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秦有容还算消停，估计是离登台的日子不远了，除了每日早早就来小院排戏，害得我睡不着懒觉，其它一切还算正常。我呢除了偶尔帮她守守大门，看看小二有没有过来送信，偶尔帮她对对台词，再偶尔就是帮她喂喂阿猫阿狗，小日子过的还算安逸自在。

十四日晚，秦有容，有点激动，也不知她使了手段，竟然让她爹娘同意她这未出阁的姑娘抛头露面，登台演出。

在芙蓉楼，吃过晚饭都还不回去，硬拉着我与她再完整对边台词。我拗不过秦有容的软磨硬缠，只好与她一同换上戏服，她演杜丽娘，我扮柳梦梅，在小院，借着月光，两人有模有样，从头至尾把剧本完完整整走了一遍。

秦有容：“待要说，如何说？秀才，俺则怕“聘则为妻奔则妾”。”

我：“你若要小生发愿，定为正妻，好！便与姐姐拈香去。”

唱到此处，两人还真借着这月光，一同跪拜。

秦有容：“柳郎，三年前奴家为你一梦而亡，今日则为与你圆梦而生。”

我：“只怕是水中捞月，空里拈花。虽则是空里拈花，水中捞月，你既是俺妻，俺也不怕了。定要请你起来。”

甚至有容唱到动情处，竟含泪，楚楚可怜。

曾有人道，如丽娘者，乃可谓之有情人耳。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我则想，若这秦有容要真如杜丽娘，得先来场游园惊梦才行。说来场游园惊梦，我倒是想起在杜府做的两起类似的梦，貌似自从进了小院倒是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奇怪的梦，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梦里的男子会是谁？会不会也是我的柳梦梅，我有点窃喜。

尾声，两人合唱完这段牡丹亭算是一曲落幕。秦有容唱的是真的好，可见真的是为了某人精心准备。

“明日他不会来了。”我知道秦有容说的他是谁。

“十四岁，爹爹带我去名扬楼，参加上京首届才子评书，那日他也在，他在众多公子里脱颖而出，那么耀眼，连爹爹都异常赏识他的才华，感叹年纪轻轻拥有如此过人才智。他也是在那日，被冠以第一公子的称呼。”

我本欲还想安慰安慰她，可瞧了她自顾自话的模样，嗯…还是不要打扰她了，让她慢慢说吧，我就静静听她说行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当时我就暗许，以后我的夫君，一定要有此才情才行。”

嗯嗯，十四岁，我在做什么？想想，我好像拉着阳华，每日巡街逛巷，那时候我呀就想做一女侠，惩恶锄奸。调笑一下秦有容，居然十四岁就想嫁给谁做妻子，不过那个谁，我该不该告诉容哥，其实我认识那个谁，虽然谈不上很熟，但至少近距离见过，嗯……还说过话。

“再次遇见就是一年之后，我随大表哥去城外狩猎回来，哪知半路马车车轱辘坏了，我与大表哥就在那城郊外的茶亭，等车夫修好轱辘，结果他就出现了，在慈善堂，从此以后我有事没事就爱会去茶亭候他。”

“我本欲不报任何希望，结果上天又让我见着他，他就那种，无论你遇见谁，他都是你生命该出现的人，绝非偶然。也许上天在指示我，让我争取一下。”

“是，你看上天都在帮你，你一定要自己好好争取。”终于插上话了，我朝她道，“要不要去拿点酒酿，咱们对月小酌几杯。”

秦有容表示赞同，我们俩偷偷跑到芙蓉楼后厨的酒窖，拿了一坛酒酿，这酒酿经过厨子处理，里面已经没有米糟，全是甜酒，香味特别醇厚，对于我们俩不会喝酒的女子来说，要应景即兴，甜酒是不错的选择。

我们俩拿了酒酿，又偷偷跑至小院，两人如做贼般兴奋，坐在院子里，假借这酒酿为酒，豪气一干，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起来，甚至聊到最后，秦有容竟跳了一段她的成名舞——霓裳。

粉色的罗裙，随着晚风轻轻晃动，她舞的时而急旋回转，时而婆娑轻舞；时而像弱柳拂风，时而如蛟龙戏水。月中漫舞，婀娜多姿，美得不像话，看得我不禁呆住了。

今夜，我们都放飞自我，忘却时间，忘记周遭发生发生的一切不快之事，聊至很晚。要不是秦老爷从府里派人来接容哥回家，估计我们还兴奋得不知疲惫。

终于过了这晚，秦有容日日期盼的日子来了，昨日太晚回去，她今日来小院有些迟，不过一来就跟我说他请了他小舅舅过来捧场，我对她小舅舅倒是没什么兴趣。我知道她是更希望杜唯过来捧场。不过今日，杜唯成了一个不能提的名字。

此时她正跟我吹嘘她小舅舅是如何一表人才，气语轩昂，才高八斗，上京多少女子做梦都想嫁给他，甚至有不少女子为了他小舅舅，立志终身不嫁。听她说的唾沫横飞地我都想拿杜唯的事调侃她，不过想想还是算了，难得她今日高兴。

我吞了一块芙蓉糕，嗯，入口即化，冰凉凉带一丝甜感，我喜欢，简直比宫里的甜点还要好吃，我又换了一块绿豆糕。

“不如你做我舅娘吧，今晚我就把我小舅舅介绍你认识。”

啥！吓得我一口绿豆全吞下，噎在喉咙半天说不出话来，容哥赶紧给我倒水，还大言不惭地说：“不用这么激动，谁让我们是好朋友呢，有段话怎么说的，镜水楼台先得月，有我在，我小舅舅可以说是手到擒来，你已经成功一半了。”

我喝完水，舒坦后，对秦有容道：“你就不问我有没有家室？给我胡乱点鸳鸯谱？”

“你这模样像是一个有夫君的人吗？”她鄙视我道：“活也不会做，饭也不会做，甚至连自己都不会打扮，不是我要…”

“停——你这小妮子，就会数落我，说的你秦大小姐都会一样。”

“女以悦己者为容，本小姐爱美就够了？”秦大小姐说完得意的在我面前秀了一圈，并举着兰花指对着我额头一点，“像你这样的人呀，只有我小舅舅收了你才行。”

说完，双击两下巴掌，立即有两人走进小院。

“你不是没有贴身丫鬟吗？”

“谁说是我的啦，这是我娘府上的。”她转身吩咐这两位姐姐，“给姑娘好生打扮打扮，打扮得好有赏。”

“哇，你真把我介绍给你小舅舅！”

“难道有假么。”她轻飘飘甩下一句，眼睛还不忘对我抛个媚眼，我一个颤栗，浑身肉麻，“刚好我有件衣服长了，垫了箱底，一直没穿，今日特地带来给你，你们两个一定要将姑娘好生打扮。哎呀，时间不早了，不能跟你聊，我去看看爹爹备的马车怎样了。”

我望着她奔跑的背影，噗呲一笑，哎——美则美矣，未尽善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