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瞅着琉璃,心里忍不住吐槽,他看着像是傻子吗?琉璃嘴上说扭伤了脚,脸上并没有一丁点儿痛苦的表情,还有心情抛媚眼,这是伤员该有的动作吗?
又见四周无人,想趁这个机会把他的心迹说明,叫她以后不要再缠着他,要不然,一见她就要紧绷神经,很累呀。而她又是贾母的大丫鬟,两人见面的日子还很多,这么躲着,也不是个常事。
如果说开了,琉璃是个拎得清的,放弃给他作妾的想法,自然皆大欢喜。如果她还是不依不饶,说不得就需要用点儿手段撵了她。
“琉璃,”想完,贾琏远远站着,手里把玩着一把全新的绿竹折扇,说,“你是个聪明人,”不聪明不伶俐也到不了贾母身边,更不会被贾母看重,“应能从我亲自回了老太太撵走那两个通房就能看出来,我对通房、妾室是什么样的态度。”
琉璃正含羞带怯地引诱贾琏,一听倒是愣住了,“那两人不是二奶奶叫二爷撵走的吗?”丫鬟们中间都是这样传的。
“不是,”贾琏断然说道,“你二奶奶也是事后才知道此事,这件事儿一直都是我的主意。你也可以找那两个人打听打听,自从她们到了我那里之后,看我有没有碰过她们。”
不管是原身的贾琏,还是沈岩,都从没有碰过女人。
沈岩是一心忙着学习,没时间。贾琏是因为贾母管得紧,派人盯着,不叫贾琏在成亲前乱来,虽和丫鬟们打情骂俏,却从不敢动她们。心大的丫鬟们虽然有想头,因怕贾母的雷霆手段,也并不敢造次。所以,贾琏才能守到今日。
琉璃见贾琏说得肯定,先是不信,认为贾琏是在哄她,可贾琏有什么必要哄她呢?撵走两个通房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儿,一点儿作不得假,也哄不得人。
这么说,贾琏改过了?不再和女人胡混了?
琉璃皱眉,如果这样,那她到哪里得每月二两的银子去?难不成要给贾赦和贾政作妾?贾赦那边的妾,一个一个的排起来,怕不是有一院子。贾赦又是个喜新厌旧的,今儿抬了来,过两日就丢到脑后,随人自生自灭、捏扁揉圆。
而贾政虽然有两个妾,却一直都是成亲时贾母给的两个,这么多年,并没见他纳过新人。周姨娘和赵姨娘的日子也并不好过。有那两个人的例子在,她也不会傻到往火坑里跳。再者,赵姨娘...
琉璃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黯然,猛然摇摇头,不行,老太太绝不会同意。然后又急了,贾家的人都不行,家里又等着银子使,她兄弟的病耽误不得,这可怎么办是好?
琉璃急得直跺脚,泪珠在眼眶里直打转。难道要她再卖一次身不成?还是去求求老太太?二十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一个普通人家一年的费用,老太太会给她吗?
贾琏站在一旁,见琉璃神色变幻,最后有要哭的迹象,以为是不能给他作妾伤心,想要安慰,最终住了嘴,还是不要给她希望好。于是硬下心肠,继续说:“你二奶奶是个什么脾气,你应该也知道,我打发那两个人,也是为她们好。”
王熙凤排除异己的手段狠厉,若他不提前打发那两人走,恐怕两人性命不保。
“我明白了,”琉璃听了,抹了抹眼角的泪珠,既然正主不乐意,她也绝不会逼迫。她是女孩子,本来做这事儿就叫人又羞又难堪,贾琏明着拒绝,她也不是那没脸没皮没羞没臊的人。至于银子的事儿,只能找老太太或者另想办法。可这一次是够了,以后再需要钱,该怎么办呢?
“哎,”琉璃心里叹了一声,无论如何,先过眼前这一关吧。
想通之后,琉璃不在歪缠,慢慢起身,福了一福,说:“是我想差了。二爷放心,以后我再不会对二爷有非分之想。”
贾琏听了,倒是多看了她两眼,这么说,她并不是爱贾琏爱得死去活来,而是另有目的?但不管是另有目的,还是为了爱意,他都不会收她。她能看明白最好。
当然,观其言,还要察其行,贾琏不相信说的,只相信做的,还是站在和琉璃十步远的地方,并不因琉璃说放弃而拉近两人距离。
琉璃倒是拿得起放得下,擦干泪珠,叹气说:“耽搁了这么长时间,老太太该等急了,二爷随我来吧。”慢慢绕过贾琏,朝贾母正房走去。
一阵淡淡的桂花香味儿飘来,贾琏吸了吸,忽然一笑,琉璃经常在贾母身边,即使真想用手段,也不可能在这些东西上费心思。贾母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老太太。
两人一路无话地到了贾母上房,进了屋,屋内除了歪在榻上的贾母,空无一人,桌上案上点着蜡烛,烛光摇曳。
“老祖宗?”贾琏等琉璃走了之后,坐到贾母身边。心内疑惑,怎么又没人?又有什么大事儿?
