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师父，诸位前辈，喝酒吃菜，大家务必尽兴啊。”

“淦师兄，你这徒弟还真有些本事，这么快就验出了凶手下毒的手法，老夫真是自叹不如。”

“愧不敢当，这些都是师父平日教导有方。”

“还能如此谦逊，真是前途无量。”

“哪里，哪里，师伯谬赞了。”

“这正是青出于蓝而胜出蓝。”

“哈哈哈……”

凉鸿一声令下，射月楼的侍从们不敢怠慢，很快就摆上了一桌丰盛的酒馔，遐迩自不敢独食，便接了几位前辈与师父同桌享用。

自入座后，她便一直忙着应酬几位前辈，没过一会儿，就见凉鸿拎着酒壶凑近前来。

他自顾自将手按在遐迩的肩头，顺势弯下身，携着一袭酒臭，将一张红晕微驰的脸贴到了遐迩颊边，尔后慢悠悠的说道：“酒肉可满意否？”

遐迩拿手挡着鼻头，满脸尴尬的答他：“早听闻射月楼的厨艺名冠中京，今日一尝，果然名副其实。满意，再不能更满意了。”

凉鸿微微一笑，又道：“我这人一向惜才，方才你一番表现，实令人印象深刻，尤其阿荷又对你青眼相加。我叫凉鸿，若不嫌弃，交个朋友愿否？”

“岂敢，岂敢！”遐迩堆笑着说道：“小人一介蓬蒿，哪里敢高攀凉老板？凉老板日后有何吩咐，只管支使小人，小人自当义不容辞。”

“吩咐？”凉鸿却是讥笑开，“你乃仵作，我还能指望吩咐你何事？光是今日这桩命案，便已经害我损失惨重了，我可再不愿牵进其他案子中了。”

“是是是。”遐迩惊觉失言，立马改了口，恭恭敬敬的说道：“小人嘴笨，一时唐突了凉老板，凉老板切莫挂心。其实小人除了验尸外，对其他行当也具微有涉足，只要凉老板不嫌弃，小人可是很好用的。”

“乖乖~”遐迩心里不禁犯起牢骚，“这人看着一副似醉非醉，半醒半糊涂的模样，其实什么都明明白白的。他既能将这射月楼打理得红红火火，手段自然非比寻常，日后在他跟前，我该小心为上才是。”

“好用？哈哈。”凉鸿仍是一脸戏笑，半分正形没有，笑着笑着，忽意味深长的问她：“你倒说说，阿荷平日都是怎么用你的？他素来精明，一定有独到的驭下之术，也让我参考参考，借鉴借鉴。”

呃？

这话风怎么就一歪八千里了？

遐迩听出他话里藏话，又是当着诸位前辈的面，一时发窘，整张脸都涨红了不说，全身更是怵满了鸡皮疙瘩，心里直埋怨：“同为中京四杰，这人与名荷怎么相差的如此远呢？那个是严厉高级黑，这个却妖里狐气……不，是妖里酒气的，真不明白，他们究竟是怎么成为好友的。”

“你离他远点。”突如其来的，名荷现身于桌边不远，一双隼目直直狠瞪着凉鸿。

凉鸿轻声一哼，总算撤开了压在遐迩肩上的手，缓缓直起身子，随口应道：“他又不姓名，你这么护犊做什么？”

“这嘴可真够毒的。这怎么就成护犊了呢？”遐迩敢怒不敢言，只能闷闷的在心里不爽快。

名荷却是轻描淡写的看了遐迩一眼。“他年纪尚小，经不起吓。”

“无趣。”凉鸿摇摇头，一叹气，又送了一口酒，尔后便悻然走开了。

（六）

凉鸿走后，名荷轻步到众人身边，权当方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严肃依旧的宣布：“毒已经验出来了，确如许仵作推断的那般，凶手事先在酒壶中投了毒，在场的所有人都饮下了毒酒，却因小世子嘴里有伤，所以毒发身亡。”

遐迩点点头，顿觉着松了口气。

“凶手用如此巧妙的方法杀人，不光证明其聪明过人，还说明他很有路子呀。毕竟蛇毒可不是什么容易到手的东西。”其中一位前辈摸着脸分析了一通，“大人，我们是不是可以从中京的蛇倌那里追查蛇毒的来源呢？说不定能查到些有用的线索。”

遐迩禁不住的对他肃然起敬，心道：“到底是老前辈，还真是见多识广啊。”

名荷点点头，亦道：“这点本官已经想到了，只是中京蛇倌众多，要排查起来并非易事。几位今夜受累，接下来已经没你们的事了，请各自回家吧。”到底是名荷，口头明明叙着慰劳的话，脱出口却如竹杆一样又直又硬，脸上也毫无表情变化，简直是严肃到家了。

－

几位仵作依次与名荷告辞，全都顺利的离开了厢房，惟独轮到遐迩时，却被他告知：“你晚点再走。”

“为何？”她稀罕地看着他。

名荷拿手摸了摸鼻尖，“凶手极有可能就混在这些宾客当中，既投了毒，或许盛毒的器瓶还没能丢掉，我已下令搜身。”转身，他将目光投向那几位歌舞妓，命令她道：“你留下来去搜她们的身。”

遐迩眨巴了两下大眼，心下一时五味杂陈。

名荷却不留情面的揭穿道：“同为女子，这样合适些。”

“这会儿倒想起我是个女子了。”遐迩暗暗的想。

“是，小人遵命。”

“仔细些，本官隐约有所觉，凶手只怕就在这些女子当中。”

“大人哪里看出破绽了？”

名荷轻咳一记，冷冷回应道：“废话少说，快去。”

要人无偿加班，还不许人多问，可真够得瑟的。遐迩哪里敢还嘴，踩着飞快的步子，一面暗自抱怨，一面朝那几位歌舞妓凑近。

等她站定，那些女子全朝他投来惊恐的注视，为安抚人心，遐迩也只好实话实说：“大家勿要紧张，其实我也是个女子。我们名大人是个好官，绝不会冤枉好人的，我相信你们都是清白的，只要你们愿意好好配合我，马上就能离开了。”

那些人听她道出自己的真实身份，登时面面相觑，各自吓得不轻。

这也难怪，在仵作这个行当里，可从没听过还有女子能胜任的。

“那就由我先开始吧。”其中一位手抱琵琶的歌妓领头说道：“我身无他物，只有一把琵琶，不怕你搜。”

遐迩与她笑笑，“这就对了。我下手会很轻的，姐姐只管放心。”

那女子正向她递出琵琶，便在此时，人群中忽地传开一阵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