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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华里,行色匆匆》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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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有个神秘的行业,他们的名气往往通过口碑相传后变得神乎其神。这个行业就是瞎子算命。据说只要报出生辰八字,算命的先生就能探知到你的过去,预见你的未来,铁嘴直判,趋利避害神奇无比。

作为一个21世纪的大学生,我们是无神论者,清楚的知道宇宙的奥秘,人类的起源,世界的发展,科学的进步。早告别了烧龟壳判吉凶,打绳结记事件的年代。每当我在老妈面前去批判这些封建迷信的时候,我老妈总是拿着扫帚追我满院子跑,说我万一冲撞了神灵,神灵怪罪下来吃不了兜着走。

自从我因为腰伤卧床在家,老妈总是把这件事与我顶撞神灵联系在一起,越说越邪乎,越说越紧张。我是养尊处优赋闲悠哉。紧张的是我妈,老妈说在我们小城的东南边有个叫神山的地方有个世外高人,不要看他天生是个瞎子,但人家开了天眼,俯察18层地狱,仰观36重天。老妈让我带着她去问问这个算命先生,我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好给神仙赔罪。顺便问问前程。

我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老妈执拗不过我,不敢跟我争执怕我又冒犯神灵,自顾着在一边抹眼泪。

用我爸喝过酒的话说,我就是个孽子。生下我就是给他们讨气受的,我还不能狡辩。我一开口我爸就会站起来跃跃欲试的冲过来扁我。一边打我一边嘴里念念有词:“我花钱让你学文化就是让你学会后跟我犟嘴的,是不是?是不是……”每一个是不是之后屁股上就会吃一鞋底。我这个人从小就是驴脾气,打死不跑。记得中学有次逃课去抓龙虾,回来被我爸知道了,喝过酒拿着一米多的擀面杖差点把我打死,老爸一边打,我一边喊打死我算了,反正我是你生的。老爸听了这句话后是越打越起劲。最后在我晕厥后才停手,那次之后老爸就再也没打过我,

听我妈说那天晚上我爸心疼的哭了一夜,第二天早早的起来给我做早饭,我怀恨在心早饭没吃就去了学校。

这都是儿时的回忆,现在我孤身一身远在他乡,一年可能也只能见父母一面,父母都老了,眼中满是慈爱,而我又是多么希望他能像儿时那样酣畅淋漓的打我一顿,让这个不能在父母身边尽孝的孽子愧疚的心能好受一些。

……

那天气哭我妈的事情传到我爸的耳朵里,晚上我爸为这个事情上纲上线,我立马屈服给老妈道歉,说从此以后绝对听话做个好孩子。我撒娇扑到老妈怀里呈乖宝宝状。老妈乜斜着眼揶揄我23岁了还像个孩子。然后在这个时候命令的口气让我带他去找那个瞎子给我算算命。

据说这个瞎子名气很大,每天门口都会排上长长的队伍,只有前20个人是最准的。所以一定要趁早。我妈对这个已经神话的瞎子崇拜不已,这就是上当受骗的第一步。不知道这些名气是怎么传出来的,反正我是一点都不知道。

那天早上天还没亮老妈就敲开了我的门说早去排在前边算的比较准。老妈穿一身只有走亲戚喝喜酒才穿的新衣服,可见老妈对这件事情的重视。我穿着裤衩趿着拖鞋就准备出门被老妈训了一顿,回去逼迫我把我面试穿的皮鞋西裤白衬衫穿上,我刚要开口,老妈一句:你不懂就别吱声。把我的话怼了回去。

那晚月光很亮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鸿蒙间像是飘散着细密的荧光粉。摩托车穿行在荧光粉笼罩马路上,两边树影斑驳鬼魅般向后划过。老妈在后面紧紧抱着我的腰,她有点害怕,相信神灵的人同时会相信鬼怪。许多年后想起那一幕总是很酸楚,一个23岁孩子的母亲,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能够平安如意的成长。耗尽一生的精力。浮生悲欢皆是梦,人间难辞父母恩。这个世界上你最不用心付出的但她却最爱你的那个人一定是你的母亲。

漂泊是一种生活方式,也是一种情怀。这种情怀会在节日的夜里异常苦涩,这种苦涩来源于想念自己的父母。古人说:父母在不远游。可有家的地方没有工作,有工作的地方没有家。社会快速发展的今天,人们在享受这高速发展带来的便利的同时,也在被这种高速所反噬。漂泊久了就会怀念那个车马慢,一生只够爱一人的年代。

……

到了神山镇在加油站买了包烟顺便向值班的小姑娘打听算命先生的家。小姑娘向北指了指说:向北再走2公里,右手边,到了就能看的见,门口亮着灯。全村就他们家住的3层楼房。

到了门口。东边天际已经出现了一圈光晕,光影在天地交接处向外散开,映红了一圈圈云彩。

让我大吃一惊的是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都是赶早过来。商业活动无处不在。门口竟然还开着小吃摊。卖豆腐脑,烧饼,还有散装的白酒。这是我们苏北特色的饮食文化。一碗散装白酒加一碗豆腐脑两块烧饼那真的是赛过山珍海味。露天放着几张桌子,桌上几个小菜免费食用。种类繁多,但奇咸无比,食客就不会吃的太多,比较省。有腌制的小米辣,萝卜干,海带丝,蒜薹丁,土豆丝……虽已离乡快十年,每每想到豆腐脑摊上的青辣椒磨的辣椒酱时都会两腮发酸口泉清水。

