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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府很干净。
已经感觉不到人住过的气息,很多日常的东西都不在,只有地上颜色分明的压痕证明这里几天前有东西在。
今天她走后,这个宅子里的东西都会处理掉,值钱的器物等充公,不值钱的日常东西丢掉。之后就只是个空宅,归属权是郁桑的,苏家在东市有一家饭馆,和茶楼,之后也是她的,这两个楼去年开业,本就是苏家开来给苏凤英的,算是苏凤英自己开的,时间不长没有和苏家的业务挂钩,规模小,也不会是用来收集消息的。
宁宵帆陪她走进里院,这里的树上都有刀剑的砍痕,花草惨败,不由感叹,一个庞大的家族一夜之别,再不复安乐繁荣,抬头挺胸的骄傲往日一去不回,留下的只有记忆的空壳,虚晃无比。
再往前走就是苏凤英以前住的院子了。
宁王停下脚步:“我在外头侯着,这里阴气重,不宜久留,你自己控制时间。”
郁桑回头:“嗯。”
今天起风了,多云,她独自踏进院落,在一从遭揉踏的绿植当中一袭白衣明晃,一年长青的树上会被风吹落下来的叶子都是去年冬天的老叶,叶柄柔弱不堪风吹,一一飘落。
苏凤英和兄长住的近。这个房子旁的院子就是她兄长苏巡的住处。
郁桑推开苏凤英的房门,整个苏府都有那种消散的踪迹难寻的血腥味,唯独这苏凤英的房间里没有,反而还有种清香味,不是花香,也不像人工制成的香。走进去,是普通的少女的房间,家具雕花精美,粉帐垂珠,纱帷软褥。
记忆虽然随着原主的灵魂的离去渐渐消散,但这个身体还是本能被房里的书桌吸引。
上面空无一物,郁桑左右看看,右边有个书架,架上书籍都在,整整齐齐。
她向书桌下的暗角伸手,当她一触到某个钝锐的地方,有个暗层摊开了。
里面放了一个本子,翻看,大概是用来记事的但日期不是连着的,估计原主也不经常动它。还有小珠子,小女孩的发饰,发带等,有用到一半的胭脂水粉,有一把木头小剑把柄上刻着“苏凤英的”。
她拿走那个本子,又走到书架旁,直接伸手拿下一本书,没有书籍名,里面扉页上写到:
苏灵的第二个
灵是苏凤英的字。
郁桑再从新翻开在书桌拿到的那本子的扉页:
阿英的第一个
末了画了四个小人,父亲母亲兄长和她自己。
郁桑环顾四壁,没有再逗留,转身要走,突然就觉得床那边有什么。
她把床褥都翻开,没有东西,也没有什么机关暗层。
细细想一会,突然一掌拍碎一边床腿,那里出现了剑柄,瞧着是木的。
她把木剑抽出。其实她也不需要把床腿拍碎,这床下有撑拖子,剑是放在上面的,不露出来,以郁桑的视角看像是放在床里的暗夹里。
这把木剑上没有多余的字,原木色,有些分量,把柄不粗,适合女子握。
郁桑一看就知道这不是什么玩具,剑身隐隐流出桃木的木香,苏凤英的房间就是这个味道,但要比这木香浓一点。
这是把桃木剑。不用多想,郁桑也知这是苏凤英的法器。
她把书收怀里,带剑去了苏巡的屋子。
这间屋子比起苏凤英的就简洁太多了,没有任何一样物件是多余的。
家具的布局和苏凤英房间相似。
她在这屋子到处找了,没有找到什么重要的有关苏家案子或阴镖局的东西,到是有不少地方刻着字,例如“我兄长的”“阿英的兄长”“兄长”的字样在床,书架,桌子椅子上都能看见。
苏凤英不常出门,儿时只跟在兄长后头。兄妹两一起玩,一起练术法,郁桑能感觉到苏凤英对兄长的喜爱依赖,这兄妹一直都过的很好。
原主的父亲母亲的屋子已经看过了,那里几乎没有东西,就连书房也没几本书,郁桑没发现什么。侦察局来过人的,既然他们也没找到什么,估计那没有的东西也不重要了。
她最后看了眼苏巡的屋子,微光投进来,细细看光处,灰尘轻扬。她轻轻合上门退出去。
宁宵帆还在原地,见她拿东西出来,也没问什么,只说:“回去吗?”
