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相见。
不对,是四人。
刚才由于距离太远没看清,现在我才发现英凡竟然背着一个人。
看身形,应该是苏一。
此时的兵阵,最内圈是盾牌围着四人,层层递外,各兵种林立,且看得出来极有顺序。
这么大的阵仗,显然不可能是自发的,必然有人在组织。
后面的人?
张鲁?还是张松?
应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师傅他们也不是傻子,见此情景也立刻放弃了战斗,原地休整。
我突然有种预感,这次师傅他们或许能保住性命。
蜀军队列分开,当中纵出两骑。
自是张鲁和张松。
“两位不是逃出去了?怎么又回来了?”张松语带笑意,顺便朝我这边看了一眼。
距离不近,对视自然是不可能,但他那一看,给我一种错觉——我的后路已经被蜀军悄悄断掉了。
然而左顾右看之下,并没有异常。
当我再将注意力转回军营中时,师傅他们已经和张松完成了友好的寒暄,开始谈到关键的问题。
“你不想杀我们?”
“当然不想。”张松果断的回答道:“杀了你们也没什么好处。”
“那你想要什么?”
“投降。”
“不可能。”师傅和师伯异口同声的否定道。
此自非国家大义,说实话三个国家百年前还是一个国家,没什么可硬气的。
他俩这样坚持的理由只有一个,远在洛阳城郊的三千英门门众。
我忽然明白了曹操为什么将英门控制在洛阳。
洛阳为魏都,除非魏被覆灭,否则蜀吴两国绝不可能到那掳走英门门众。
而三国帝王,或者说毋论帝王,除此之外类似张松的这种地头蛇,对于俗世间金银财宝的追求已经没那么深执了。
相反,他们开始追求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所以,英门成为了一颗炙手可热的棋子,所有有些权势的人都趋之若鹜。
且说眼前。
张松显然没有意识到师傅师伯拒绝的这么果断,立时换了语气,阴恻恻的说道:“不投降,你们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要杀便杀,哪来那么多废话!”师傅愤然。
但师伯并没有出声。
“你?!”张松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立刻打手势让旁边的甲士上前。
我有些懵,师傅一向都不是这种说话不过脑子的人,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一再选择激怒张松。
甲士近前,刀光闪动。
师傅只是凛然挺身。
我看见师伯似乎说了什么,但师傅不为所动。
“刀下留人!”蜀军阵中突然传来声音。
随声走出一人,道士打扮,年纪大抵在英凡和师兄之间。
但我遍寻记忆,却从没有见过这么一号人。
但是看此人行动,地位似乎并不在张松之下。
因他完全没有理会张松,而是迅速走到师傅和师伯面前,拜道:“搬山派第八代传人张阳,见过两位师叔。”
未等两人反应,反而是张鲁说话了:“你,你,谁让你回来张家的?”
“我。”张松摇着那把破蒲扇,不慌不忙的答道。
张鲁愤愤的扯动缰绳,调马出了兵阵。
“搬山老道也有徒弟了?”师傅自言自语,说着像是想起什么一样,问道:“那穴是你点的?”
张阳点头。
点穴,便是说在一座陵墓中直接找到主墓室。
彼时我们就怀疑张松能直接找到主墓室并打洞下来,背后应该是有高人指点。
没想到竟然是搬山派的,而且听张鲁的话,这搬山派和张家的关系似乎极其暧昧。
得到张阳的肯定,师傅继续道:“我早该想到的,这天下有如此手段之人,必出于你们搬山派。”
张阳稍微低头,似乎是不好意思的笑了。
而此间,师伯一句话都没有说,在旁低着头,好像是在想什么东西。
此时忽然抬起头,大步走到张阳面前,拱手便拜,惊得张阳倒退两步,连忙摆手道:“不,不。”
按照老人们的话来说,年轻人受长辈礼是会夭寿的。
当然,他们不会简单的只是顾忌这种虚东西。
我已经隐隐能猜出来师伯要做什么了。
果然,随后师伯说道:“请贤侄看在昔日我们和你师傅的交情上,向祭酒求情,放英凡回去,给发丘一派留个念想。”
顿了顿转而向张松说道:“咱们的往日恩怨,就用我们两个的命来抵消吧。”
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就像师伯在乞求着饶命一样,不过求的并不是自己的命。
可能是师傅和英凡觉得难堪,说话声音低了下来,我离的远,便只能看见动作。
三人似乎是起了争执。
张阳和张松也凑在一旁低声说话。
一时间,场上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我便开始考虑张松答应师伯的可能性。
现在的形势,完全就是一边倒,张松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我实在想不懂他会因为什么而答应师伯的要求。
除非张阳的求情真的有用。
事实就是这么的不可思议,张松居然真的答应了放英凡出来,而且还捎带了苏一。
张松一挥蒲扇,蜀军迅速让开一条两人宽的小道。
英凡背着苏一,从中走出来,走得极为沉重,极为缓慢。
我不知道师伯是用什么办法说服英凡出来的,之后也没问出来。
随着英凡步步走出,他身后的蜀军又迅速合成一阵,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直至坡下,英凡弄了一匹马上前来,我先看到的是他那双眸子,噙满泪水,眼眶通红。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
师兄却是愤然在旁,气得满脸通红。
虽然可能是有师兄生气英凡回来和他抢位置,但我觉得更主要的原因应该是由于师伯为了救英凡才自己身陷囹圄。
毕竟从之前看来,师兄对师伯应该是真心的。
上得山脊,英凡下马,将苏一放在一边,自己跪向蜀军军营。
我和师兄也随即下马跪拜。
这次真的是最后一面了,看样子连师傅和师伯自己都放弃了挣扎。
叩首,算是最后的诀别。
头重重的磕在地上,我却已经感受不到疼痛,只觉得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抽空。
叩首完毕,抬起头来,我眼前已经是一片模糊,泪顺着脸颊流下来,迎着山头的风,凉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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