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会结束之后,郝文宇整理一下自己的挎包准备撤离,大队的领导和村上领导,却缠着他谈起了他即将到县土地办工作的事情,父老乡亲们每天跟泥土打交道,往后避免不了会有很多问题要求助于郝文宇来帮忙解决,房屋扩建,修鱼塘、打水渠这些都要经过土地部门审批的,有个熟人在里面帮忙跑跑路,当然会省事得多,话题拉开就说个没完,一直说到日将西山,郝文宇真的该走了,他与大家寒暄告别,大队的领导都各自奔自己的家走了,这时天上开始希希零零地飘扬着雪花,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村上的几位领导紧拉着郝文宇一再要请他到家里一起吃顿饭,实在推不掉,郝文宇现在还真的有些饥肠辘辘,他索性与几位小村官一起去了村长家吃饭。
村长与他的妻子把几道菜搬上餐桌的时候,已是万家灯火了。
郝文宇向大家声明自己没有酒量,啤酒也超不过两瓶,他不担酒,这情况不用说大家也都知道的,他只喝了一瓶啤酒,就不肯再喝了,在一旁一边吸烟一边与大家说笑,直到大家吃完饭,郝文宇才起身与各位告辞,大家送他到外面,看见地上已经落了一脚深的积雪,天上扬扬洒洒还飘散着浓密的雪花,他们一再挽留他在此存一宿,明天早上天亮了在走,郝文宇不听人劝,他唯恐明天早上雪更大了骑不了车,硬是坚持要走,村上的几位领导一直把他送到村口,眼看着他骑上摩托车,奔大贵的方向去了,大家才各自回了自己的家。
窗外的雪花抽打在玻璃窗上,风显然也很大,不断地从缝隙中吹进屋子,发出一阵阵令人恐怖的哨声。这样的夜晚,是很难入睡的,屋子里的温度也很低,被子掖了又掖,还是有丝丝的寒风钻进来。华成已经熟睡,他的睡眠真令人羡慕,不管多大的噪音都不能影响他的正常睡眠。田之素向他身边靠了靠,想借助于他的身体挡住一面风寒的侵入,然后自己闭紧双眼强迫自己入睡,现在至少也该是深夜十二点多了,她却怎么也不能入睡。她深深地吸着气,在轻轻地呼出去,听人说这样可以帮助催眠,心尽量保持平静,抛开一切杂念,开始一、二、三......数着漫山遍野成群结队的绵羊.....
刚刚朦胧入睡,突然窗外传来了一声遥远的呼救声,她惊恐地睁开了眼睛,漆黑的夜,伸手不见五指,窗外只有呼啸的北风和雪花拍打窗子的沙沙声。好不容易要睡着了,一个噩梦却又把她惊醒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入睡了,她心里焦急而又烦躁地翻个身,再从新开始给自己新一轮的催眠。
又有一模一样重复的噩梦,这次只是她睡得比上一次更熟了,而那呼救的声音却很清晰,她听得真真切切,是郝文宇的声音,他好像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在拼命地呼救:“救救我!”
“之素!快来救我呀!”
田之素惊愕地大声叫了一声:“啊!”她吓出了一身冷汗,围着被子坐了起来,仔细去听那窗外,刚才那声音还有没有,窗外还是怒吼的风声和沙沙的雪花抽打窗棂的声音。我这明明又是在做梦吗?郝文宇能有什么危险?真是的!她开始埋怨起自己,一个噩梦却把她吓得魂飞破散,长长地叹了口气,“嗨!”看来今晚这觉是没的睡了。
华成显然是被她刚才的惊叫声吵醒了,他翻身过来,睡意朦胧地问道:“你干吗啊?深更半夜的坐着不睡,怪吓人的呵。”
田之素没做任何回答,乖乖地倒下,华成帮她掖好被子,自己却开始穿棉衣,准备出去给小红马喂夜草。
田之素此时一点睡意也没有了,她也不打算睡了,大睁着眼睛瞪着漆黑的夜,开始了她那漫无边境的胡思乱想......
华成穿好衣服,开始摸索着穿鞋子,仍然没有开灯,他知道田之素又犯了失眠的毛病睡不着觉,不能开灯晃她,否则,她就更难入睡了。
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声呼喊救命的声音,真真切切的,田之素大叫着又坐了起来:“外面果然有人喊救命,华成你听见了吗?”
这时那喊声更近了:“救命啊!快!谁来救救我的命啊!”
华成一把打开灯,从门旁提起一只木棍冲了出去。
田之素围着被子战战兢兢地坐在炕头上,是谁大半夜的在外面喊救命?能不能真的就是郝文宇大哥哥?听声音不像,那么又会是谁呢?是赌徒们因为输赢又打起来了?还是夜行人在外面遇上了凶猛的野兽?
雪夜的村外,这条很少有人行走的街上,正在上演惊险的一幕,后面的人正手举着一根木棍,紧追前面的人,口里不停地喊:“老子今天不打死你!也要把你赶到山坡上活活冻死!”
