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条破败土路上颠簸行驶半个多小时，高山终于看到了俄罗斯的高等级路面：一条由沥青铺就的公路。

公路两边不再只是树林与荒草，更多是大片田地铺满旷野，绿油油如波浪般绵延起伏，在目力所及远处，零星有几栋建在田野间的房舍，在这旭日东升的清晨里，呈现出一片生机盎然的田园风光。

高山可没心情欣赏眼前田园景色，自从开上这条公路后，他的屁股几乎就没坐稳过，公路上不是土坑就是鼓包，遍布大大小小的裂缝，减震本就不好的拖拉机行驶在上面颠簸的比先前土路更加严重。

如果把国家比作人体，那么公路好比输送养分的血管，看这条“血管”年久失修的情形，显然斯拉夫人已放弃了对远东地区的治疗。

一个国家如何发展当然不是高山能够左右的，他不过是有些感叹，感叹那曾经不可一世的超级大国一夜间崩塌，感叹西伯利亚沃土就此沉沦。

当然，这也许是件好事，或许千百年后，还要感谢斯拉夫这个“战斗”民族的放弃发展，因此给人类留下一片没被开发的净土。

高山收起感叹，紧盯公路远方，生怕漏过可疑人影。

泽田两人早已跑的没了影踪，但高山断定泽田他们会沿着公路潜逃，只要大致方向不错追上两人应该不是问题。

基于这个判断，高山给足拖拉机油门，在晃晃荡荡的剧烈颠簸中，在破败的公路上开进了俄罗斯远东腹地。

……

“棕熊”镇，中俄边境附近的小镇，名字来源于一个不算古老的传说。

几头狂暴的棕熊曾在二百年多前为祸此地，当地达斡土著拥有的弓箭长矛对成年棕熊毫无办法，只能默默忍受欺凌，每年要为棕熊们准备大量供品，以免被棕熊袭击的厄运。

后来，勇敢的哥萨克开拓者来到此地，经过几昼夜的奋战，三名哥萨克勇士用火枪与军刀杀死了五头棕熊，终于给这片美丽的地方带来了和平与安宁。

达斡族村长为表达感激之情，命令族中少女日夜赶制，将熊皮制成三件熊皮大衣献给三位哥萨克勇士。

三名勇士穿着熊皮大衣的形象，也被做成塑像摆放在小镇教堂的广场正中，以此纪念他们的英勇无畏。

这个传说到这里并没有结束，不过，后续部分无关三位勇士，所以很少被当地俄罗斯人提及，不过，这个传说还有另一个版本，镇民们永远无从知晓的版本。

传说的另一个版本只在达斡族的老人间口耳相传：

某天，魔鬼派来手下，携带喷火尖矛，红光绽放的瞬间便夺走生命，女人和孩子如羔羊般被架在火上炙烤，到了夜晚就成为恶魔下酒的食物。

吃人恶魔的暴行引起山神的愤怒，巨熊神带领它的八个孩子下山袭击了恶魔营地，在杀死一十三个恶魔后，巨熊神与剩下的三个孩子永远离开了这片地方……

高山不懂俄语，他不知道这个镇子究竟叫什么名字，更不知道关于镇子的两个传说。

此时他正看着镇子广场中一座雕塑发愣，雕塑内容是三名哥萨克打扮的壮汉，和一名高举托盘的少女，少女低头跪在地上，好似在向三名哥萨克壮汉敬献什么。

雕塑的壮汉都戴着哥萨克标志高顶皮帽，身披带着熊头的翻毛大氅，每人都或拄或背一杆装有刺刀的火枪，最前面一人挥手做着豪迈姿势，三人眉毛胡子衣服褶皱全都雕刻的栩栩如生。

而雕塑里那名少女面貌却刻画的非常粗糙，只能从服饰与脑后两根麻花辫看出性别和属于不同种族。

高山猜测这少女应属于远东土著居民达斡族，她们曾在这里世世代代繁衍生息。

这雕塑在表达什么故事他不清楚，他只知道达斡族已从这里消失百余年，现在这里属于金发碧眼的“大洋马”。

【好残忍……】朱暮云喃喃自语

“都过去了。”

高山不想过度追忆这片地方的血腥历史，那样只会使他在这个风和日丽的清晨心情更加糟糕。

高山是十来分钟前进入这个小镇，拖拉机被他停在了镇口，他对于自己的驾驶技术不太自信，生怕撞上上行人与花花草草，而且镇子里逼仄的街道，很难将大型拖拉机开进来。

小镇多是低矮的尖顶木制房屋，粉刷着各种鲜艳颜色，不过多数都掉了漆皮，可能由于时间还早，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偶尔碰到几名弯腰挪步的老年人，无一例外向高山投来异样目光。

一路疾行来到这个教堂前的小广场，高山承受了太多异样目光，他认为这是自己的外国面孔所引来的注视，甚至觉得这个小镇的居民太过少见多怪。

目光离开雕塑，他再次四下环顾这个广场，想从中找出泽田两人的身影。

广场上行人不多，一对情侣悠闲散步，几名老人坐在长椅上聊天，两个小孩在雕塑旁喂食一群鸽子，还有一名大腹便便的警察正吃着手里的面包。

高山初来乍到，对于眼前的异国风情无心欣赏，由于追踪泽田两人时间紧迫，他内心更多的是惶恐与不安。

没有发现泽田的踪影，高山便打算离开这里，尽快穿过镇子继续追踪，他估摸自己距离泽田应该不会太远。

正要移步离开时，高山陡然发现有个老人跑到胖警察跟前聊着什么，还不时朝他这里指指点点。

很快，那名胖警察就疑神疑鬼朝他走了过来，边走边歪头朝他仔细打量。

高山心中暗叫不好，但脸上不露丝毫惊慌神色，装作没事一样，两手插兜吹着口哨向广场边走去。

“嗨！你给我站住！”（俄语）

高山虽听不懂胖警察喊的是什么，但大致意思已经猜到，他脚下不停，下意识微微侧头瞄了眼身后的胖警察。

“外国小子，你给我站住！”“俄语”

喊话的同时，胖警察丢掉手里吃了一半的面包，跑动中伸手去摸腰间的手枪。

见到对方如此举动，高山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脚下更是加快速度越走越快。

“站住！我要开枪了。”“俄语”

高山脑中一片混乱，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在广场上站会儿怎么就被警察盯上了，这是莫斯科红场吗？

【癞蛤蟆，还等什么啊？还不跑！】

呯——！

朱暮云喊话的同时，高山背后传来一声枪响，广场的鸽子立时被惊动四下乱飞，那两个正喂鸽子的孩子也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听到枪响，高山直接打了个哆嗦，惊慌中回头去看，那胖警察正持枪瞄准天空鸣枪示警。

“不许动！”“俄语”

我擦，这外国警察掏枪就开啊，一点机会都不给，心里乱想的同时，高山撒腿就跑，玩了命朝广场边上飞奔，边跑，嘴里边大叫：

“斯大林格勒的喀秋莎打死你大娘的克克博！”

胖警察本已驻足停步，双手持枪瞄准高山，不过听到那似是而非的俄语喊话他不禁一愣，借着这个空档，高山一溜烟跑进教堂后的一条巷道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