老妈站在排队的人群中焦急的等待。我仰坐在豆腐脑摊的长条凳上背靠桌子双肘撑在桌子上昏昏欲睡。摊主老阿姨木着脸像张扑克牌问了我几遍要不要吃碗豆腐脑,很显然不吃的话不让我坐她的板凳。

早晨的露水打湿了衣服稍有冷意。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早上老妈让我穿外套我硬是不听。衣服湿了才发现冷。我坐正转个身拍了下桌子说,阿姨散酒跟豆腐脑各来一碗。摊主阿姨满脸的不开心立马烟消云散。从一个大塑料桶中给我倒来一碗白酒后转身去盛豆腐脑。

“大早上的喝什么酒啊”老妈在不远处的队伍里向我吼。

我嬉皮笑脸的朝我妈做个鬼脸说:“衣服露水打湿了,冷,喝点酒暖和暖和。”

“让你穿外套死活不穿,冷了活该!”我妈有点生气。

“我吃完替你排队,你也来吃点。”我要讨好讨好老妈。

“谁用你替我啊!我不吃。”

这酒坊间叫闷倒驴,度数据说70度。喝一口就像咽下一块火红的炭块。口味很干烈。我想当年地下党被迫害时灌的辣椒水就是这个味道,只是辣椒水喝不醉,这也好办在辣椒水里加点敌敌畏。喝完酒可以晕乎乎的。听说一些不良商贩将买来的散酒兑上自来水,兑的太多担心喝不醉露出破绽就往里面加敌敌畏。稀释后的敌敌畏有酒香味,可以说是相得益彰。

那时刚毕业酒量尚低,一碗闷倒驴自然喝不完,半碗下肚就感觉胃里在放鞭炮,酒劲噼里啪啦的向上窜。头发炸开汗涔涔的流。一边吃着豆腐脑一边叫唤:这酒厉害,这酒厉害。

天亮后算命先生家的门开了,一个50岁的男人走了出来,吩咐大家不要吵闹的同时,给每一个排队的人发了一张卡片,卡片上面标了个数字。吩咐大家进入院子等候。然后听到叫号再进入房间。我想算命的都有经纪人了真是新鲜。后知这是算命先生的儿子。

进入院子后豁然开朗,院子不大亭台楼榭却样样俱全,这些亭台楼榭却有着浓浓的山寨乡土气息。虽然很用心但绝对是18流的泥瓦匠随心设计的。三层小楼外墙挂瓷砖,房顶贴琉璃瓦。虽然不惧美感但在当时的农村和一排排的瓦房对比也是气派非凡。据说这全部是算命先生算命赚来的钱建起来的家产,不光这些还给三个孙子在市里买了房子。一个没有劳动力的老人养活了一家十多口人不免让人汗颜,愚昧和无知也是财富源。

日上杆头加上早上的半碗酒我早已经口干舌燥失去耐心,我对这个民间迷信活动毫无兴趣。几次起身离开被老妈按下。

终于轮到我们。老妈拉着我的手往堂屋走去,屋里阴森森的让人后背发凉。堂屋的中间茶几四周围着一圈沙发。沙发上一个白发苍苍肥头大耳的老者微微仰着头,眼睛瞪的牛蛋般在眼眶里急溜溜的乱转,整个眼睛都成浑浊的灰色,像个孵化失败的毛鸡蛋。真担心眼珠会从眼眶里掉下来。这就是那位世外高人。斜对面一个中年男人招手让我们过来,示意我们坐到那个世外高人对面。

老妈恭敬的掏出50元递给那个中年男子后坐在“世外高人”对面,表情肃穆,虔诚的看着高人报出我出生年月。“世外高人”依然仰着脸嘴里念念有词,唧唧歪歪像是念经有似在背顺口溜。顺口溜停后说:八六年的,那个是属虎的,那个今年23岁,是个男孩……。老妈身体前倾竖起耳朵唯恐漏听一个字。

听到这里我“噗嗤”一声笑出声。我妈告诉他给儿子算算命,八六年。我不是高人也知道八六年属虎23。儿子不是男孩难道是妹子?老妈听到我噗嗤一声后用胳膊蹭了我一下意思让我闭嘴。我闭上嘴百无聊赖将双手背在脑后,眨眼间就睡了过去。

我是被老妈拍醒的,我睁开眼时看见下一个送钱的已经站在我边上等我起身后好坐下听高人指点迷津,我抱歉的站起身擦擦脸上的涎水和老妈离开。离开时我见老妈手里拿着一卷红纸,问老妈是什么老妈神秘兮兮的说:别动,回家才能打开。突然感觉老妈是一个可爱的老太太。

算命回来后老妈如释重负的容光焕发让我和爸爸都很开心。

我的问题解决了:一我晚上骑摩托车过十字路口没有按喇叭,撞倒了夜行过马路的小鬼,小鬼报复在白天推了我一把,把我推倒了。老妈从高人那里买了一张符,确切的说请了一张符晚上放到我的枕头底下,从此高枕无忧。

二,我和兮若结婚的话,今年结不了,明年不一定,后年有可能,大后年应该差不多。

三,我若要想飞黄腾达必要有贵人相扶。

对于高人的一派胡言我是有口难辩。只有顺从父母的意思。我的伤基本痊愈,老妈的心病也除了。也算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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