前面的人显然是在拼命的奔跑,口里不停的呼喊:“救命啊!”
“来人哪!救命!救命!”
村外没有一点遮挡,西北风裹着鹅毛大雪,这样的夜晚更加寒冷,刺骨的寒风仿佛要把人立刻冻成冰坨。
“快来人啊!”
“救命啊!”
“救命!”
“救命!”
华成正拿着手电筒,迅速的跑到后大门的门口,他的第一感觉是二弟田之军在叫他救命,那年他去林区回来的时候,在火车站遇到了设棋骗钱的团伙,把他挣来的钱骗个净光,结果,到了东兴连买一张车票的钱都没有了,饿着肚子,走了三十多里路,到他家门外时,就是这样的喊声:一定是二弟,是他!
“谁啊?是小军吗?!”
华成一边对外面由远而近的人喊着话,一边将门栓抽下来,推开大门,这时一个一丝不挂的男人,迎面闯进来:“华成,是我呀,快救救我!”
“是刘大叔?这是咋了吗?大冷的天,咋连件衣服都没穿啊?”
刘富顾不上丢人面子之类,一边命令华成快把门锁上,一边径直奔华成家的正房那边跑过去,他这时只有一个想法,进人家的屋!屋里面安全,屋里面也暖和。
这时杨二举着柳林棒子冲了过来:“华成!你知趣一点,赶紧把人给我放出来!”
华成一把将大门插上,随即手脚麻利的在大门上加了一把锁,杨二正怒火冲天,想用自己的力气撞开大门。
“原来是扬二哥,”
华成尽量心平气和的对火气冲天的杨二说道:“我不知道你们因为什么,可是我又不能见死不救对吧?你消消气,有话等到明天在说好吗?你看你们这深更半夜的,搅得四邻不安的。”
杨二不想就此罢休,愤怒地吼叫道:“华成!你敢紧把刘富给我放出来!不然当心我把你家这道门砸烂了!”
华成是吃软不吃硬的人,他听不惯人用这样恐吓的口气与他说话,顿时改变了刚才的一脸和气,手指着大门外的杨二命令他说:“向后退!离开我家大门至少三米远的地方一边呆着去!你敢往我家大门里面闯进半步,当心我会把你的脑瓜蛋子敲碎!”
杨二哪敢招惹华成,在几年前他吃过华成的亏,提着棒子,在大门外面大骂:“姓刘的,你给我听好了!你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有尿你躲在里面一辈子也别出来,你早晚有出来那天,你等着,我见你头打头,见你尾打尾,见一回打一回!”
华成语气放平稳了许多,又禁不住好奇地问他说:“喂!杨二哥,到底咋回事吗?这冰天雪地的,你不是往死里整人家吗?”
杨二手里的木棒用力一挥,扯着嗓子喊道:
“我就是要往死里整他!今天我他妈要是不整死他,都不是我亲妈养的!”这时的杨二实在火气十足,像一枚引着了火的炸药包一样,仿佛瞬间就会爆炸。
这时华成已经猜个大概了:“那你也不能把人往死里整,算了吧。消消气,回家睡觉去吧,大冷的天,别冻感冒了。”
“他吃人饭,不干人事儿,留这样的人活在世上,早晚是个祸害,脱个溜光,睡在我家热炕头上去了,他这是自己找死!”
华成摆摆手:“回吧,这大雪天里,光着身子围村子跑了大半圈儿,够了!你这气也出得差不多了。”
杨二扛起棒子,一边走一边喊:“我跟他没完,明天一早,我就去镇上告他去,非把他送进去不可,让他坐几年大狱。”
华成出去这么久没回来,又听见外面吵吵嚷嚷地,刚才明明是听见有人进外屋了,可是这么久又不见谁进来,田之素不知发生什么事儿了,披上一件大衣下了地,要到外面看看去。可是,当她拉开里屋的门,一只脚门里,一只脚门外时,一抬头看见一个一丝不挂的男人,正哆哆嗦嗦地蹲在灶台根那里,田之素吓得啊的一声把门关上:“啊!来人啊!华成!华成!你干什么去了?快回来,屋里来人了,快!快回来呀。”
华成听见田之素的叫喊声,想起刘富一丝不挂的进了他家的屋,这才慌慌张张地往屋里跑,他边跑边喊:“之素!我来了!不怕啊!我在,没远走。”
华成进了屋,看了一眼蹲在炉台根的刘富:“看你这怂样子,真是又可怜,又可恨!你如果把我家田之素给吓着了,我也要跟你算帐的!”
