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靖康二年,金天会五年。
河北西路。
一支绵延数十里的车队,自南向北浩浩荡荡进发。
前面几队骡车上载满重物,上铺草席,车辆颠簸几下,草席散开,露出下面的黄白之物,竟是满满的金银珠宝。而后面骡车上,竟然满满全是女人,虽然这些女人蓬头垢面,满身风尘,但身上却明显带着优雅高贵之气,明显是大户人家深闺小姐。
自汴梁城破后,黄河以北完全沦陷。金人立张邦昌为伪帝,国号大楚,进行傀儡统治。
金兵在汴梁城内大肆洗劫掠夺奸淫,将财物所掠女子分批转运上京。徽钦二帝及宗室女子、民间女子合计一万一千六百三十五人,已经上路。
路途上,金兵对宗室后妃公主大肆奸淫,怀孕损胎者甚多,路途艰苦,抵达燕山时只余女子一千九百余人。
可见这一路上究竟流了多少血泪。
这支车队只是最后的一支,即使是最后的一支,也征发了千名民夫运送,更有百名金兵骑兵押送。
潘萌坐在最后一辆骡车上,混在几名大户人家的小姐中间。
几名小姐连挂泪痕,一路上哭哭啼啼。只有一位年纪稍大的女子安抚几人。
“几位妹妹,别哭了,万一哭坏了身子怎么办?大宋都没了,官家都被掳走了,咱们现在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几位小姐哭的更狠了。
那位女子叹了口气,看到潘萌默不作声,以为她是被吓坏了,便道,“这位妹妹,你没事吧,跟姐姐说会儿话吧。姐姐姓李,闺名如水,妹妹又如何称呼?”
“潘萌。”潘萌看了她一眼,“你不用安慰我,我不是金兵掳来的,也不是官家下旨搜罗全城女子送于金兵的,我是自己上车来的。”
潘萌是前两天晚上,偷偷摸上车的,车队女子甚多,金兵并不会注意到车上多了一名女子。
李如水惊讶得捂着嘴,“妹妹得了失心疯吗,怎么往这火坑里跳?”
潘萌冷笑道,“当然是为了救你们了。”
李如水惊讶更甚,“妹妹一介柔弱女子,怎么能对付这百十虎狼金兵?听姐姐一句劝,妹妹若有自保之法,还是偷偷离开吧。”
潘萌却再懒得理她,看着官道两旁被踩毁的庄稼,远处那烧毁的村庄,以及那旷野上的白骨,不禁吟道,“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人断肠。”
车队已经接近真定府地界,西侧已经可以看到茫茫太行山脉,地势略有起伏,车队正好进入一处密林。
“喂,金狗!”潘萌对一名骑兵招手。
那名骑兵披着掠来的绸缎衣裳,怀里揣着粘血的金银,看到一位妙龄女子喊他,虽然听不懂汉话,但他知道这些娇嫩小姐们愿意为了活下去,付出任何代价。只要一块肉干,就能换一位清白小姐的投怀送抱。
“这位小姐何事?”那骑兵用刚刚学会的唯一一句汉话对潘萌道,竟然还像模像样地拱手作揖。
“哼,沐猴而冠!拿命来!”潘萌趁那骑兵接近,突然暴起,右手剑指残影一闪,骑兵脖颈上留下两个喷血的窟窿,骑兵直直倒地。
潘萌纵身上马,拔出马背上的长刀,鼓荡肺腑之气,声音传荡林中,“动手!”
霎时间策马冲向其他骑兵,刀光连闪,马身交错,已有两名骑兵坠地而亡。
骑兵们被骚乱吸引了注意力,纷纷策马赶来,林中却突然射出不计其数的箭矢,每支箭都准头非凡,射中的骑兵皆一箭封喉,尸体坠地,后面的骑兵皆被绊得人仰马翻。
“收拢!收拢!”骑兵队正大声用蛮语喝道,带领着身后的骑兵队集合,他们明显是中了埋伏,在林中马匹速度根本冲不起来,完全失去了骑兵的优势。
队正带领队伍只差一步便冲出林外,但马匹前蹄一空,顿时跌入一处深达数丈的陷马坑中,坑底布满削尖的木棍。队正反应极快,在跌落陷阱瞬间就从马背跃起,但他后面的骑兵就那么幸运了,十多骑直接落入陷阱,连人带马一同刺穿。
后面的骑兵堪堪勒马,箭矢又铺天盖地袭来,又是数十人落马。
金兵已是人马具惊,林中四处喊杀声大起,数十名黑衣人从树上落下,手持刀枪剑戟各类奇门兵器,居高临下杀入金兵中。黑衣人武功甚高,每一个照面,必有一骑兵毙命,如猛虎入羊群般,将数百金兵杀了七零八落。
潘萌调转马头,冲入战团,长刀连闪,砍杀了五人,砍杀第六人时,长刀竟然断裂。
“接剑!”一名黑衣人向她扔出一把剑。
潘萌伸手捉住剑柄,在空中一拖一带,将长剑带出剑鞘的瞬间,划过第六名骑兵的头颅。
马身交错,一颗头颅飞到空中,鲜血从无头尸身上喷射而出。
“速战速决!”那名抛剑黑衣人大喝道,明显是所有人的首领。
“杀金狗!”
“杀金狗!”