贾母拉住贾琏的手,慈爱的笑笑,“你来啦。”
贾琏紧绷着神经,挺着身,笑问道:“不知老祖宗找我来什么事儿?是不是东西没地儿搁了,找我来帮你收藏一些?”
贾母笑眯了眼,“亏你还是大家公子出身,就那么见不得点儿东西?”
“我的是我的,老祖宗的是老祖宗的,”贾琏把竹扇子塞进袖子里,笑道,“老祖宗给我是老祖宗疼我呢,我要是不收,岂不是对不起老祖宗疼我的一片心意?”
贾母笑得更加开心,“你个猴儿,就你会说话。”又指着旁边的一个箱子,说道,“正好有东西给你,这些一会儿走的时候都拿去,好好用功,我等着你挣个状元探花来呢。”
榻旁边的荷花小几上放着一个小盒子,也是红木的,没有贾政那个大,只有三指高。贾琏一只手拿过来,打开一看,里面躺着几只光可鉴人的毛笔。
“你要读书,这自然是好事,”贾母一旁解释道,“只是科举之道,不仅要文章好,还要字好。你每日读书之余,抽空也练几张字。”
贾母这话说得倒是,字不好,给人第一印象就不好,文章做得再花团锦簇,该一等的也落到二等去了。
“多谢老祖宗。”贾琏笑着道了谢,合上盖子,抱在怀里,一幅怕人抢走的样子,“孙儿就不客气了。”
这一次,贾母勉强笑了笑,眼睛望向门边,门外几个丫鬟的身影影影绰绰,并没有立即答话。
贾琏心知接下来就是正题,仅仅送几只毛笔,并没有必要把所有人打发出去,又不是金子做的,怕别人说偏心。遂紧盯着贾母。
贾母愣了片刻后,回过头来看贾琏,犹豫地问道:“你一会儿回哪儿睡呢?”
原来在这儿等他呢。
老太太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
但这件事儿他绝不会妥协。
“孙儿最近想读书,书房里书多,以后都睡书房。”
贾母问的是今天,他偏偏说“以后”,也算是间接表明心迹。
沈岩知道,贾母从来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贾赦纳了一屋子的妾她不管,贾政除了周赵两位姨娘再不收人,她也不管;贾琏房里有没有人,她更是不管。
只是,沈岩同样知道,纳妾和娶妻不一样,刚刚成亲就分房住,她不想管也得意思意思问一下子。
“王家...”贾母话音犹豫。她知道两人为什么分居,也知道王熙凤的意思,这事儿也是王熙凤干得错了,只是又怕王子腾护短,只得先来试探贾琏。
贾琏知道贾母要说什么,冷笑一声,说道,“咱们家难道还指着他王家过日子不成?这样的话,孙儿宁愿一头撞死,也不愿被她王家的人欺压一辈子。她是出身硬气,难道孙儿就是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不成?他父亲现在是京营节度使,简在帝心,可我爷爷还救过圣人的命呢,不比他更得圣心?咱们家好歹是个国公,他们家也就是个县伯,到底是谁想攀附谁呢?要不是看在同是江南人家的份儿上,二婶能不能嫁给二叔,谁知道呢?还想着压我一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老祖宗,我今儿把话放在这儿,叫我向她低头绝无可能。要么和离,要么析产分居,要么我吃点儿亏自己揽身上个污名,叫她回娘家再嫁,趁势了解这门亲事,都成。只是叫我先低头认错,我不愿意。老太太若是一定要逼着我,大不了剃了头发,庙里当和尚去。爵位家业都不要了,她又能奈我和?咱们家现在是败落了,可再没见过东西,我也不会去拿她一根儿人参。孙儿还没那么不堪!”
提起这事儿,贾琏就忍不住生气。
贾母听完,忙抚着贾琏的手背安慰,“你呀,我不过是那么一问,就招来你这么一大篇子话。又是出家,又是撞头的,哪儿来那么大气性?”情知贾琏犯了倔脾气,劝也是不听的,只得叹口气,“你呀,还和以前一样,拧得很。”
原身贾琏的脾气虽还算和顺,到底是大家大户的公子,和贾宝玉一样,也是被捧着长大的,拗脾气还是有一点儿的。沈岩即使生气,贾母也没有怀疑。
“不是我拧,”贾琏有点儿委屈,“实在是她做事儿伤人。我再没见过东西,也不会不声不响地去偷她的人参。”这侮辱的不仅是贾琏,也是他沈岩。贾琏能吃下这个亏,他沈岩咽不下。
“如果不是平儿及时找到,我这贼的名声可是要沾在身上一辈子,再也洗不净了的。以后无论说什么话,只要她一提起这个,我就辩驳不了,我这一辈子算是毁了。朝廷也绝不会录用个贼头当官。”
王熙凤做事从来都是顾前不顾后,她只想着叫贾琏低头,从来没有想过若是此事坐实,不仅损害贾琏在家里的名声,也会叫外人看不起。贾琏就会彻底和官场无缘,即使勉强中了进士,在皇帝那里的印象也不会好。
王熙凤是有才能,却只局限在自己院内的一亩三分地,只看眼巴前一点儿,目光狭隘,远比不上贾母看得通透。贾母能帮着贾家人夺嫡,王熙凤?嗯,能不作恶就算是烧高香了。就比如“告我们家谋反也不怕”这种话,贾母就绝对不会说。即使心里有想头,也不会明面上说出来。有些话,本来就是能想,不能说,自己心里明白就成的。
“我又没拿她的东西,凭什么叫我先低头?”贾琏很不忿,“若是我真的错了,赔个礼道个歉也没什么。前儿的事儿明明不是我的错,为什么叫我先道歉?咱们贾家的人难道都是软骨头,离不得女人不成?”
