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声响,张小爱难得的没有睡懒觉,早早地起床梳妆。说是梳妆,其实也不过是扎了个马尾。
昨晚她睡的不太好,恍惚中又梦到了那个白衣女子,她悲怆而无望的脸一直在脑海里回映,久久不散。
外面响起了敲门声,马昊语气恭敬,“公子,该起了。”
张小爱拍拍脸颊,用力捏出一个笑脸,蹦蹦跳跳的跑去开门,刚一出现马昊脸上就难看了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张小爱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这是我的房间,我当然在这里。”
马昊很是不爽的问,“公子呢?”
“我怎么知道?”张小爱高仰着头高傲地侧身离开,内心愤愤不平,马昊差别待遇,叫他家公子细声细气,恭恭敬敬,叫她时却只会扯着嗓门喊张小爱,连门都不带敲。
马昊突然转身,恭敬的弯腰,喊了声“公子。”
夙清回来了?
张小爱停下脚,惶恐的四下张望。四周空无一人,张小爱撇撇嘴,拍了两下马昊的肩膀,“别装了,你吓我一跳。”
“哦?怎么吓到你了?”轻快婉转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马昊犹自恭敬的弯腰,张小爱僵硬的转过头去,夙清的笑脸瞬间呈现在眼前。
“你……你会瞬移?”呆了半晌却吐出这样一句话,张小爱真想一巴掌呼在自己脸上。
“你觉得呢?”夙清挑眉。
张小爱低头,夙清的衣角有着一块一块晕湿的痕迹,庭院正中的桃树上枝梢犹在招摇,落下几片残叶。
夙清脸上看不出表情,张小爱迟疑地问,“你昨晚在树上睡了一夜?”
为了她默默睡在树上,夙清其实这么舍己为人的吗?
夙清笑而不言,转身示意马昊起身。
“公子,行李我已经收拾好了。”马昊提着不知从哪摸出来的小包袱,瘪瘪的,像是什么都没有,脸上看不出悲喜。
夙清看了他一眼,眼角带笑,“你留下。”
马昊诧异的抬头,似是不解,却依旧垂首,应了声“是”。
张小爱觉得无聊,转身走进厨房,“苏和,你饭做好了吗?我都饿了。”
苏和轻柔的声音响起,“再等一会儿,很快就好了。”
张小爱又问,“你东西收拾好了吗?”
苏和在腾腾的雾气中抬起脸,“收拾什么?”
“下山啊!夙清没和你说吗?”
苏和脸上略有悲伤,“我学艺不精,去了也只会添乱,倒不如不去的好。”
张小爱耸耸肩,无所谓的说,“没事啊,我也什么都不会。”
苏和看看张小爱,欲言又止。
张小爱了然,这是惧于夙清大魔王的淫威啊!噌噌的跑到夙清身边,抱着他的胳膊摇来摇去,“夙清,让苏和跟我们一起去吧!”
“为什么?”夙清挑眉。
“他做菜很好吃啊!”张小爱理所当然的说。
苏和走了出来,眼里也隐隐有些期待。
马昊回头看了一眼苏和,脸色复杂。
夙清扫了一眼面色各异的三人,最后看着苏和,“既然知道自己学艺不精,便该勤加练习。”
苏和羞愧的低头应是,略有些狼狈地转身回了厨房。
张小爱不满的看着夙清,“苏和是凡人,当然比不上你们这些不食五谷杂粮的修行之人,能不能别拿你们那套标准要求别人?”
马昊眼底一暗,转身回了厢房。
“会御剑吗?”夙清截住话头。
“剑都没有怎么御?”张小爱没好气的说。
夙清低头,看着她左手中的金纹银剑。
张小爱叹了口气,把剑放在地上,双手掐诀,剑身颤巍巍的缓慢上升,不过到了半米高就像是精疲力尽一般啪的坠了下去。
“喏,就是这样。这把剑还算好的,其他剑连动都不会动。”
试想一下,她好不容易驱动长剑,刚站上去就连人带剑掉了下来,多丢人。迄今为止她也只能羡慕的看着其他人飞来飞去。
夙清抬手,腰间长剑嗖得跑了出来,亲昵的绕着张小爱盘旋一周,在两人眼前停住。
夙清把张小爱拎了上去,张小爱左摇右晃的站稳,问出心中积蓄已久的问题,“夙清,我们下山做什么?”
