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琪脸上的肌肉已经僵硬，生生地挤出一个笑容，站在门口送走最后两位客人。小武坐在吧台前的凳子上，再也不愿动弹一下，“今晚我们是不是亏本了？”小武有气无力地问。

麦琪在离自己最近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来，“应该没有亏本，但是也没赚多少。”

詹姆斯和小美坐在最里面的小圆桌前，正兴致勃勃地聊着天。小美时不时地笑得前仰后合。

经过了一晚上的合作和磨合，小美和詹姆斯已经成为亲密战友。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凑在一起却也相谈甚欢。

“你这真是赔钱赚吆喝啊，”小武语气里有不满。对于他这样的雇员来说，今天的活动就算是白白的忙碌了半天，却没有任何收益。

这周的晚班本来是麦琪值班，小武从下午一直坚持到现在，发两句牢骚也情有可原。

麦琪半躺在椅背上，半闭着眼睛养养神，感觉自己都要虚脱了。

小武从凳子上站起身，去储藏室拿了自己的外套。

“先走了，”小武打了招呼，也不等麦琪回答，也不理睬詹姆斯和小美，自顾自的推开门走了。

詹姆斯和小美从热烈的交谈中清醒过来。

小美站起身来，环顾了一下空荡荡的咖啡馆，“人都走啦！”

“再不走，我都要累死了，”麦琪从椅子上坐起身来，“今天多亏你们来帮忙！谢谢啊！”麦琪的语气认真、严肃又有点伤感。她忽然想起来自己竟然没有跟小武说声谢谢。接着又想起了李昭阳，这样的时刻，最应该来帮忙的是那个自称为男朋友的人。可是直到现在，李昭阳连个电话都没有打过来。

“别客气啦！”小美走到麦琪的椅子背后，伸手在麦琪的肩膀上按捏了几下。

宾客四散之后，好朋友是那个陪你到最后一刻的人。麦琪心里一阵感动。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走了。”詹姆斯问道，一边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小美。

“你等一下送我回家呗！”小美的声音听上去甜腻而充满磁力。

麦琪立刻意识到这甜腻的声音里所包含的诱惑和危险。

詹姆斯立刻微笑着满口应承，“没问题，我送你回家。”

麦琪从椅子上站起来，“我们一起送你吧。反正也是顺路。”

小美有点意外，张了张嘴却也没说什么。麦琪回公寓的确要路过别墅区，从南门进入，穿过别墅区，从北门出来就到了麦琪租住的小区。

只不过这样一来，就变成了麦琪和小美送詹姆斯回家了。詹姆斯就住在蓝色星光，出了咖啡馆很快就到了小区大门。

和詹姆斯告别之后，麦琪和小美再向前走一小段路，就到了别墅区的南门。

别墅区主干道两旁种着高大的银杏树。清冷的的月光透过树木的枝叶，零落地洒在水泥路面上。两个女人默不作声地向前走着，只听到小美的高跟鞋咔嗒咔嗒地踩在路面上，清脆而刺耳。

麦琪是真的累了，累到一句话都不想再说。小美呢，一个人孤单地回到冷清的别墅，这是她每一天最痛苦的时刻。

如果詹姆斯送她回家，那该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想到詹姆斯敞开的衣领下方，黑黢黢的胸毛若隐若现，詹姆斯挽起的胳膊上，也能看到一层长长的汗毛。小美暗自责怪麦琪的好管闲事，自己一晚上的心猿意马偏偏毁在麦琪手上。

两个女人各怀心事，沉默地走着，很快就到了小美住的那栋别墅前。推开院门，整个院子里黑乎乎的一片，没有一星灯光，在月光下像是一只张开的大嘴。

“你送我进去吧，我怕黑。”小美的语气闷闷不乐。

“好啊，我送你进去。”麦琪感觉到了小美的不快，却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紧跟着小美进了院子。

麦琪来过这栋别墅。和小美认识的朋友，无论是否相熟，几乎都受到过她的邀请。朋友参观这栋豪宅时，目光都充满了羡慕嫉妒恨，几乎无一例外。那些艳羡的目光，也是小美生活中所能享受到的极大的乐趣。

小美从挎包里摸出钥匙，打开房门，“我每天晚上都要开着所有的灯才能睡着。”

小美说着推开房门，跨进去一步，伸手噼里啪啦地按了墙面上的一排开关。

灯亮了。门廊灯，玄关灯，过道灯，客厅水晶灯，餐厅吊灯，各种射灯一齐亮起来，瞬间如白昼般刺目。麦琪不由地眯起眼睛。

“啊！”小美惊叫起来，转身抱住了麦琪。

麦琪吓得浑身一颤，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怎么了？”麦琪睁开眼睛，努力地适应刺目的灯光。

客厅沙发上，老杨直挺挺地坐着。璀璨闪耀的水晶灯下，老杨看上去就像是一具僵直挺立的尸首。

麦琪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你回来了。”老杨低沉的声音像是从远处某个地方轻悠悠地飘过来。

小美听到老杨的声音，从麦琪胸前抬起头，转过身看了一下老杨，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你他妈有病啊，装神弄鬼的，你想吓死我啊。”

老杨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朝着小美走了过来，“我一直在等你，都睡着了。”

麦琪受到这样的惊吓，加上白天的疲惫，此刻只感到双腿发软，几乎都要站立不稳了。

“我先走了。”麦琪说完就急忙转身拉开门，不等小美说话，就径直跨出门外。

麦琪的脑子一片混乱，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小院，身后传来小美扯着嗓子尖利的叫骂声。

小美的声音渐渐远去，麦琪跑到通向别墅区北门的主干道上，停下来喘了喘气，又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跑着。

最让人感到恐惧的不是黑暗，而是黑暗中那双窥视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