郁桑看着这天像要下雨,出门没带伞,这离东市又有些远,便说:“回去。”
苏府的大门在郁桑身后合上,发出厚重的轰声,郁桑和宁宵帆上了马车,她最后也没有再回头看,一路上抱着木剑低头不语。
当然,她和宁王在一起时本来也没话说。
她有点烦恼,那两本本子揣怀里,位置没放好,有点膈着胸。
回到宁府,该到了用午膳的时间。
宁王在她旁边,郁桑朝西院走,他也没停,郁桑就停下了,讪讪的问:“王爷,这……您回去用午膳吧,我这回屋休息了。”
宁王听到这话好似有些不悦,看向郁桑,道:“怎么,不吃了?”
她的“嗯”字到口边又咽下,换了句说:“回去歇会在吃,下午再出去走走。”看着宁王的脸色一直不见好,又加了句:“您要多吃些,看着气色不是很好。”
宁王浅笑,一瞬而过,说:“无事。”说完转身离开了。
郁桑松了口气,昨天的那样的饭局实在不能再来一次了。她快步走回西院,进了屋子,刚把剑放好,管家嬷嬷就进来了:
“王妃,午膳备好了。”
郁桑到了杯水,急说:“嬷嬷,不用了,我吃些糕点就好,实在也吃不下饭了。”
“是。王妃有什么想吃的糕点?”
“嗯……要昨天早上的雪花糕和黑米糕,还要脆皮麻花,酸渣团……就这些吧——”
雪花糕是年糕,又软又儒,酸渣团主要材料是山楂。
管家嬷嬷笑了,王妃这哪里是吃不下,就只不吃饭贪嘴罢了。
“哦,对了,嬷嬷,下午我还出去,还带侍卫吗?”
管家嬷嬷回道:“侍从要带的,子七那侍卫伤未好,下午应该是换个人,具体还得听王爷安排。”
“哦~嬷嬷,你还没吃吧,您去吃吧。”说着就动手牵着嬷嬷出来“点心在厨房吧,我自己去拿,您快去吃饭吧。唉,慢点,台阶了。”
管家嬷嬷就这么笑着被她拉到厨房,这种事每天都会发生,王妃不是拉她一起吃饭,就是拉丫鬟们吃饭,刚开始她也惊慌着,几天相处下来,发现王妃就是这个性子,也就随着她来了。
府里仆人吃饭都是等主子用完餐才吃,自从王爷取了王妃,一部分人被分到西院,这些人就没怎么死守这规矩,王妃一般都是自己来拿东西吃,不用人送餐,拿多少就吃多少,每天就只需管家嬷嬷告知一声饭做好了。
这不,王妃和管家嬷嬷一起来,王妃这次拿了些糕点,没动午膳,这点不太一样,平日都胃口好的很的,芳芳就问:“王妃不用午膳吗?”
郁桑心里滴血,今天午餐看起来就特别棒,闻着也超级香,可她和宁宵帆说她不吃饭了,不能转身有去吃,那样不就会让宁宵帆看出来她不想和他一起吃饭吗。所以她对芳芳说:“我没什么胃口,这些你们吃吧,你吃饱点,下午出去逛指望你拿东西了。”
芳芳识趣的闭嘴了。圆圆在旁边看了眼王妃,帮忙把糕点装进食盒里。
郁桑回房,一边吃东西,一边看苏凤英的记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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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郁桑准备出发了,芳芳去拿了把伞。
郁桑看着管家嬷嬷带来的人,心底狂笑。好你个“大老鼠”,真是缘分,看我怎么整你。
她问:“你叫什么?”
那只大老鼠恭敬的回道:“回王妃,属下老二。”
又是这种难以吐槽的名字,郁桑懒得去追究他为啥叫这名字,说:“呵,你我非亲非故,我叫你老二,岂不让你占了便宜?”
“属下不敢——”
“我看你长得贼眉鼠眼的,我就叫你大老鼠吧,你觉得如何,这名字比什么老大老二老三好听多了,配在你这也挺可爱的。嗯?”郁桑闭着眼说瞎话,她好像看到老二的眉头微皱,再看又不是了。
老二讪笑道:“王妃说的是,大老鼠确实与属下更配。”
“这是你说的,我就叫你大老鼠了。”她挑眉,施施然转身。
今日东市里聚了不少人,午休完后的闲人不少,这里的人大多是平常的百姓,商户,学童。
她来到韩逢的位置,没往里人堆里挤,在人群外围找了个位置坐下,要了一壶茶,一碟炒果。芳芳坐在她身旁,老二站着。她衣貌不凡不似平常人家,身边又带了丫鬟侍从,那侍从配长弯刀,牛皮作刀鞘,所以没人尝试靠近她。
韩逢今天接着昨天的故事说,说到那美颜逼逼霜把太芸少主的伤治好,太老君依照约定让那小青年的师傅和太芸见上面了,然后两人切磋制造机器本领,相处不错什么什么的。
人堆里不时有人说话,郁桑总能听到昨天那奶娃娃的声音,软濡濡的。
她看着韩逢站在桌子上左右蹦跳,表情丰富。
嘴里的果子嘎嘣脆,香。茶水解渴,入口微涩而后甘畅。
不知不觉,郁桑嘴角上扬,眼角噙着笑意。到韩逢这场子散了,她还是这幅模样。
心里暖洋洋的,如你长期漂泊在外,终日不得安歇,回到家时才能好好吃一顿睡一觉。
看熟悉的街道对熟悉的人笑,没有茫然不安,舒适自在。
韩逢坐在椅子上,离郁桑只有几米的距离,郁桑已经叫了三盘果子,现在还在坚持嘎嘣这些炒果,看着韩逢数钱,开心的表情遮不住。
两人就这样对着没说话。
韩逢数着数,突然“噗”地一声,马上用手捂住嘴。他莫名想笑,憋着了,埋头数钱,就那么几十个铜钱好像能数到天荒地老。
结果他掀眼皮子看时,正巧郁桑也是噙着笑看他。
两人视线撞到一起。
“噗嗤!咳咳!”