夙清纵身一跳站在了她身后,声音凉凉,“斩妖除魔,除暴安良。”
黑剑载着两人缓缓升起,一米,两米,越过屋檐,越过树梢,向前方飞去。
张小爱眼底有些兴奋,四周浮云缭绕,明川大泽尽收眼底。
剑身有些窄,因着载了两个人隐隐有些吃力,张小爱担忧的问,“我们这样算不算超载啊?万一剑撑不住断了怎么办?”
夙清煞有介事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不如把你丢出去?”
身侧一只青鸟略过,张小爱好奇的伸出手。他们飞的已经很高了,没想到竟然有鸟飞得和他们一般高,张小爱像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
夙清挑眉,“笑什么?”
张小爱指着早已看不见影子的青鸟说,“刚刚那只鸟若是撞上来我们岂不是一剑两命?”
夙清不在意的看了眼青鸟,开口解释,“修士的剑见过太多血,剑意一散,没有鸟敢靠近。”
“就像是挑衅?”
“如果你非要这么说也无不可。”
“如果就有那种不被吓到的鸟呢?”
“趋利避害是动物本能。”
张小爱还要再问却被夙清捂住了嘴,纤长的手指骨节分明,隐隐还带了露水混合树叶子的清气。
张小爱费劲的扳下夙清的手,伸出右手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我再问一个问题,这柄剑叫什么名字?”
后面沉默了半晌,张小爱迟疑的回头,没听到吗?
夙清薄唇一张一合,两个字缓缓吐出,“佛念。”
张小爱蹙眉,“好奇怪的名字。”又捧起自己的剑,“那我的剑呢?”
夙清双手环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第二个问题了。”
张小爱耍赖,“我问的是这把剑的名字,谁让你说你的剑了?我才不稀罕知道呢!”
脚下的剑像是听到了耍性子一般,不乐意地轻微晃了晃,张小爱身形不稳要向一旁倒去,夙清抬手扶正,语气带了一丝斥责,“别闹。”
张小爱委屈的低头,她没闹。
夙清低声说,“那柄剑的名字,你早晚会知道的。”
张小爱疑惑的看着手中的金纹银剑,它很有名吗?
两人在离城门半里处停了下来,张小爱不舍的从剑上跳了下来,夙清抬手一抹,把剑收了起来。
张小爱好奇的观望,那么长一柄剑被收到哪去了?
夙清没有解释,只是向着城门走去。
城门口排了一溜儿的长队,男女老幼各色人士都有。大门下两个蓝衣公子正在挨个儿检查,看着有些像当日在珈蓝山下遇见的那几位。
蓝衣人无意中抬头扫了一眼,怔怔的看着他们一动不动,另一人发觉异样也看了过来。
张小爱也觉得偷了人家东西还这么大咧咧的站在人家门口不太好,她迟疑的看了一眼夙清,夙清神色未变,淡然的排在了队伍的最后面。张小爱莫名的安了心,顺从的跟在他身后。
城门口一人匆匆离开,不多时又带来几个蓝衣男子,他们窃窃私语过后,其中一人缓缓走到夙清眼前,抬手抱拳,“不知公子大驾,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熟悉的语气,正是宋庆。
夙清没有回应,宋庆只得再次开口,“宋家已在城中准备好上好的茶点,还望公子移步。”
夙清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懒懒的开口,“宋家?没听说过。”
宋庆不知所措的张了张嘴,似是没见过如此不识趣的人,接着尴尬的打圆场,“公子果真如同传言一般,坦荡直率。”
说话间队伍已到了门口,检查的男子看了宋庆一眼,退了开去。宋庆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公子请进。”
张小爱探头,“不用搜身?”
