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半天,黑衣人终究还是依照郭逸所言,以修炼道心立下心魔大誓。毕竟秋芒之流于他而言毫无价值,郭逸本人既然自投罗网,倒也无须再以其朋友加以胁迫。
秋芒隐约猜到郭逸李代桃僵,气急败坏,拼命摇头,几乎快摇断了脖子。郭逸并未与他多话,以免节外生枝,只吩咐必须火速将秋芒送至翊军大营。随后拍了拍秋芒肩膀,目送人马远去。秋芒自始至终未被除下蒙眼巾,郭逸却也稍稍放心——他不识得来去路径,黑衣人也就难起灭口恶念。
等了约莫大半个时辰,送秋芒回城的修士策马返回,报知已将秋芒送入翊军营中。郭逸估计对方目的未达之前暂时不敢耍花枪,当即跟随黑衣人登岛。
岛屿远观之时云山雾罩,难以看得真切,待得郭逸真正踏足岛上,却又另有一番气象。一栋栋楼宇连排成片,道路笔直宽阔,直可六乘并驰,显然有大势力经营已久。
护岛大阵早已关闭,夜空中星辰依稀可见,但光线微微扭曲变幻,显然受了阵法影响。岛上几乎难见行人,唯闻值夜巡逻卫队穿梭往来,戒备森严。郭逸暗记路线,跟着黑衣人来到一座宏伟大殿,殿外却无牌无匾,不知是什么建筑。
殿内大厅空空荡荡,仅有数张主客桌案,几台花架,架上摆着数盆鲜花。黑衣人吩咐仆从奉上茶水,随即自行走入内室,将他一个人扔在厅中。郭逸不知他要搞什么花样,暗暗戒备,并不喝他茶水,急思脱身之策。
谁知等了半天,鬼影子都看不到一个。郭逸心下纳闷,站起身来在厅中随意走动,敲敲墙壁,瞧瞧屋顶,跺跺地面,均无特异之处,只那几盆鲜花倒是清淡芬芳,颇见雅致。
又等了片刻,黑衣人终于再度出现,身后还跟了数名劲装修士,人人脚步轻捷,俱是好手。郭逸心知很快要见真章,玄功默运,含胸拔背,凝立不语。
黑衣人嘿嘿一笑,问道:“郭家小子,你杀了周奚?”
郭逸心念电转,脸上作茫然状,“周奚?周奚是谁?”
“嘿嘿,小子,你莫装傻,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今儿你要再想出去,那是千难万难啦。周奚的东西,都落在你手上了罢?”
郭逸仍是茫然:“我不知周奚是什么人。他的东西,是什么东西?”
黑衣人冷笑道:“不见棺材不落泪。你络魄丹从何而来?”
郭逸索性装憨到底:“络魄丹?莫非是那大名鼎鼎的上古奇丹?我哪有?你们认错人了罢?”
“你……!”黑衣人没料到他如此惫懒耍赖,一时为之气结。顿了顿又道,“郭家小子,若是咱们真的认错了人,你就只好自认倒霉,冤枉屈死。莫非你还指望我客客气气,赔罪将你送回?哈哈,哈哈!”
郭逸心知不假,默然不语。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希望你莫要自误。”黑衣人厉声道,“失魂散络魄丹我都不要。只要你乖乖交出那枚玉玦,我或许可以饶你一命。”
郭逸两手一摊,扁了扁嘴,仍不说话。
“你若是执迷不悟——”黑衣人咬牙切齿,“那下场就是徒然多吃苦头!我会抽你筋络、扒你皮骨、炼你魂魄,折磨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捱到最后,你终究还是免不了要崩溃吐实!”
郭逸心知翻脸动手已在顷刻,全身真炁流转,潜运内劲。哪知陡然间三大主脉、七大命轮齐齐一痛,真炁晦涩难行,玄功内息立时若断若续,手足酸软无力。他心下大骇,欲待服食解毒丹药,但经脉中剧痛大作,胳臂手肘抬到半途,便即软麻垂落。旋即双腿双足也感软麻无力,勉强站立不倒,满头大汗滚滚而下。
黑衣人得意大笑,讥道:“是不是临死还想拉几个垫背的啊?哈哈!任你小子奸猾似鬼,也终究不免落到老子手里。”伸手一指那几盆鲜花,笑道,“让你长长见识,这是天下绝毒‘芬陀般旬花’!普天之下大概不超过十株。你倒在这么稀罕的花下,也算不枉此生了。哈哈!”
郭逸脑中天旋地转,眼前已阵阵发黑。
黑衣人狞笑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此刻交出玉玦,仍可留你一命!”
郭逸苦笑摇头,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软倒在地。他全身软麻,内外功力全失,但神智仍然清醒,暗骂自己大意。这见鬼的“芬陀般旬花”闻所未闻,连《本草图经》都未有记载,但毒性霸道猛烈,无愧“天下绝毒”四字。
黑衣人见他摇头,怒气渐生,骂道:“小王八蛋,看你撑到几时!来人,搜身!”
两名修士上下交替,将他全身上下搜了个遍,一起摇了摇头。黑衣人又是意外,又是恼怒,叱道:“小子!玉玦藏在何处?”
郭逸连摇头都已没了力气,索性闭上了双目。
“装死?”黑衣人厉声喝令:“挑断他的脚筋!”
郭逸心中一凉,自知无幸,但此时决不可降,一旦交出玉玦,无疑死得更快。况且玉玦在纨素处收藏,岂能害了纨素?
寒光闪过,郭逸双足脚筋俱断,血流遍地。他痛感仍在,喉间低吼出声,两腿疼得微微发颤,额角汗水已浸湿了鬓发。
黑衣人俯身凑近他面庞,又问:“玉玦在哪?想起来了么?”
郭逸咬牙不语。
“挑断他手筋。”
执刀修士毫不犹豫,利刃飞起,郭逸双腕鲜血迸溅,手筋又被割断。他身中奇毒,并无一丝一毫玄功护体,本已羸弱如同凡人。虽然强自抑制,仍是忍不住手足簌簌发抖,只觉筋断处越来越是巨痛难当,终于支撑不住,心头提着的一口气骤然一松,昏死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郭逸悠悠醒转。
体内毒性仍存留大半,经脉也已被高手施法封住,真炁内息无法运使自如。但即便没有半分余毒,又能如何?郭逸悲哀地想。自己手足筋脉俱断,几乎已等同于废人一个。
手足伤处不再继续流血,疼痛略减,但伤口仍是血肉模糊。身上衣衫几乎被扒了个干净,只剩一条犊鼻短裤——应当是那些人在自己昏过去之后仍不死心,又扒掉衣物彻底搜检了一遍。芥玉扳指好端端套在指上,这扳指实在是太过普通,又不值钱,世上修道习武之士,绝少有人会有兴趣去贪墨这样一枚平凡的玉扳指。
郭逸勉力抬头,察看周遭情形。此地显然是一座囚牢,约莫两丈见方。四周皆是石墙垒就,一扇窗户都没有,昏暗朦胧。唯一的光源来自屋顶,大约三尺方圆的一个洞口,洞口上盖了铁格栅,铁条色呈深黑,材质特异,根根粗如儿臂,显然坚不可催。
屋顶的一侧角落,一盆鲜花吊在半空。仔细瞧去,正是那绝毒之物“芬陀般旬花”!郭逸心下苦笑,这帮恶贼简直谨慎得可怕,自己都已到了这步田地,他们居然还要弄一盆奇花来荼毒不休。这毒花如此珍稀,却吊在这里防着一个将死之人,着实有些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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