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才伊桑对牧乔的印象时好时坏，但是，她也能看出来这次他是真心想帮自己。可越是这样，她压力越大，真的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所以，牧乔越真诚，她就越自卑越愧疚。

分别前，牧乔轻快地说：那下次见！

才伊桑没有回答，他的善意没法当面回绝，但她已经做好决定：明天就去退课。

牧乔却比才伊桑快了一步。本科生教务一上班，他就递上了一杯美式，热心地问最近电脑有啥毛病没。他本科时曾多次帮黄老师修过电脑，也曾教过她excel表格。从法国回来后，虽然已归入研究生教务，但是，牧乔对黄老师仍旧非常客气，早就打过招呼说有需要随叫随到。

黄老师接过咖啡：我这没什么活，倒是你，一大早给我送咖啡，肯定有事吧？

牧乔递上了一张纸条，上面有三个字。黄老师慢慢地念着“才伊桑”

牧乔点了点头：我带的一个学生，做实验时跟我发生了点矛盾。她来退课，您千万不能让啊！

黄老师皱了皱眉头：啊，这么严重啊！

牧乔马上说：您放心，小孩子不懂事，我不会跟她计较的，但是我们总得让人拿到学分是吧！

黄老师深表同意：对对对，无论有何分歧，还是要让学生顺利毕业的。

牧乔笑了笑：那就这么定了，如果她来退课，不管什么理由，您一定得给拦住。

黄老师喝了一口咖啡：做教务这么多年，啥学生没见过，放心吧！

才伊桑早上有专业课，等她下了课来到计算机系教务处说明来意，对方却意见明确：期中前不能退课。据说院里正在调整退课政策，可能会取消这条规定。所以，保险起见，还是先把功课和作业补上吧，万一到期末退课政策取消，就只能重修了。

才伊桑万念俱灰，好多天毫无生气。又到了实验时间，她排在队伍最后，像个死刑犯一样等着领器材箱，湖南小画家突然走上前：才伊桑，这个实验我没预习，你给我讲讲呗！

居然还有比自己还差的呢，才伊桑一听反倒放松了，拿出数电教材和实验报告册，把知识点和实验步骤，详细地讲了一遍。

听完了，湖南小画家仰天长叹：啊，这实验怎么这么难呀！

才伊桑不知该感慨还是感动：这个实验原理和结果一点都不复杂，怎么会难呢？想到这儿，再想想自己：对啊，这有什么难的！总不至于为了个实验就去跳楼吧！

想到这她说：我画线路图，你负责找元器件？

湖南小画家连连点头：太感谢了，我一点头绪都没有呢。

看到有同学去了才伊桑的试验台，牧乔差点冲了过去，但是他没有那么做，他坚信代做实验的事件决不会再出现。

果然，两人讨论了一会，就分头忙乎去了。

才伊桑很专注，死死盯着面包板，像跟这无机物有仇一样，连湖南小画家都交完报告走了，她还没连好。

牧乔来到她的实验桌旁，看了一下她的电路，欣慰地笑了：要帮忙吗？

才伊桑抬起眼：这个实验室一会还有实验吗？

牧乔摇了摇头：你们班是最后一批。

才伊桑明显松了一口气：那几点关门？

牧乔明白她的意思了：这个你不用担心，实验室后面是研究生工位，也算是我们的办公室，怎么也得夜里十一二点才能锁门。

伊桑听了，又有了劲儿头：那我自己慢慢做吧。谢谢师兄！

牧乔点了点头：嗯，我就在后面！

半小时过后，伊桑敲响了办公室的玻璃，牧乔立即起身来到了试验区。

才伊桑拧着眉毛瞧着自己的电路：我都连对了呀，怎么这个二极管就是不亮呢？

牧乔把发光二极管□□，虽然腿儿有点歪，但是应该可以正常链接。他又把其他二极管□□，每个腿都是歪的，真纳闷多大劲儿才能把二极管虐成这样。

牧乔又去拔那个电容，结果只出来一条腿，另一条折在面包板里了。看到这种情形，才伊桑不好意思地搓着手：我太用力了。

牧乔拿来一个镊子，给她演示如何才能把折在面包板里的腿儿和线儿取出来。

取出断腿儿后，才伊桑在那个位置轻轻地插上了一个新电容，结果还是不亮。才伊桑有点抓狂，绝望地看着面包板，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牧乔抓过才伊桑的手，拉出她的食指，在新电容上往下按了按，发光二极管一下子就亮了。

才伊桑眼里也冒出了兴奋的亮光：哇，师兄好厉害！

小孩子的世界观真简单！

牧乔又递给才伊桑一把镊子：现在我来教你，怎么把弄弯的二极管掰直。

说完就用镊子夹住二极管的腿，使劲儿往后拉直，然后再把它往里掰一下，那二极管果然就跟正常的没什么区别了。

伊桑学着他的动作，一只只掰着二极管：师兄，别人也会把二极管弄弯吗？

牧乔笑了：当然了，一次实验下来，怎么也能报废十几个，弄弯的更多。碰到责任心强的学生还好，实验结束后还能掰直。那些粗心大意的，往器材框一扔就跑了。这些活，最后都得我们做。

伊桑听后连忙说：师兄，你忙吧，这些二极管我保证把他们都掰直。

牧乔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到吃饭时间了，你先走吧，这里交给我就行！

伊桑连忙摇头：那怎么行，师兄先走吧，我自己来弄！

牧乔听后就站起身，去检查其他同学的器材箱，然后回到后面的办公室写程序去了。才伊桑整理好试验台，送回了器材箱，就往办公室这边走来，看到牧乔站起身，她没再继续往前，而是隔着玻璃挥了挥手算是告别。

牧乔看她走了，想了想：不管怎么说，终于有进步了。

哎呦，他也真是饿得不行了，关了电脑就往西餐厅走去。

这个时间点只有面试部和西餐厅还营业。牧乔路过面试部，特意往里面看了下：没看到才伊桑，却看到了另外一个熟悉的身影，仔细看了看，再联想秘书长的八卦，他敢肯定那绝对是韶光和她的女朋友。

牧乔锁了车，从后门进到了清欢，找了一个幽暗的角落，端起咖啡刚要喝却看见才伊桑就坐在外侧靠窗的位置上，正望着窗外发呆。

牧乔站起身想要去打个招呼，已经走到她身后又停住了，顺着她的方向往外窗外一看：啊，原来正好可以清楚地看到对面面试部。

牧乔一怔，又返回了自己那桌，边吃边观察才伊桑。她始终盯着窗外，桌上的食物一口没动。

牧乔吃完了牛排，那边韶光也出来了，被女朋友挽着胳膊往南门走去。才伊桑脖子伸得老长，盯着他们远去的方向，直到二人完全消失在夜色中。

然后，她低下头，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桌布，像雕像一样。

牧乔甚至怀疑她是否已经变成石膏了。他两杯可乐都喝完了，里面的冰块也嚼碎了，她仍旧一动未动。

十点了，她终于站起身，拿着书包往南门方向走去。

牧乔很奇怪，数学系不是在41楼吗，她应该穿过小广告回寝室才对，难道要去跟踪韶光吗？可是，他们已经走了半小时了呀。

他决定跟在才伊桑后面看看，这孩子到底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