宋庆低声说,“公子进城,勿需搜身。”
直到走进城里,张小爱还犹在梦里,上次见面,宋庆顶多是礼貌性的问候,如今却像是多了些敬畏。她扯着夙清的袖子不可思议的问,“我们就这样进来了?他们不抓我们?”
夙清看了眼紧紧攥住自己袖子的手,皱眉把袖子向外抽了抽,袖子纹丝不动。他又抬头看向张小爱,她眼里满满的疑问,“他们想抓那也得抓得到。”
“你什么意思?他们那么多人还干不过你一个。”
夙清大魔王这么厉害的吗?
夙清慢吞吞的开口,“他们苏家人一起上也不行。
张小爱撇撇嘴,这就有些夸张了。
路过坊市,身边的人齐刷刷的冲他们行注目礼,张小爱恍惚可以听见他们窃窃私语声。
“那个人好帅啊!如果可以陪他一夜倒贴钱我也愿意。”
“得了吧!那个人可是公子夙清,你倒贴钱人也不一定愿意看你一眼。”
“夙清?就是那个盗了姑苏宋家宝贝的夙清?他们怎么敢光明正大的出来?”
“你还不知道啊?听说前几天姑苏老祖上门都被夙清硬生生的打了回去,听说还吐了几升血。”
“你是说姑苏家那个活了几千年的老祖?他真的还活着?”
刚爆料的人洋洋得意的看着周围一阵的倒抽气声,接着低声说,“之前是,现在就不一定了。”
又有人凑上前来,“难怪刚才进城时宋家那几个对他们两个毕恭毕敬的,你们没看到宋庆的鼻子都被他气歪了可还得陪笑着点头。”
……
张小爱听着一路议论纷纷不断抬袖擦汗,原来夙清这么厉害,难怪后来再也没遇见过那群宋家人挑事。
夙清突然停下脚步,张小爱险些没有刹住脚,离他的背只有一线之遥,鼻尖隐隐有熏香的味道,混杂着莲子香。张小爱心中突然遗憾,刚刚没有刹住脚就好了。
抬头,两个鬼眼似得红灯笼挂在门口,上方一个偌大的牌子,上书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客栈”。
这名字起的真务实……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老板娘坐在柜台后算账,察觉到有客进门头也没抬,随意的说了一声“欢迎光临!”
不待夙清开口,张小爱抢上前说,“老板娘,两间上房。”
老板娘皱着眉,手里的算盘被打的噼里啪啦响,好半会儿才答,“没有。”
老板娘声音慵懒,刻意压低了声线,平白添了几分魅惑,像一个羽毛扫过心口,痒痒的。
许是账目算不清楚,老板娘突得柳眉倒竖,恼怒的一巴掌拍向桌子。
张小爱吓得直接跳到夙清背后,这老板娘好凶啊。
夙清淡定地走上前,仔细看了几眼,拿起笔在上面填了几个字,推到老板娘面前,眉眼淡淡,“你需要请个账房先生。”
老板娘神色莫名的抬头,在看清夙清脸的那一刻,突然变脸,“小白?”
夙清神色不变,“好久不见。”
老板娘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张小爱,最后转向夙清,“只有标间,住吗?”
夙清点头,“一间。”
老板娘从抽屉的最底层翻出钥匙,袅袅娜娜走在前方带路。
张小爱拽住夙清的衣袖,不满的说,“要两间,我们分开睡。”
夙清一板一眼的回,“没钱。”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闻名天下,丢东西只丢上古神器的天下第一公子夙清说,他!没!钱!
老板娘开了房门留下钥匙就退了出去。屋子倒也还算整洁,桌椅板凳一应俱全,床上的被褥也是新的,散发着好闻的皂角香。
“夙清,你有没有觉得那个老板娘有些奇怪?她是妖怪吗?”
