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弘阳亲自开车，将徐强的老婆送到了医院。可还没有来得及送到急救室的时候，徐强的老婆就已经停止了心跳。急救室的医生立刻进行电除颤，但依旧没有任何办法。医生们用各种办法进行了三十分钟的抢救，最终宣布了她的死亡。

吕弘阳终于知道了这个刚刚二十八岁，却看起来像是四十岁的女人的名字。

她的名字叫做王二妮。

王二妮死去了。不用赵壮英分析，吕弘阳也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死的。王二妮是伤心过度而死的，她无法接受那天晚上他们压死的，竟然是自己的孩子。她更无法接受，自己的五个孩子全部死在了黄飞翔的手里。

在那一刻，王二妮就已经死了。

徐强显得很是克制，他平静接受了所有发生的这一切，他只是问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将我妻子的尸体带走，那些孩子的尸体，我什么时候可以带走？”

殡仪馆的尸体冷藏室里，一直储藏着那五个孩子的尸体，尽管那五个孩子的尸体，看起来已经不成人形了。那些尸体残忍到，即便是见过的死人比活人多的赵壮英，也不想要去再看一次了。

吕弘阳亲自拉着王二妮的尸体，带着徐强去看他的五个孩子。

当面对那些孩子的时候，徐强依旧很克制。他没有悲伤，没有惊恐，没有无助，这让天不怕地不怕，天老大他老二的吕弘阳都有些不寒而栗。他的文化虽然不好，但也听过一句话，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徐强没有爆发，也没有自杀。

“谢谢您同志，签了字，我就能带他们走了么？”徐强问道。

吕弘阳点了点头：“有些文件需要你签一下，跟我来。”

“跟我来。”一名老人开口说道。

“老领导，去什么地方啊？”刘璐杰说道。

这是一个白发苍苍的领导，看起来得有六十多岁了。他带着刘璐杰来到了二楼，这里是一个书房。刘璐杰之前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这是老领导第一次领他来这个地方：“璐杰啊，你是一个优秀的刑警。重要的是你为人很灵活，不死板。能屈能伸，能坚持到底，也能委曲求全。”

“犯罪顾问这件事情呢，早在几十年前就出现过。”老领导拿出了一本泛黄的笔记来说道：“这个犯罪顾问呢，一开始是一个组织的顾问，是一个催眠师，叫做魏德眠。魏德眠这辈子一共就两个徒弟，一个叫做吴醉，一个叫做时许。这两个人后来都被邵世林抓了，但是这三代人，留下来了许多本关于犯罪技巧的书，叫做犯罪笔记。”

“这些事情吕弘阳从一个名叫江河的人的嘴里打听到过。”刘璐杰说道。

“这些话是从最后一代犯罪顾问时许的嘴里透露的。”老领导说道：“犯罪是一门学问，从如何规避摄像头，到使用何种工具，如何撤退，如何留下扰乱警方视听的烟雾弹，如何巧妙让他人开口，如何激发别人心中的邪恶等等，和我们学的，一部分相同，一部分截然相反。”

“时许将这些笔记藏匿的地点，留在了网上。但是以何种方式藏匿的，没有人知道，因此过了这么多年，这些笔记从没有出现过。但警方一直没有放弃搜索，一个叫做关登的刑警，专门负责这件事情，后来，他终于有了眉目。”

老领导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时许是一个爱玩猫鼠游戏的罪犯，后来关登将这些年来，时许犯下的所有案子按照时间顺序连接了起来，最后才他~娘的发现这竟然是一道画图题。他连接出来的形状，竟然就是一个箭头，关登很快带人去了箭头最顶端的那个点的位置，那是一个荒村，从那个点上来看，落在了荒村里的一间屋子里。”

“关登进去之后，就立刻明白找对了地方。在这个屋子里的整整一个墙壁上，并排摆着的是超市里一个个储物柜一样的东西，每个储物柜上都可以输入密码。一共有八十一个储物柜，这些储物柜上写着各种数字和字母，关登是个玩计算机的，他对数字字母很敏感，很快他就找到了这些数字的规律。”

“这是一种不常用的计算机语言的sdk代码，关登几乎是口算，就得到了真正有用的信息。八十一个储物箱里只有七个储物箱留下的线索是真的，其他的都是假的。就算暴力破开，不明所以的人，也找不到真正的线索。关登使用解密出的密码，打开了这七个储物柜，每个储物柜里都是一个网址，每个网址打开都是一串乱码。”