黑衣人纷纷大喝,下手更甚更快。
片刻间便将这队押运的骑兵屠杀殆尽。
民夫和女子们纷纷抱着头,蹲在地上或者车上。
黑衣人首领吐气发声,声音传遍林中每一个人耳中,“我们是河北义军!各位父老乡亲!各位兄弟姐妹,不要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你们想活命的,就跟我们走!离开此处险地后,你们可加入我们义军,也可自行离去!”
潘萌提醒道,“大家丢掉金银,只取粮食牲口!动作要快!金狗在真定府驻有大量兵卒,很快就会派出大量援兵!”
黑衣人抢夺的金兵的马匹,此时皆是一人双马或三马,抛下载有金银的车辆,驱赶着仅有的两车粮食,又将不善行动的女子们抱上马背或者骡子上,催促着民夫们向西方太行山区前进。
一刻钟不到,林中便只剩一片金兵的尸体和大量打翻的金银。
黑衣人首领站在林中树梢,居高临下的望着从真定府方向而来的大股骑兵,烟尘漫天,至少有数千人。
“你不应该留下来断后,你应该跟他们一起走!”黑衣人首领摘掉面罩,露出真容,竟然是早在一年前扫除梁山匪患后,晋升为心意门道传弟子的武松。
“河北东西两路,有名有姓的化劲好手都在这里了,难道潘家妹妹还不放心吗?”另一颗树上的黑衣人也除下面罩,露出一张儒雅的面孔,“师兄,你就不该让潘家妹妹参加这次伏击。”
“潘家妹妹应当去护卫大部队,那里也需要人手。”最后一位黑衣人也除下面罩,面容竟然十分英俊。此人立足一根手指粗细的枝条上,明明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树枝上,但树枝却根本没有弯折,可见其轻功之高。
树上的黑衣人,包括潘萌在内一共四人,皆是以一当百的化劲宗师。
武松在一人一枪扫除梁山匪患的战斗中,便晋升了化劲,更经过心意门宗主、抱丹高手周侗的一年的亲自调教,中原同境界下,已难逢敌手。
潘萌刚刚晋升化劲,境界不稳,正需要一场战斗来稳固境界。
“我想,多杀几个金狗试剑!”潘萌收敛气息,抚摸着挂在胸前的方形物什,那竟然是一部大屏智能机。
武松无奈道,“卢师弟,我让她在寨子里待着,她听我的吗?”
这位武松口中的卢师弟,正是心意门研习弟子,卢俊义。
卢俊义在心意门修行十年,出师后返回大名府继承家业,他的化劲并非是杀出来的,而是日积月累水磨工夫磨出来的。如果没有金兵南下,他也许会当一辈子的富家翁,但金人分东西两路南下,势如破竹,河北各州县也大肆掠夺,多少房屋田产被付之一炬。诸多门派也被连根拔起,百年积累,毁于一朝。
河北残余的绿林人士纷纷组织义军抗金,虽然无法正面与金军作战,但胜在个人武力高强,能组织打伏击、偷袭粮道等特种作战,以疲扰金军。
潘萌道,“大部队那边有燕无极前辈,和你们的林冲师兄接应。他们一人已臻至抱丹,一人熟通兵法战阵,只要我们这里不出篓子,他们就绝对安全。”
“燕青师弟,等会打起来,你要照看好潘家妹子。”卢俊义对英俊青年道。
“那是自然的。”燕青对潘萌友好地笑笑,指着她胸前的挂的黑色方形物什,“潘家妹妹所佩玉佩十分奇特,在下在汴梁也未曾见过,莫非是传说中的墨玉?”燕青是沧州秘宗门的研习弟子,更是燕无极的孙辈,使得一手好剑法,轻功更是高超。
潘萌小心地把手机收入怀中,“你说是就是。”
“莫非是重要之人所赠?”
“呵呵。”
眼看大队人马愈发接近,武松忙道,“行了,大家准备!记住,我们这一次断后,不是为了杀伤金狗,而是疲扰阻敌。”
剩下三人皆点头,准备散开,对进入林中的大队人马进行暗杀,以制造混乱阻敌。
但几人还未散开,便听到头顶一声道号,声如炸雷,响彻耳边。
“无量天尊!几位施主,竟然在这里密谋害人之事,还好让小道撞见阻止,否则不知几位施主要造多少杀孽!”
一位年轻的道士站在空中,向四位高手做了个稽首。
在场四人,无一不灵觉敏锐,数里内风吹草动皆瞒不过他们,但他们却根本没觉察到这道士是什么时候靠近的。
“凌空虚度?入神级?”卢俊义警惕道。在场几人都摸向自己兵器。
“不,是道术!”武松攥住背后的长枪,筋肉绷紧,随时可以出手。虽然对方看起来就在两丈之外,但给自己的感觉却十分飘忽不定,根本没有把握击中。
“打得过?”燕青也发现对方的诡异之处。
“打了才知道!”潘萌长剑出鞘,一道耀眼的剑光直刺道士。
四人同时动手,两条长枪,两把长剑直攻道士身形各处,更封死了对方可能闪避的方位。
道士却不闪不避,仍打着稽首,眉眼似笑非笑。
倏然,地下也传来一声佛号。
“无量寿佛!”
一声梵唱,仿佛穿透肉身,直击心脏,四人气血顿停,皆身形一滞,堪堪抓住了树干,才没有掉下去。
“无量寿佛,小僧怎能看诸位施主以多欺少呢?小僧也来会会几位施主,不介意吧?”
不知何时,地面上出现了一名穿着百衲衣的僧人,双手合十,同样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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