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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天下局之修罗道》第三十一章 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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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紧张,那些事我并没有告诉父亲。”

不是这个,关键不在这里,关键在于他方才话中的意思是寿皇殿失火后他们找到了皇帝的“遗体”,怎么可能,皇帝不应该早就出宫了吗,算算时间,最迟十天前就已经到了北芮才对。

难道,皇帝暴露了?

好似有千万只蜜蜂在耳畔起舞,嗡嗡之声直透进头皮,搅动着人的脑髓。“孝文帝的遗体不是随梓宫一同毁坏了吗?”

难得上官摩这潭八方不动的湖泊也荡起了层层涟漪。“不是你所为?”他微惊道。

“所为何?”

“那夜父亲急传我入宫负责调查寿皇殿火和玉桥伏击之事,天明时分禁卫军们在毗邻寿皇殿的养心阁发现了孝文帝的遗体,我本也以为孝文帝的躯体早被焚毁,当时也是大惊。不瞒你,父亲很早就疑心你欲利用孝文帝大做文章,若不是孝文帝的遗体最终被寻回,纵然有我那番话,他也很难再容你。如果不是对先皇有情,有意全他尸骨,那你是一早看穿了父亲的心思,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窒息感压迫得心脏快要爆裂了,皇帝为什么会出现在养心阁,又为什么会真的死了?等等,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养心阁,他不可能出现在养心阁才对。

莫非这二哥是在套我的话?

进宫以来,零零总总也出生入死了几次,有了那几场惊心动魄的波折的历练,心智和胆量都被打磨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上官静歌心中那样想着,当即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吃惊转化成对事情败露的恐惧。“父亲可追问过先皇的遗体为何出现在养心阁,我,其实我......我本来不想那样做的,但我收买的那些杀手认为皇帝乃真命天子,若有亵渎必遭天谴,故而他们坚持先把先皇的尸首搬出再行放火。”顿了一下,她又补充了几句。“何况,梓宫中空间有限,如何能同时装下两个人和那些喷火装置。二哥,我恨死父亲了,我真的恨死他了,你也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他枉为人父。”

无可挑剔的解释,比真相还要来得合情合理,可是上官摩心里却总是存着一丝疑虑,他盯着上官静歌的眼睛看了许久,想要进入她的心底找出自己那丝疑虑的缘由,但发现自己探寻目光投进去后,就像竹篮打水,带不上来点什么。

仇恨真是个好东西,就这样把一个天真单纯的少女塑造成了一个城府幽深的谋略家。

上官摩微微一笑,传递出不尽的慈爱宽慰之意。“你只需记得,这世上,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妹妹,而你也只有我这么个哥哥。”

“嗯。”上官静歌郑重的点头,这份郑重若说全是假的,却也是对她的轻贱,对于上官摩的维护,她何尝不满心欢喜感动,但若要深究有几分真情实意,她却也是说不清楚的,自己这个哥哥,看似云淡风轻,与世无争,可那淡泊宁静的面容下分明藏着一片深不可测的大海,大海底下浪潮翻涌。

一朝被蛇咬,千年怕井绳,被亲身父亲伤怕了,真的伤怕了,纵然是血脉相连的兄长,也不会再敢轻易相信。

“敢问二哥,你们找到先皇遗体时,他是何模样?”

“为何问这个?”

因为那一定不是皇帝,但又为什么能瞒过众人。

“就想知道所谓真命天子,死后是否也与常人不同?”她故意在每一个字里加入尖锐的嘲讽和仇恨,好让上官摩相信,她之所以会关心皇帝的遗体只是想从他的狼狈中找到快感。

“天气闷热,遗体已然发臭,面部仍是身染隐疾之人的模样,肿大如馒头,脓水流淌。”

确定了,那一定不是皇帝。上官静歌一喜,这抹喜色落在上官摩眼里,他细细品咂了一番,觉得既像是幸灾乐祸,又像是长舒了口气。

“二哥对小妹的恩德,小妹一定铭记于心,二哥日后若是用得着小妹,小妹一定为之赴汤蹈火,死不旋踵。”

上官摩留下一抹淡淡的笑,提步走出凤乾殿。

上官摩走后,大殿一片死寂,寂静似乎比之前还要浓重了几倍,上官静歌坐在寂静深处,为皇帝北芮之行没有暴露而庆幸不已,被眼前的称心如意所蒙骗,她没有深思禁卫军在养心阁找到的遗体是谁,又为何衣着,体格,外形,死亡日期以及死亡特征都与孝文帝吻合,以至于上官摩会把他当做驾崩的孝文帝。

显而易见,这股横插一脚的势力既不属于上官复也不属于皇帝,这便是这件事深思可怖之处,在皇帝和上官复为代表的两方势力之外存在着一个神秘的第三者,一个动机不明的窥探者,他纵观全局,知晓一切,对两方人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

局外有局!

出了凤乾殿,向西行百步,右拐穿过三道宫墙再绕过德兴殿,便是那座白玉石桥,一月前的那场血战至今还给它渡着一层阴沉沉的肃杀之气,明媚的阳光落在上面,也变得寒冷,桥下的河水奔流不息,往昔动听的潺潺水声,此刻听来却像极了亡魂的哭诉,哭得河两岸的青草都染上了浓浓的哀怨气息,仿若水鬼头上飘动的头发。

“大公子,您这边走罢,玉安桥近来死过好些人,当心沾染了晦气。”

“这就是丞相遇刺之地?”

“回大公子的话,正是这儿。”领路的太监说。

“此处离宫门已经不远,我已识得路出宫,这一路,劳烦公公了。”

太监闻声受宠若惊,都说丞相爷的公子玉面华冠,性情温良,待人接物极为谦和,百闻不如一见,饶他只是一个地位卑贱的小太监,竟也得他如此礼待。小太监因感动而惊慌起来。“为大公子效劳,是...是奴才的荣幸,奴才不辛苦。”小太监满怀感激的话语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上官摩目光轻淡的看着他,不温不火的等着那小太监意识到自己该告辞了。“奴才告退。”

“公公慢走。”

逆着徐徐吹拂的清风,上官摩踱步走上玉桥,一抹墨色的影子轻快的掠过河面,最终停在河中央,河中的红鲤愣了一下啊,咻的潜进河底,但过不多久又吐着泡泡,悠悠然浮上来,绕着上官摩在水中的倒映游动。

上官摩在玉安桥上站了好一阵,清澈的眼睛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好像装着整个天地,桥上清风见长,吹动着他的衣袍和长发往身后翻飞,仿佛大鸟舒展开的羽翼,随时将要托举着他飞上云霄。

“大公子。”身后传来随从的呼喊声。

“何事?”

那上到桥上的随从又走进了几步,才俯身低声说道。“衢州总兵来信,愿意臣服于公子,只求公子保他族人一条活路。”

唇角浮现出的狡黠的笑纹将他原本的云淡风轻击得粉碎,上官摩身上陡然惊现的锋利光芒,就连水中的红鲤也感觉到了,尾巴一摇,又一次潜进河水深处,之后都没有再浮上来。

“他于我已经无用了,你亲自带人去衢州一趟,名单上的那九十七人,我要亲眼看到他们的脑袋。”

“属下领命。”

随从离开后,上官摩又仍在桥上站着,淡泊宁静一去不返,一颗沉默已久的野心在风里猎猎作响。

他摊开手中的画卷看了看,松开手,任由它被风卷进河中,最终被河水吞没。

画里的皇宫有什么意思,眼前真真切切的楼阁殿宇才是吾心之所向。

风云易变,何妨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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