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也同样对兰兰的那个“渐渐醒来的阳光明媚的午后”记忆深刻,是因为我不死心地怀着的一丝希冀就在那个午后彻底地破灭了。
我巴望我的感觉是错的但理智告诉我没有错,那一刻我非常受伤、伤得遍体鳞伤地意识到我从一开始就败给了兰兰。
而十五年后的这一刻,现在、此时,我才知道其实我都谈不上“从一开始就败给了她”,更谈不上“直到终了都全程输给了她”,我压根儿就没机会开始,又如何谈得上“败”和“输”呢?
所有的身不由己都不过是我的一箱情愿罢了。
我对那个“渐渐醒来的阳光明媚的午后”记忆深刻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从那一刻起我用了整个下午非常辛苦地做了一个决定:
我必须远离这场注定赢不了的“爱情争夺”,放下所有的痴心妄想,以正常的关系,室友、校友、朋友、哥们儿的身份……与他们和平相处。
我理智地想既然两条线都千里迢迢地到了同一个平面上了却还是不会相交,那就或近或远地平行下去吧……也只能平行下去。
我下定决心放手,也放自己一马。
然而放自己一马并不容易,有些话说了却做不到。
我可以说服自己放弃得到的欣喜,却还不具备失去后还能够坦然的定力。
幸好接下来的一个月便是累得足够让人虚脱的军训,体力的严重消耗让我再没多余的力气用于悲伤和顾影自怜。
我们97级的军训绝对得算是“之大”最重量级的一年军训了,此种强度的“训”大概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那种,以前从没听说过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天天烈日骄阳下的拔军姿、踢正步练得我们几度坚持不住几度欲昏厥,这样地一天天地熬下来很自然就熬成了每天下来除了吃饭就是睡觉什么也顾不上想的状态了。
在被即酷帅又严厉的教官们扒掉了几层皮之后,我们似乎的确有些脱胎换骨。
大家对枯燥的训、要命的练以及一想起来就发怵的永远是“烈日咸盐”的训练场居然由恨转爱,在即将离开的时候竟都是依依惜别、留连不舍地哭成了一片。
所有的失落都因为那次如期而至的军训而被冲淡了,加之训过之后确实有如脱了胎换了骨,回到阔别一月有余的6栋204,我似乎已能够将那段一见倾心再见钟情的情彻底斩断,似乎可以彻底收拾心情,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然而事情总不是如你所想按你所愿地发展,实现不是电视剧,一切都不按剧本却常常是又突然又迅速地展开情节,让人措手不及。
国庆节后,大家都开始正式上课,各种大小课程出乎意料地紧。
高三时憧憬的轻松大学生活原来只是个憧憬,不用再累死累活读书的梦想俨然也只是个梦想。
会计学里的资产负债、所有者权益弄得我晕头转向;
高等数学更是听得我昏头昏脑一头的雾水;
还有什么微观经济学、统计学原理……
让我天天如在连绵阴雨的天上行走,四周全是云里雾里。
专科班的那四个女生也被艰涩难懂的画法几何、工程制图折磨着,五个人一样的痛苦不堪,怨声载道便是那段日子204里的主旋律。
骆雨松已经很久都没再登204大门了,汪白扦还是经常来找兰兰,一切都在正轨。
这样的状态各自相安倒是极好的,大家可以全力以赴地对付学业。
“之大”对学生成绩管理的严格,或是应该说是严苛才对,那是有名儿的,要是哪门儿必修课挂了“红灯”可真不是闹着玩儿的,真的会丢学位、拿不着毕业证的。
但这样的安稳只持续了不到一个月,躲不过的纠缠该来还是得来。
这回他是专门来找我的。
这天下午只有我一个人留在寝室,兰兰她们有课早早地都赶去了教室。
我饱饱地睡了一个午觉之后踏实而又悠闲的醒过来,还是慵懒的爬下床铺,我慢腾腾地收拾着杂乱,想着这个美好的下午我是去图书馆还是去找个教室,或者干脆就宅在寝室把那些会计要素再弄弄明白也是不错的选择。
这时有敲门声传来,我以为是我们班的谁也闲来无事来找我出去逛。
这些天我们班女生基本都被会计学熬煎得不行,男生那边也好不到哪儿去,大家一有机会就有逃离苦难的冲动。
那些由十个数字和一个点儿组成的“苦”真是苦不堪言、不像是人能忍受的。
我正琢磨着要不要继续跟着她们出去疯,一开门却惊奇地发现骆雨松静静地站在门口。
其实不过才一个多月而已,却好像跟他有关一切都挺久远了。
我还是被突如其来就近在眼前的他一下就钉在了那里,那双默沉沉的眼睛和那个骑士般的身影依旧生成电流,依旧一击就中我的心。
我以为已经归于平静的平静被骆雨松出乎意料的到来轻而易举地打破,我发现自己仍是忍不住地奢望能在有他的波澜里随波逐流。
“怎么是你?”这是他第二次来204,跟第一次一样,我同样的惊诧,问了同样的问题。
大概是我惊讶的目光盯了他太久,他默沉沉地看着我说:
“你是看见怪物了吗?”
我一听就笑了:
“你怎么来了?好久不见你,兰兰不在,她们下午有课。”
“我找你。”
“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愈发地奇怪起来,瞧着他总是拿没表情当表情的脸,心里头画着问号地想他找我能有什么事呢?
骆雨松朝寝室里面指了指,他的话总是很简洁:
“能进去吗?”
“哦,请进请进……”
我才反应过来都还站在门口呢,立刻不好意思地笑,侧身让出了门口。
他进了门,还是跟上次一样站到了兰兰的桌子前,我赶忙拖过把椅子请他坐。
“谢谢,不用。我……能不能求你帮个忙?”
他没有坐下,脸上仍是不具备可以称之为表情的表情,但说话的语气里带着诚恳还带出一些若隐若现的迟疑未决。
为什么要找我帮忙呢?我觉出事情有些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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