贾母看着贾琏气得通红的脸,握住他攥地极紧的手,安慰道:“好啦好啦,我不问了,倒是叫你受委屈了。”
一句话说得贾琏几乎要流泪,来了这么长时间,今天才终于感受到了一丁点儿来自亲人的温暖。
“不回去就不回去吧,”贾母拍着贾琏的手,下了结论,“既然你要读书,就好好读。不管谁来,有我在呢。”
贾母从来都是帮理不帮亲,若是贾琏错了,自然要叫贾琏向王熙凤赔礼。就像书中贾琏和鲍二家的偷、情一样。但贾琏没错,她也不会硬叫贾琏给王熙凤磕头。就像贾琏说的,他们贾家并不指着王家过活。
和面对贾赦时一样,贾母再次主动承担起了为贾琏遮风挡雨的任务。
只是又怕贾琏真的有和离的念头,劝道,“只是和离这种话,以后可不许在外人面前说。女人一旦有了这么个名声,不管是不是她的错,世人都会把错归到她身上,再嫁却是难,只能出家。出家了,到了庙里,也是饥一顿饱一顿,不死就成。若是遇上那心狠的人家,还会怪女儿败坏家里的名声,一条白绫吊死也是有可能的。”
“王子腾不会那么狠吧?”贾琏擦了擦眼角,问道,“她毕竟是他亲女儿呀?”
不和离,这么冷冰冰的过着,他也很难受。
他又不想纳妾。
“哎,”贾母叹息,松开贾琏的手,“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可难道咱们要去试一试?”
这倒是,如果王子腾真的下狠手,那王熙凤的死就是他造成的,他会心里不安的。
贾母又无奈叹道:“想想王家那个姑娘吧,那还是亲侄女儿呢。”
贾琏和王熙凤成亲前两个月,王子腾兄弟王子胜的女儿,王熙凤的堂姐,因在婆家当着外人的面儿说了丈夫一句“爷要再这么说,我可就家去了”这样的话,被婆婆以“不敬夫家”为由,休了。
而王子腾也干脆,姑娘刚到家,没有一句安慰,反倒逼着王子胜给了那姑娘一杯毒酒,毒死了!遗体直接扔到乱葬岗,说“王家并没有这样败坏家风的女儿”。
而此时的律法,儿女是父母的私产,父母杀儿女,并不犯法。那姑娘死了后,王子腾和王子胜依然吃香的喝辣的,呼奴使婢,连十两银子的罚款都不用交。
贾琏听到这件事儿的时候,愣了很长时间。
那句话有什么问题么?他翻来覆去地想,也只是觉得就是妻子和丈夫开玩笑啊,普通的玩笑话而已啊?用得着休妻这么严重?即使当着外人的面儿,也不至于这样儿吧?
还有王子腾、王子胜兄弟,那是亲侄女儿、亲女儿啊,并没有错啊,要不要这么心狠手辣?
这也是贾琏再生气,也从没有说要休了王熙凤的原因。他无法预知王熙凤被休回家后,会是个什么下场。王子腾是很疼王熙凤,可王子胜也很疼那姑娘,结果呢?
贾琏觉得虽然此时的王熙凤要强了些,但罪不至死。
再者,此事之后,在王家其他男男女女老爷少爷姑娘们都噤若寒蝉、冷眼旁观、唯恐连累自身的情况下,只有王熙凤偷偷拿了银子交给原来的贾琏,叫他买了副棺材,把那姑娘埋了,算是强硬性格中的一点儿温情。也叫沈岩一直都心存希望,认为王熙凤并不是不可救药,还有挽救的余地,胆子大也有胆子大的好处不是。
只是没想到,改变一个人本身的想法如此之难。
歪在榻上的贾母见贾琏一脸不忍,点点头,到底是他带出来的,不和王子腾似的,心狠手硬,叹着气又说:“以后,离着王家和马家远一些吧。”
马家就是王子腾侄女儿嫁给的那家人家,原治国公马魁现三品威远将军马尚家,叫儿子休妻的婆婆就是马尚的妻子。
贾琏忙不迭点头。
王家和马家,他绝对不会再去。道不同不相为谋。
又看贾母,记得原著中王家有事儿,贾母基本不怎去,一来是年纪大的原因,最重要的,恐怕是老太太也看不上他们的手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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