“关登从这串乱码里得到了前往暗网的秘钥，得到了真正的地址。”老领导叹口气：“但是……”

“有人提前完成了解密，否则这些笔记该落在警方手上了。”刘璐杰说道。

“嗯。”老领导说道：“据关登推测，除了那些笔记，还有一些金条，足够得到笔记的这个人不需要工作就潇洒一辈子。但是这个提前的人是谁呢？关登立刻着手调查到底有谁在他之前进入了时许架设的暗网网址，他得出了一个很惊讶的结论。”

“那些网络记录表明，痕迹来自于我们的网络。”老领导说道：“我们的内部网络。”

“那个人也是警察！”刘璐杰说道。

老领导点了点头：“我们着手调查了一段时间，排除了很多人的嫌疑，但是还有很多人，我们并不确定。但我们知道，这个人一定很聪明，而且从掩护代码串上看，就在我们省里。榆州市，龙城市，东兴市，临西市等等……而犯罪顾问出现在了榆州市。”

“我明白了。”刘璐杰点了点头：“你怀疑我们榆州市市局？”

“也不一定。”老领导说道：“不一定非要是刑警队的，榆州市藏龙卧虎，说不定在哪个村子的哪个旮旯里，有这么一个高人。又或者，他现在已经辞职不做了。我从东兴市将温良拉来，是因为他底子干净，能力出众。这件事情，你调查不好，作为队长，很多人的眼睛都看着你，你在明处，而那人在暗处……”

刘璐杰点了点头：“这一点我明白，我尽量配合。”

“这就好。”老领导说道：“无论如何，我们也要把笔记拿回来，这样的东西，绝不能流传在坏人手里。”

“嗯。”刘璐杰叹口气说道：“我觉得，这个犯罪顾问年龄怎么也应该在三四十岁左右了，如此沉稳老练，不是几本笔记就能改变的。”

“或许吧，不谈这个了，你最近怎么样，我听说你和赵壮英……”老领导问道。

“你最近怎么样？”张真人问道。

王二平坐在张真人的对面，当他再一次面对张真人的时候，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愤怒，他只是轻轻说道：“房子我还没有买，钱都存在银行里。我听人家说，一百万在银行，一个月的利息是三百块，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随便找个烂屋子就能住，三百块够我一个月了。”

可说着，王二平还是哭了起来，一个四十岁的大男人哭了起来：“可你还是不该骗我，你要和我商量。从小我就没什么出息，典型的败家子。我妈妈和别的男人跑了，是我老子把我拉扯大的。我生来懒散，什么都不愿意做，能吃一口饭就吃一口饭，没有饭就饿着，从不想着去做什么活计。”

“我的父亲是活活被我气死的。那时候他已经五十岁，而我也二十岁。我整天在家不工作，每天游手好闲。那段时间，我父亲感冒发烧，歇业在家。那天他要我去找工作，我其实没明白他的意思。他那时候已经觉得自己不行了，可他不和我说，他不愿意花钱去治。”

“我说我不去，他十分生气。他问我要是他死了，我该怎么活？我没当一回事，只是说道，你不是攒了几万块么，我花那个。他又问我，要是钱花完了我怎么办，我看了看房子说，那就把房子卖了。”

“那天他很生气，气得连连咳嗽。第二天我起床的时候，他已经死了。他什么都没有留下，什么都没有说。他就那么死了，就那么快。我用一部分钱发丧，剩下的钱生活。我依旧是那个败家子，一无是处，不去工作。可他留给我的就只有这么一个房子了，不管是一百万，一千万，一个亿我都不走。”

“好像只要我还守着这个房子，就不会让他彻底失望。二十年来，这片地做这做那，可我的那个平房，一直保留了下来。你应该和我商量的。”

王二平这下，彻底让他的父亲失望了。

张真人忽然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找了二十年的孙女，王二平守护了二十年的房子。

可他之前却认为，自己找孙女的事情是有意义的，而王二平空守着破房子是没有意义的。

张真人一边给自己巴掌，一边也哭了起来。

四十岁的男人，七十岁的老头，就这么互相恸哭。

一百万买不来什么意义。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不让通行了？”林川问道。

“赶紧走，这里发生了一起珠宝抢劫案，赶紧离开。”对方回答。

“我是刑警。”林川掏出了警察证来：“现场控制住了么？”

“榆州市刑警？”那人说道：“我是附近的派出所警察，刑警队还在来的路上，你真是赶巧了，现在的情况是……”

话音未落，几辆警车停在了路边，从里面走出了一些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