“嗤!”
老二和芳芳:“???”
郁桑嘴里还嚼着果子,这一笑活把自己呛着,赶紧喝口茶,缓过来了。
“韩兄,今日收入不错啊。”她走近打趣道“不知够不够请我吃一餐。”
韩逢放下放钱的碗,拱手行礼道:“见过王妃。”
郁桑朝他挤眼,他看到了,秒懂。
“钱不多,请王妃小吃一顿还是可以的,也要到吃晚餐时间,王妃若不嫌弃——”
郁桑打断他,说:“嫌弃,当然嫌弃。”
老二和芳芳:“呃……”
“我这有三人,你只能请一人。既然如此,今日我请你吃饭罢。”
“那小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乎,两人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东市有很多小酒楼,郁桑悄悄跟韩逢报了饭店个名字,让他自然的领郁桑来到自己名下的饭馆。
不大,好在格局讲究,每一处都分格的刚好,有私人空间感。
饭馆叫“阿英”。
接地气接的清新脱俗,跟什么醉仙,风长,美缘之类一看就是不一样,在这条街上也算是鹤立鸡群。
掌柜识的苏凤英的,看她进来,愣住了,眼眶发酸。
店里的小二手脚机灵,见人进门就跑过去招呼。
“各位客官,要吃些什么,本店有各地的美食,保有您爱吃的”小二热切的递了一本册子,上面有吃食的名儿,芳芳接过。
郁桑朝掌柜的看去,感觉到苏凤英和这老头不算亲,但很熟悉,没什么恶意。就冲掌柜微微点头。
掌柜直到郁桑一行人上楼才反应过来,他拿着算盘的手止不住的抖,抬手在脸上摸了一把。
他们上了二楼,这家店生意不太好,二楼基本没什么人,郁桑由着小二领到一间雅室,窗外有梨花。
梨树高,枝丫入了窗框,数多小绿叶点点梨花,灰白的天色。
“看天是要下雨了。”郁桑入座,倒了壶茶。
“嗯,看着像。”韩逢说“盼着他别下下来,我今可没带伞。”
郁桑一笑,对芳芳说:“你下去买把伞去。”
芳芳答了是,就赶紧下去了。这条街都是吃的,买伞还要去旁边的街上。
“哦,对了,大老鼠,你出去待着吧。”
“属下……”老二也不知道为什么王妃要调开他。
“不要咯嗦,下去叫小二上坛小酿。”郁桑冷言道。
老二有些为难,不太放心这个韩逢,迟迟没有退下。
郁桑见他没立即动作,想了想也就作罢,怎么他也是王爷身边的人,无奈说:“得了,大老鼠就是大老鼠,看到吃的就不动,赶都赶不走。你去要些纸笔来,我和韩兄讨论要讨论话本子,你若是不喜听就退出去。”
老二抿了抿嘴,开口:“是。属下这就去。”他下楼要了酒和纸笔,心里有些不放心那个韩逢。
雅间里,趁着芳芳和大老鼠离开的时间,郁桑和韩逢急急忙忙对“暗号”。
“天王盖地虎,我是南边安徽来,平时吃瓜爱喝酒。”郁桑说。
“呃,宝塔镇河妖,我是北京朝阳区,平时……平时宅吧,好像。”韩逢说
其实没什么暗号,只是郁桑想在确定一下。
二人伸手击掌。
出奇的如老友般的默契。
他们各自简单说了下自己咋来的,是什么身份,干啥的。
韩逢算是魂穿,带着前世的记忆。
他来到这里,原主八岁,也叫韩逢,现在是个武师,之前一直在外修炼,武器是剑,回帝都是为了参加九月的武师大赛。
他们互相看了眼,得出同一个结论: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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