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原历四百三十二年春,萱妃嵇原氏诞下一名男婴。举国上下欢腾一片,大臣纷纷建言立嵇原氏为后,小皇子为储君,帝驳之。
三月后,那仁格沙漠原康国旧属远亲拓拔常叛乱,攻城掠地侵犯中北州,乌珞国主奉命于后方镇压,但终因军心涣散,兵力孱弱,刚一交手便被叛军打回了北境老家,嵇原焘临阵脱逃,更是在拓拔常面前跪地求饶,大有依附之势,帝闻之,震怒,削除乌珞藩国称号,同时派遣帝国精锐景铄左翼军,全军出击,燕明诚亲自带兵,以万人骑兵迎战敌军,夺拓拔常首级凯旋而归。
消息传遍中北州平原,四海朝贺,百姓欢呼。而主帅燕明诚在班师回朝的途中,忽然接到密报一封,于万军之中悄然转头,无声无息地一路北上。
长寿的静嬷嬷依然挂着露思宫总督管的头衔,只是现在人已年迈,萱妃已恩准她不再受人使役,静嬷嬷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便留在宫中养老度日。静嬷嬷十分喜爱那个粉嫩可爱的小皇子,孩子有着一双北境人特有的褐色双眸,生得甚是讨喜,每当看见自己母妃和静嬷嬷的时候,总会闪烁着大眼睛,对她们咧嘴一笑。
彼时,襁褓之中的小皇子正在奶娘的怀中安睡着。宫中的每一个人都不敢大声呼吸,生怕惊扰了这位小皇子的睡眠,内殿之中偶尔传出刻意压低的轻咳,静嬷嬷每听到这样的声音,心头便是一痛。大婚之后的近一年时间里,皇帝从未驾临露思阁,静嬷嬷亲眼看着象征喜庆幸福的红烛一点一点燃烧殆尽,无人挑灯,无人添蜡。
那天深夜,在静得能够听见绣花针落地的房间里,嵇原露恍惚中似乎认清了一件事,只是,那件两个人都没有说出口的问话盘旋在她心中这么多年,终于养成了一块心结。
有一次,也仅仅是那么一次,当露思阁里的乐师吹奏起熟悉的旋律,袅袅的声音传出露思阁,飘进了咸宁宫内,独自饮酒却始终难以入醉的谭皓歌,却在听到笛声的那一瞬,整个人忽然变得眼神涣散,走得跌跌撞撞,不顾身边宫人的搀扶,还是向前走着,眼前是恍惚的过往,城门上似乎生满了铁锈,四周嘈杂的声音逐渐远去,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上,趴在木门的边缘失声痛哭。
两个月以后,露思阁整体迁移之东南殿,改名为露思宫,原定嵇原露的名号为露,而经过礼部的裁字认为,“萱”字更加美好,皇帝不予置评,一道圣旨传入露思阁,正式册立嵇原露为皇贵妃。
双手接过圣旨的刹那,不知道心中泛起的那种种滋味里,是苦涩还是欣喜。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在所有人都认为,嵇原露中宫之位唾手可得之际,谭皓歌用一场军事行动,将这件事情化为乌有。
安兴山巅,覆雪茫茫,燕明诚一身黑色的劲装,提着一方巴掌大的银质匣子,周身散发着的血腥气息,足以证明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残忍的屠杀。
仍然有鲜血逐渐滴落在泛着银光的雪地上,燕明诚沉闷地向前走着,翻越了安兴山脉,前方出现了宣国十八州开阔的土地,而今,大荣覆灭已有数载,曾经的宣国十八州已正式归属中央政权,确立了行省制度,在原有的基础上扩充官员制度,这里,已经变得越来越好了。
“将军,要休息一下吗?”新兵蛋子见燕明诚沉默不语,好奇地以为他只是有些累了。
燕明诚摇了摇头,调转马头,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归程。
几年前,乌珞长公主以江山为聘,在宣朝成立之初入主皇城深宫,为多年孱弱无能的长兄嵇原焘争取了侥幸不死的名分。但是嵇原焘骨子里就不配做一个君主,在亲妹彻底远离故国,一路乘船南渡,为了他的江山付出了后半生的时候,这个素来昏庸无能的国君,又一次亲手将美好的前景葬送在了自己的手中。
永宁宫门大开,谭皓歌负手站立在众人身前,看着燕明诚双手奉上银质玉匣,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淡漠的微笑,就连一只侍奉于身侧的宫人,都觉得,这笑容似乎有很多年没有见到了。
“乌珞玉玺已经得到,现交由陛下处置。”
谭皓歌将银质玉匣打开,那一方手掌大的玉玺端端正正地安放在正中,谭皓歌看着它,目光没有从中挪开,冷冷地问道:“人呢?”
燕明诚顿了顿,声音低了一度:“叛军抵抗不从,已经被臣……当场斩杀……”
“很好。”放下银质玉匣,谭皓歌仿佛是听了一个寻常百姓的家长里短一般,面不改色地走回咸宁宫,任由身旁的小太监悄悄小跑着离开了大殿,他也权当没有看到。
“嬷嬷!嬷嬷!”恐惊扰了小皇子的午睡,即便是急上眉头的小太监,也只得在露思宫的外围沉声喊着静嬷嬷的名字:“不好了,乌珞国国主,已经被陛下派人砍杀……”
静嬷嬷马上捂住了小太监的嘴巴:“可千万不能让娘娘知道啊!”
小太监瞪着眼睛,用力点点头。
一切的波澜都会归于平静,谭皓歌这样认为,就连静嬷嬷也是这样想的。
只是当太医开始频繁出入于露思宫,宫中逐渐开始有了闲言碎语,一年的光景不长不短,随着萱妃娘娘身体的每况愈下,露思宫内,也逐渐变得冷清了起来。
“陛下……”宫人小心翼翼地在谭皓歌的身边请示着:“露思宫派人来说,贵妃娘娘近来身子不大妥当,望陛下……”
“身子不妥就去传太医,朕又不懂医术,叫朕去有什么用!”这句冷漠至极的回应,让宫人不敢再过多言语,只好悻悻地走出咸宁宫,将前来传话的婢女打发走了。
“娘娘,您吃一口东西吧。”银柳丫鬟伺候在萱妃的身侧,看着她逐渐消瘦下去的模样,心中有说不出的心疼,而碗中的饭食,也是被剁成了软糯的样子,即使是这样,嵇原露也吃不下去几口。
静嬷嬷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跪在一旁颤颤巍巍地说:“娘娘,老奴恳求娘娘了,就算是为了小皇子,娘娘也要保重身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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