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e-e-d-o-m，freedom（自由）。”

加里奥费劲地背出最后一个单词。

“干的不错，加里奥。”威斯说，“全对。现在轮到我了。”

加里奥长出一口气。

学习认字读书，是他们两人达成的共识。

自打那个晚上，高非大人用鹅毛笔丢他们两个之后，他们便感觉：大人应该是觉得他们太笨了，连字都不认得。

对于大人，他们是非常敬佩的。

如果不是大人给他们解释了一番，他们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同样不识字的老爹无意中给他们取的名字居然还有这么棒的寓意。

“加里奥?莱恩，你的姓氏，‘莱恩’，意思是‘狮子’，这你也知道；你的名字，‘加里奥’，寓意是‘英勇的’。所以，连起来就是：‘猛狮’。”加里奥记得高非大人对自己如是说，“你是一头沉睡的狮子，当你睡醒之后，世人都将会听见你的怒吼。”

顿了一下，高非大人又说：“未来，你若身先士卒，为我攻城掠地，我将封你为‘攻城狮’！”

大人说的话，自然是对的。

听了这番解释，他欣喜若狂，当下保证：自己会成为高非大人手下的“猛狮”、“攻城狮”！

“那我呢，大人？”见加里奥得了个这么好的名号，威斯也艳羡起来，抱着一丝希望问自己的名字是否也有一些不错的寓意。

“威斯?罗兰，你的姓氏，‘罗兰’，寓意是‘声誉、荣耀’；你的名字，‘威斯’，寓意是‘征服’。连起来就是‘征服之耀’。”高非大人说，“以后你将随我征战四方，成为一名备受吟游诗人喜爱的征服者！”

威斯也大喜过望。

……

博学多才的高非大人应该是突然对他们感到很失望，所以才用笔丢他们。加里奥想。

毕竟高非大人答应了要册封他们为骑士，而大部分骑士多少识点字。如果他们出去连字都不认识，大概会丢他的脸面吧？

因此，私下讨论了一阵子之后，他们决定花钱找老师学习认字、读书。

……

不过回想起来，自打那天晚上过后，大人就有些不大对劲。

第二天早上启程时，他一直用手捂着嘴巴。

即便是见到了几年未见的母亲达芙妮夫人，他也没有松开捂着嘴的手。

一句话也没说。

以至于夫人怀疑他是不是嘴巴长了很难看的疮。

这些日子，他总是独自一人待在房间里，不许别人靠近。

除了送饭的人。

由于担心他的安危，夫人命令加里奥和威斯两人轮流守在他的屋外。

加里奥总是听见屋里传来奇怪的声音。

他有时候忍不住侧耳倾听，却听得糊里糊涂。

大人似乎一直在自言自语。

但说话的时候，又像两个不同的人在争吵。

争吵的内容，似乎和钱财有关。

听了一段时间，他有点不寒而栗。

终于有一天，当达芙妮夫人召见他和威斯二人，询问高非的状况时，他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夫人，小人觉得：高非大人他可能是得了癔症！”

“癔症？！诸神在上！”达芙妮夫人大惊失色，“我的儿子怎么会得这种可怕的病？”

“夫人，小人只是猜测，但感觉可能性很大。”加里奥如实回答，“小人在温泉城的时候曾经见过这样的病人，症状和高非大人极为相似。”

威斯也点头，“是的，夫人，那个病人我也见过，说话颠三倒四，胡言乱语。”

“感觉就像一个身体里面住着两个人一样，一会这个说话，一会那个说话。”加里奥又说。

说完，他想起了温泉城的那个癔症病人走向死亡的过程。

最初，那家伙总是自己和自己对话。

“你好啊！”

“你好！”

“你是什么人？”

“我是一名骑士。”

“骑士？噢，诸神在上，我做梦都想成为一名骑士。”

“你想做骑士吗？可以啊。不过你要先从侍从做起！”

“那让我成为您的侍从吧！”

“好的，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侍从了。”

……

他一个人扮演着两个角色在那里对话，倒是蛮好玩，附近的很多小孩子都喜欢围观他，学他说话。

但慢慢的，他的状况越来越严重，他的荒唐行径愈演愈烈。

看到庄园里旋转的风车，“骑士”便说：“看啊，那里有个巨人！咱们冲上去和它大战一场！”

“侍从”倒是个理智的角色，连声劝解，“大人，那个不是骑士，是风车。”

“骑士”对“侍从”非常不满，“如果你害怕了，可以躲到一边去。英勇的骑士不会对敌人视而不见！”

然后他捡起一根树枝，当做长矛，就冲着风车去了。

冲锋时，“侍从”恐惧地大喊大叫，想要停下来，但“骑士”固执己见，始终拒绝忠诚的谏言。

结果可想而知：他被风车弄得遍体鳞伤。

过了一阵子，他养好了伤，又旧态复萌。

看到一群羊，“骑士”的好战性格又起，“看哪，那里有一支军队，让我们把他们冲散，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侍从”却说，“大人，那哪里是什么军队啊？那明明就是一群山羊！”

“骑士”哪里肯听，对着羊群展开了冲锋。

牧童见到他这个疯子，大声呼喝，想把他赶走，但他不听，逮住一只羊拼命地攻击。

牧童生气地捡起石头砸他，打肿了他的脸，打掉了他的几颗牙齿。

他受到重创，却不肯后退，把牧童当做了敌军的指挥官，冲上去把对方打了一顿。

牧童哭着回去报告庄园主，庄园主闻言大怒，派几个士兵赶来抓住了他，将他吊死在了绞刑架上。

……

加里奥隐约记得：那个癔症病人的名字好像叫做堂吉诃德。

高非大人不会一直也像堂吉诃德那样子吧？

话说，大人会使用火魔法。

他是不是练魔法练得疯魔了？

要不要跟夫人把这个情况报告一下呢？

他犹豫地想。

想了想，他还是觉得不说为妙。

因为他估计说了也不会有人信。

只能向诸神祈祷，保佑高非大人尽快好起来吧！

他是一个值得效忠的领主呢。

万一他好不了了，那自己和威斯可就没什么地方可去了。

他惴惴不安地想。

哪里还有什么“猛狮”，什么“征服之耀”？

一切都将成为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