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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上有春秋》第二十七章 东国载酒西国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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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小六自然认出了秦衍,自她走至公堂外,远远瞧见那抹青色背影,消瘦得有些孱弱,她便认出来了。朝夕相对这许多年,她岂能认不出?她静静立在众人之间,静静瞧着秦衍与魏微对薄公堂,袖底的双拳握得极紧。

刻骨的恨意,沉静如古泉的眸底终于藏不住了。

秦衍隐隐觉着后背发凉,好似有什么人在盯着他瞧,目光灼灼。猛然回过头去,却只瞧见一众瞧热闹的百姓。还有燕骈那张忧心忡忡的脸,纵然焦急与担忧交杂,却也不似方才他隐隐觉察到的那一道目光所至。

燕骈以为秦衍是有意瞧她,便冲其点了点头,扯开一抹笑意,梨涡浅浅。秦衍微微颔首,以示回应。

“我……”荣哥儿张口,欲为秦衍证明清白时,曲小六伸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小嘴巴,悄然将其带离了人群。

“六姐姐,刚才那个秦三公子,就是打临安来的,前日问我路的。”走至巷口拐角处,曲小六松开了荣哥儿,荣哥儿立即说道。

“荣哥儿,那个人他不是好人。”曲小六弯下了身子,耐心同荣哥儿说道,神色间隐隐藏了几分恨意。

“那个人不是好人?”荣哥儿回头又瞧了公堂一眼,全是清一色的人头,忽又看向曲小六,有些认真道,“可是,因为他不是好人,小孩子就可以不说实话哩?”

“啊?”荣哥儿稚嫩的嗓音,如雷轰顶,曲小六一时语塞,满眼茫然地望着只有七八岁大的荣哥儿。良久,曲小六终是呐呐回了句,“姐姐不是让你不说实话,只是希望你别去公堂……”

“六姐姐,这又是为甚哩?”荣哥儿摸了摸额头,愈发不明所以,频频望向公堂。

“因为……”曲小六多想告诉荣哥儿,因为那个人,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是助纣为虐的恶人,是踩着白骨累累往上爬的恶鬼。可是,她不能说,一切心绪都只能压在心底,独自承受。

右眼角颤巍巍的血泪似要落下一般,终是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六姐姐,那个白鸽哥哥要我给你捎句话哩。”荣哥儿睁大了纯真的眼眸,摸着双髻想了想,笑嘻嘻道,“这世间多的是黑白颠倒之人,也不差你一个。”

曲小六闻言,又是一怔,忙拉着荣哥儿小胳膊问道:“托你带话的哥哥,可是轻水巷开棺材铺的?”

“我也不知道,反正……他总是穿一身白衣裳……”荣哥儿想了想,歪着脑袋,面露喜色,“他还有一只大白猫,像白虎儿似的哩。”

果然不出所料,荣哥儿口里说的哥哥,就是离合棺材铺掌柜应无恙。曲小六满心狐疑,这应无恙怎知这许多?他如何知晓,她和荣哥儿在一起?他教荣哥儿带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六姐姐,快看!”荣哥儿指着公堂,众人之中走出三四个锦衣富贵人,陆铭及一众衙役一眼便认出了其中黄衫紫袍的,乃是汝阴府太守韩啸天。

“韩大人!”陆铭正欲起身相迎,却见韩啸天做了个手势压下了,笑道,“无须多礼,这位是临安府楚大人。”

“两位大人,还请稍作歇息,容下官断了此案。”陆铭面不改色,仍端坐于公堂之上,目色从容地看向堂下之人。

一众百姓不识其身份,只当是什么大人物来了,瞧着愈发热闹。

“陆大人,这位秦公子是与我一道来的汝阴府,前日到的,岂能这闲功夫去害人?”楚璋走至秦衍身侧,朗声笑道。

“哦?秦徵是与楚大人一道来的?为何他不早说?”陆铭心有疑惑,只道。

“这就要问秦三公子了。”楚璋听陆铭唤秦衍为秦徵,心下一时明白过来,这秦衍是借了其兄长之名行走,也未戳破,只笑道,“早跟你说,来了汝阴府,就同我一道,你偏要一意孤行,这下好了,惹了一身麻烦,还不是得我来替你收拾烂摊子。”

“多谢楚大人。”秦衍朝着楚璋拱手,十分客气道。

“这位秦三公子既是楚大人熟识,又是与楚大人一同来的汝阴,定然不会是害人凶手。”韩啸天见楚璋与秦徵如此熟络,忙开口打圆场,看了陆铭一眼道,“还不快将人放了!”

“大人明鉴,如若不是此二人害了我家长春……我家长春老实本分,从不与人结怨,又是何人如此凶残害了他……”魏微见状,忙拜倒在地,哭诉着,抬起头来,脸色惨白。

“花魏氏,你且莫急。本官定会为你家花长春伸冤,他既昨年充军在外,何以此时身亡于邻近的杏花村?又是何时回的芙蓉镇?何时遇害身亡?还有诸多疑惑,须待一一查明。”陆铭叹了口气,眉头微皱,终是摇了摇头,拍下手底惊堂木,“退堂!”

“陆大人,你可是芙蓉镇青天在世,求大人一定要为民妇伸冤呐……”魏微临走时,仍不肯甘心地哀求道。

待众人散尽,陆铭这才邀了韩啸天与楚璋进了内堂。秦衍嫌疑解除,便也不再多留,大步流星走出了公堂。燕骈立即围了上来,满眼是笑道:“太好了,三公子的嫌疑终于得以解除,实在是可喜可贺。”

秦衍隐隐觉着有人在暗处瞧着他,那道目光不是燕骈,也不是楚璋,好似似曾相识。他不由四下张望,徐徐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市里,始终未寻得心中所向之人。

“为了庆贺三公子远离公堂纠纷,今日燕某做东,咱去争春楼。”燕骈拍了拍心口,分外爽利道。别过头却见秦衍心不在焉,忙提高了嗓音唤道,“三公子,意下如何?”

“多谢燕公子美意。”秦衍朝燕骈拱手拜谢道,语气一转客气疏离,“昨夜留宿阆苑,多有叨扰,不知府中有老夫人,也不曾拜会,当真是失礼。今早又出了这档子事,恐是惊了老人家,又是失礼至极。”

秦衍说到此处,别过头看向赵襄,吩咐道:“阿赵,你且寻个落脚地儿,今日就不去叨扰燕公子了。”

“诺。”赵襄拱手领命。

“三公子,何用如此?”燕骈闻言,忙拦住了赵襄,同秦衍笑道,“其实,不叨扰。今日这事,未曾闹到我奶奶那儿去,至于那捕头拿人,都赖浣湘,也不知通报我,就领了那等乌合之众,闹了三公子,实属该打。”

燕骈说着,抬手就往浣湘脑门轻轻敲了敲。浣湘摸着有些吃痛的脑门儿,撇了撇嘴,低下了头。

“燕公子美意,秦某心领了。”秦衍客气地说着,往前行着,满眼纷繁热闹的街市,神色仍是波澜不惊,“阿赵,我们先找个落脚地儿。”

“诶,”燕骈见秦衍驳了其好意,先是有些失落,遂又跟了上去,分外热忱道,“你们找落脚地儿,我知晓镇上哪家客栈最好呀!”

“若是喜欢清静,西街有间清风客栈,最是雅致,只惜临着棺材巷。”秦衍一面走着,一面听着燕骈喋喋不休的说着,“若是喜欢热闹,小南市的凤来客栈,大北市的云来客栈皆是不错之选。凤来客栈,夜里最是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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