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从厕所出来的时候，石源房间的门已经关了。冷不丁面红心跳好一会，方妍又变得无比清醒。

现在是晚上12点，正是牛鬼蛇神活动最为频繁的时间。

方妍躺在床上，关了灯。一辆大卡车从路上开过，“踢里哐啷”的声音传进耳朵。“呼”的一声，有人拂过方妍的脸。

方妍吓得挑了起来，急忙打灯。

是从桌上飘下的餐巾纸。

虽说虚惊一场，可方妍却彻底睡不着了。她走到客厅，把客厅里的灯全部打开。

石源的房门是关着的。一点安全感也没有。要是自己被妖怪抓走了，都没人发现，没人救自己。

方妍胆小的老毛病又犯了，她来回踱步，一会儿客厅，一会儿房间，一会儿客厅，一会儿房间。

没多久就把熟睡的石源吵醒了。

他顶着黑眼圈，看着客厅里像老鼠一样到处乱串的女人。

“我，出来上厕所的？”方妍指指厕所，胡说八道。

“上好了没？”

“恩。”

方妍低着头，往自己房间走。

石源叹了口气。

“你热不热？”

“？”

“房间里没空调，开着门睡吧。”

石源开了客厅空调，关了灯，回房倒头就躺。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发神经”的方妍了。石源就搞不懂了，都二十多岁的人了，方妍怎么还害怕一个人睡觉。她当自己6岁啊。

一定要尽快把她扔回上海。

石源把被子蒙在头上，着实火大。

闭了半天眼睛，石源发现自己竟然失眠了。

头疼，石源看着天花板思索半天。一定要找个万全之策，步步为营，让方妍心甘情愿地主动离开贵州。

他拿出手机发了条求救微信。

“老璋，请教你个事儿。”

这一晚，方妍睡得十分畅爽，一夜无梦。睡眠质量一提高，就连睡眠时间都缩短了。

起床的时候，方妍一看时间，竟然才9点，真是破天荒。

石源正从厕所出来，他看了眼蓬头散发的方妍。

“今天有安排吗？”

“没有。”

“糯米饭吃吗？”

“？”

“你说来贵州吃美食，我正好今天没事，带你在贵阳转转。”

“好啊。”方妍满口答应。

“下午去黔灵山公园？”

“好。”

方妍心花怒放，跳着去厕所洗漱。

石源看着她的背影。他决定故技重施，用折耳根把方妍赶走。

糯米饭店要比肠旺面店宽松多了，班族们的早饭时间过了，店里只有五六个客人。

石源让方妍先坐，自己去买饭。

方妍要的是辣子鸡饭，石源用贵州话让老板娘多加折耳根。

饭好了，石源站在餐口，用筷子把饭搅拌了一下，争取让方妍的每口饭上都蘸着折耳根。

被切成小段的淡黄色折耳根在半透明的糯米饭上若隐若现，不仔细观察，并不容易发现。

“好了。”石源把饭放在方妍桌上。

看上去还是很诱人的。

方妍勺起一口就嘴里送。

一切美好在顷刻间瓦解。

太突然了，没有一点点防备。

方妍趴在桌子上。真的要哭了，辣味把折耳根的腥味全吊了起来，鱼腥味格外浓烈。不行，要恶心死了。

她低着头，在桌上一阵摸索，好不容易摸到了餐巾纸，不顾一切地把饭吐了出去。

“我不爱吃折耳根。”

方妍终于提起勇气，抬起头对石源说。

“折耳根是贵州菜的精髓，你不爱吃，还来吃什么美食。叶公好龙。只要在贵州，餐餐都得有折耳根。”石源骗她。

方妍乖乖坐在对面挨训，就好像不吃折耳根是一种对贵州文化的侮辱，对贵州人民的唾弃。不爱吃折耳根，就没有资格生活在贵州，就应该被全体贵州人民排挤。

“其实我来贵州，除了吃的，还想四处逛逛。”

“恩。”

石源很是冷漠，方妍的心凉了半截。她看着面前的糯米饭，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黔灵山公园远吗？”方妍没话找话。

“不远。”

石源闷头吃饭，和昨天热情夹菜的男人判若两人。

一定是我做错了。方妍心想。可我真的不想吃折耳根啊。

方妍直勾勾地看着石源的饭碗，不知道是不是看差了，方妍觉得石源的碗里也没有折耳根。

“你喜欢吃折耳根吗？”

石源拿勺子的手僵住了。

“废话。”

“哦。”

小小一碗糯米饭让两人的关系降到冰点，方妍讨好似的给石源买了瓶矿泉水，石源不要。方妍只好左手一瓶，右手一瓶，拿着上了车。

差点就被发现了。

石源看着窗外。

来贵州整整十年，他都没吃惯折耳根的味道。没想到这小姑娘眼睛挺尖，看来以后要注意点了。呸，这两天就赶她走了，哪有以后。

车子没几分钟开到了黔灵山公园。虽然是工作日，可黔灵山公园的游客还是很多。

进了公园，石源还没从差点穿帮的阴影里走出来。他不停往前走，好像脸上写着“说谎”二字，随时会被方妍看穿。

方妍看着石源的背影，以为石源还在生气。

想想也是，石源好心好意请自己吃早饭，还带自己出来玩，自己竟然嫌弃贵州菜难吃。他生气也应该的。

方妍没追上去，在距离石源两三米的距离默默跟着。

周围都是游客，很多是外地人，他们用普通话聊着天。

“听说这黔灵山公园里全是猴子。”

“是啊。还说这儿的猴子凶得很。”

“凶？不就是猴子嘛，能有多凶。”

“你没看新闻吗？新闻里说，这儿的猴子什么都抢，面包啊，零食啊，水啊。之前有个小孩随地尿尿，结果猴子以为那是什么好吃的，把小孩的……给抓了。”

“我去。”

……

方妍一哆嗦，想想都疼。这不是来看猴子的吗，怎么有点玩命的味道了。

她快走两步，打算追上石源。

“你看，你看，你看。”一个阿婆在身后叫道。

一只灵猴从树上荡了下来，直接落在方妍面前。

“啊——”方妍退了一步。

灵猴早已见怪不怪，十分淡定地伸出手，对方妍一摊。

“没钱。”

灵猴当然听不懂方妍在说些什么，依旧淡定地伸着手。

这时，第二只猴子也下来了。它们像在列队欢迎似的一字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