开门迎客不笑脸迎人,还一副横眉冷对的样子。店里明明只有她一个人,看起来身娇体弱,不像个会打扫卫生的,偏偏客房还这么干净。最要紧的是,那个人一颦一笑间都是勾人的风情,就像是……专门培训过。
“还记得下山时我说过什么吗?”夙清转过身,打开衣柜,却突然僵住,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
“你说了很多话啊!我怎么知道你说的哪句?”张小爱好奇的探头过去看,柜子里面空落落的,只在角落里有一两片橙子皮。“橙子可以净化空气。没想到老板娘学识还挺丰富。”
夙清无言合上柜门,嗓音有些喑哑,“我去睡会儿,你别乱跑。”
一想到夙清昨晚上在树上睡了一晚,张小爱心里的愧疚立马涌了上来,急急点头,“你睡吧,我下去看看。”
夙清不放心的看她,张了张嘴,最后只说了一句,“万事小心。”
张小爱点头如捣蒜,轻手轻脚的往回走。
夙清失笑,“我还没睡呢!”
“对哦!”张小爱一拍脑袋,转过身噌噌跑下楼。
楼下老板娘依旧坐在柜台边,账本摊开,倒没有在算账,反而直愣愣的发呆。
张小爱凑上前去,古代的繁体字看得她眼晕。老板娘的字是簪花小楷,漂亮婉约,和她本人不怎么像。
页面右下侧是几个龙飞凤舞的字,隐隐透着些张扬,应该是夙清写的,颇有格调。
老板娘看得正是那几个字。
张小爱忍不住感叹,“老板娘你的字真好看。”
老板娘一惊,“嘭”地合上账册,冷冷的抬头,“有事吗?”
起初没仔细看过老板娘,只觉着她身材很好,走路的姿势很撩人,如今看来,明明是整张脸都写满了“快来泡我”。
张小爱嬉皮笑脸的说,“没想到老板娘你人比字更好看。”
老板娘不理她,无意间看见她手边的佩剑却是吃了一惊,眉心微蹙,“这柄剑,怎么在你手里?”
张小爱把剑拿上来递给老板娘,“老板娘认识这把剑?”
老板娘却像是拿了烫手山芋一般扔了回去,脸色间满是游移不定。
这柄剑这么差劲吗?好像不管给谁最后都会被扔回来,张小爱忍不住叹气。
某剑:委屈.jpg
“你怎么会有这把剑?”老板娘搓搓手,好看的眉毛皱的更紧了。
“我捡的啊!”理所当然的语气让老板娘额头青筋直跳,张小爱见她脸色不对,急忙补充,“夙清扔的,碰巧被我捡了回来。”
老板娘疑惑的看着她,“夙清?”
张小爱疑惑的竖起食指向上面指了指,“你不是认识他吗?刚刚你叫小白的那个。”
老板娘默然,夙清她自是听说过的,近几年突然崛起的新秀,名声大到即使她刻意忽略世事也有所耳闻。
难怪,他费尽心思拿回了那么多东西,终究是放不下她吧。
老板娘看向张小爱腰间的剑,眼色暗了暗,低眉垂首间风情尽现,嗓音清丽如莺啼,“好好待她。”
张小爱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指着剑嘟囔,“好好待一柄剑?这只是武器罢了,怎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这样讲。”
她还记得夙清知道她拿那柄剑切菜时脸上好气又好笑的说剑会伤心,如今老板娘又说好好待它,好好对待一柄剑?莫不这剑还有剑灵?
老板娘脸上闪现过一抹阴暗,低着头不再理她。
张小爱缩了缩脖子,不知道怎么的又惹恼了老板娘,只好讪讪笑着转移话题,“它叫什么名字?”
老板娘声音压成了一条线,似是有些恼火,“你不需要知道她的名字。”
张小爱耸耸肩,一个两个都这样,真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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