的道理,更听出了一种沧桑感,那是要经过多少事,见过多少人,才能有这样的一番感悟?
终于,楼心月问出了一个自己疑惑许久的问题:“你现在究竟多少岁了?”
在楼心月印象里,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看关于玉面剑圣的传奇演义了,可是这么多年以后,仲瑾遗竟然看上去与自己的年龄差不多。
之前楼心月曾经怀疑,仲瑾遗是不是带着传说中的人皮面具,可是相处这么久下来,她很确信,仲瑾遗绝对没带什么人皮面具。
对于楼心月的疑问,仲瑾遗一笑置之,岔开话题道:“走吧,我们再去看看那位县令和那个县尉,你不是想要学武吗、可以把目前的事也当做一种修行。”
半个时辰后,翻云覆雨后的李庸还沉浸在妇人的胸脯上做温存,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李庸披了件衣服趿拉着鞋,不情不愿的出去开门。
妇人快速穿好了衣服,整理好凌乱的头发,在屋门口冲着李庸低声呵斥,让他把衣服穿好了在开门,大白天的做这种事情,被街坊邻居传出去,她一个妇道人家脸往哪搁?
李庸哈哈一笑道:“我跟自家婆娘困觉,谁能说我的不是?”
妇人笑骂了一句死样,脸不由的红了,至少从李庸刚才的表现来看,昨天不可能是去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喝花酒了。
对此妇妇人其实也没多少担心,两人在一起快二十年来,她自认再给李庸两个胆子,他也不敢乱搞。
从门外急促的敲门声听来,应该是有急事,这种情况她一个妇道人家不太好掺和,开门之前就独自回到了里屋。
李庸衣衫不整的开门,一个尖嘴猴腮的矮小中年汉子,真鬼鬼祟祟的在门外等待,时不时往四周看看,生怕被人发现似的。
看到开门的李庸衣衫不整,汉子瞬间明白过来,冲着李庸竖起大拇指道:“李爷勇猛,如狼似虎,小的打扰李爷好事了。”
李庸尖嘴猴腮的汉子,顿时皱起了眉头,没给对方好脸色道:“赵二你来干什么?山上待腻歪了,想去牢里住几天?”
对此赵二似乎浑不在意,依旧一脸媚笑道:“白爷想您这大哥了,想请您去山上坐坐。”
李庸眉头皱的跟紧了,自己那不成器的结拜兄弟,一直是自己的一块心病。虽然两人早就断绝了来往,可他还是了解那人的,无缘无故绝不会冒着风险派人来找自己。
往屋里瞥了一眼,李庸依旧没个赵二好脸色:“别进去了,孩儿他妈爱干净,容不得藏污纳垢,出去找个地方说。”
屋里的妇人从窗户一直往外看着,见到李庸面色凝重的跟着赵二离开,自己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了。
来到一处僻静的小巷,赵二先鬼鬼祟祟的四下看了几眼,随后神秘兮兮的拿出一个包裹,交到了李庸的手上。
李庸单手拎了一下,别看包裹不大,但沉甸甸的,看来山上前段时间又有大动作了。
李庸连打开看一眼都没有,冷声问道:“什么意思?”
赵二嘿嘿一笑,挤眉弄眼道:“白爷不是听说两位公子现在已经开始读书了嘛,作为叔叔表示一下,给两位公子买点圣贤书、笔墨啥的!”
李庸冷哼一声,随手把那包裹扔回了赵二怀里,赵二没拿稳,踉跄后退几步,最后靠在了小巷的墙上,心中忍不住骂娘,白爷怎么就跟这么个缺心眼结了兄弟,这世上还真有人嫌银子压手的?
想是这样想,赵二的脸上却依旧陪着笑容:“李爷您是不是想多了,白爷知道您的为人,并不是要您做什么,纯粹是做叔叔的送公子们一点心意。”
“我李庸也不是啥好人,平时过个城门楼子,别人塞点碎银子老子也收,可这死人身上扒下来的银子,老子花不安生,一两都嫌压手!再说老子要拿了这银子去给儿子花,那还读个屁的圣贤书,老子的饷粮都吃不安生!”
赵二苦着脸道:“李爷您不收,小的回去没法交代啊。”
“你回去告诉白锦程,老子当初跟他交兄弟,是看上他仗义为人,现在这个白锦程钱再多,老子也不稀的认他!他要是真的关心那两个侄子,就过来看看,给那俩臭小子讲一讲他自己都快忘了的圣贤文章,至于这脏钱,老子一文都不稀罕!”
李庸说完扭头就走,大踏步返回了自家的宅子,脚下步伐坦坦荡荡,至于那一包足以顶得上他十几年军饷的银子,一点可惜的念头都没有。
见李庸不收,赵二到也不气馁,以这个结拜大哥的性子,一切早在白爷的预料之中。
重新把拿包银子藏在了怀中,赵二朝着城南的一处豪华宅邸的后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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