华成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心想,真奇怪了,那娘们咋就那么好?一个个的死皮赖脸的往人家里面钻,见了那女人连步子都不会迈了。”
之素在屋里连喊带叫:“华成!你能不能进屋来说话,那人是个疯子吧?别招惹他,疯子杀了人都不用偿命的。你快从窗子这边进来,我把门挤上了,他进不来的。”
华成知道田之素这时候真的是吓坏了,用手轻轻敲门:“之素,把门打开,别怕,不是疯子,是刘富刘大叔,他被人追的无路可逃,跑到咱家来了,快把门开开,咱们得想个办法,不能让他在这里这么蹲着啊。”
田之素听出是华成的声音,这时才敢把门打开一条缝,华成挤了进来,田之素嘴里嚷着:“别让他进来!”一把将门关上,再插上门栓。
华成找出自己的几件衣服,刘富长得人高马大的,华成的大衣他还可以穿上,可是棉裤,裤腰卡在臀部,怎么也提不上去。
“华成,麻烦你去我家帮我取一套衣服来。”刘富这样央求华成说。
“行,可以,那你先披着衣服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田之素在屋里听得真真切切,她大叫着:“华成!你不要走,我害怕!你不能出去,千万别去!”
华成为难了,这可怎么办吗?我还真不能去,田之素让这乱事给吓坏了,这大半夜地,一丝不挂地钻进我家屋里来了,这算怎么回事吗?把田之素给吓成这样,真是麻烦!真糟糕,糟透了!
“对不起!华成,我从心眼里感激你的,你救了我一条命,要不是你及时出来救下我,一旦被他赶到野外的大田地里,我肯定是活不成了,这小子就是想要让我冻死在野外,你们都是好人,好人必有好报的。”
“刘大叔,不是我说你,你说家里的日子过得多滋润,嫂子家里外面什么都不用你操心,我看就是嫂子把你惯的,一天闲得闹心,这会你等着,杨二不会轻饶你的,你就等着吃官司吧,好日子不过,就是吃几顿饱饭撑的你。”
“华成,你说我怎么办?你嫂子知道了,不气死,也得跟我离婚,啥也别说了,我上了人家的当了,这女人,真可恶,我遭人暗算了。”
这号人到这时候还在为自己找借口,别人怎么没遭人暗算呢?就你倒霉,这不是明摆着还是你早就有那个心思了。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华成也不能留这个人在他这儿久留,劝他回家去跟婶子实话实说,想想明天怎么对付人家,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人家手里有证据,毕竟刘富的衣服都在人家哪里呢,他是一丝不挂地跑出来的,这确实是谁也更改不了的证据,田之素害怕,华成现在寸步难离,他劝刘富回去找个人出面讲和,等到明天人家去报了案,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可是刘富又怕杨二半路堵截他,他央求华成送他回家,田之素又死活不让华成走,她已经吓破了胆,话又说回来,万一扬二趁机跑进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乱砸一气儿,田之素不得活活吓死了。
这可麻烦了,一个华成不送不敢走的,一个华成要去送自己不敢在家的,这样熬一宿谁能受得了啊,死冷寒天的,要人命啦!
“华成,要不然,你给拿一床被子,我就在你家外屋地对付一宿吧。”
“成,我给你拿去。”
“不行,他那么脏,我不让他盖我们家的被子!”
田之素瞪大眼睛冲华成嚷嚷。
“见死不救哇你!不盖被子,外屋那么冷,你让他怎么熬啊,这又冷又长的夜。”
田之素惊恐万分,又无可奈何,想起外屋那个被人家赶到村外,一丝不挂的男人,她好恶心,可着噪子大喊了一声“啊!......”
华成到橱柜里扯出那条绣着龙和凤的绿色丝绸被子,田之素一把扯过来:“不行,这床被子是新的,咱自己还没舍得盖呢。”
华成扔下,把炕头捂着的那床自己盖的被子拿到外屋,又到外面搬来几捆稻草,铺在外屋地上,扬二躺下,华成把被子盖在他身上:“怎么样,不能冷吧。”
“行,不冷,还真挺暖和的呢。”
“那你休息吧,大丈夫能屈能伸,拿得起,放得下,到哪河脱哪鞋嘛,刘大叔,你别着急上火。田之素是被你给吓着了,你别介意她的言行,其实,她心眼比谁都好。”
“我给你们添麻烦了,华成,日后,我一定好好报答你的。”
这话就说远了嘛,谁遇上这事儿能不管?就这样吧,刘富大叔在华成的外屋蜷缩着,将就着睡吧,华成返回了里屋。
进了里屋之后,田之素指挥他把门顶上,顶住了!
华成把那只木箱子搬过来,顶住了门。
田之素又手指着窗户:“窗户都插上。”
华成看田之素那副高度紧张的样子,又觉得好可笑:“你看看你,之素,你这是咋了嘛,咋吓成这样了,有我在呢,他还敢闯进屋来往你被窝里钻不成?”
田之素现在除了紧张就是惊恐,她听不进去华成跟她开这样的玩笑,瞪着眼睛对华成嚷道:“你废话少说,快把窗户都划上!快点!”
这场风流闹剧,把一个无辜的田之素吓得魂飞天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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