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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为庸》第22章——试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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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暑再炎热,也有清凉的时候。人生再平淡,却未必有激情,也许平淡终老,也不无可能。

清晨时分醒转,林天和小兰激情饱满。被迫逃亡时,他们也许渴望平淡无味的平静生活,但若真归入平淡,他们一定渴慕激情。他们不再追忆过往,他们想望未来。

他们不需要睁开眼睛,对方就住在彼此的心房。他们并未因此震惊,因为他们觉得这一定是正常的样子。只要修炼这功法,就会出现小房子和房子里的小人。但是剑老若在,一定会震惊不已,他只听闻众人修气海修脑宫,却从未听过有什么人修心房。知道得越少,他们的世界就越稳固。懂得越多,确定的东西就越少,迷茫困惑渺小接踵而至。所以,不知者多无畏。

喜悦洋溢在身心,他们沉溺于纯纯的浓情蜜意。他们都是简简单单的人,从小过着简单的生活,心思单纯,情感也是纯粹。他们原先的世界甚至不需要他们识得几个大字。

“天哥,想不想试试这个合击之术?”小兰并未张嘴说话,她的声音直接响起在林天心间。“为什么不呢?”他的答复也同样不需要呈现在空气里,不需要通过耳朵。

他们运气法诀,却见气海处的铁锤和玉佩齐震,直直飞起,往心房而来。铁锤嵌入铁匠铺门楣,似牌匾。玉佩挂于闺房内,似护符。他们的本体同时涌现巨力和韧性。“铁锤带来巨力,玉佩增加防御吗?好像不是很强的样子?”小兰感觉到林天疑惑的念头,“天哥,这已经非常神奇了。这个功法让我们拥有双份的加持啊,我不但有自己的玉佩增加防御,还能得到你的铁锤的力量。还有比这更神奇的吗?我们才刚开始修炼,铁锤和玉佩也才刚诞生,等以后我们变得更强了,彼此的加持就更厉害了。”小兰心念传音。“更神奇的是,我们不用说话就可以感受到彼此的想法。这也太好玩了。”小兰为这个附加的能力感到兴奋和满足,比得到铁锤的力量加持还欢喜。“咦?小人好像累了,这么短的时间?”他们同时发现屋子小人有异,似乎累了,昏昏欲睡,这才持续了十息。而伴随着小人的疲累,他们的交流,也变得迟钝起来。

“啊?天哥,你的脸?”小兰睁开眼睛,却见林天的脸上,斑斑驳驳,似掉漆似落灰,又似蛇蜕皮,不觉惊叫出声。“嗯?”林天伸手摸了摸脸,有光滑有粗糙还有褶皱,“这是怎么回事?”虽然他很少摸脸,但是同时出现几种触感肯定不对。他一抬眼,却又怔怔地出神,嘴巴咂巴咂巴地结巴起来“小兰,你?你?你怎么变成……?”“啊?我的脸也变丑了吗?”小兰惊慌地举手挡住自己的脸,转过身去,背对林天。只是手指手掌触碰处,却光滑细腻有弹性,“不是不是,没有变丑,是变得,变得更美了,只是,只是……”林天着急解释,却一时说不清楚。他想说小兰变得更加美艳动人,只是眼神中的清纯被妖魅取代,整一个祸国殃民的绝色尤物状。

阿狸被饿醒,揉了揉朦胧的睡眼,然后盯着父亲和母亲,左看右看,绕圈看,远看近看,仔细看。似乎睡了一觉父母就变人了。

一个丑陋,一个妖艳。这就是剑老说的魔障吗?他们才刚开始修炼,还来不及品尝成功的滋味,就要堕入魔道了吗?

吃过野果和熟肉,阿狸又围绕着父母左看看右看看,还这里摸摸,那里碰碰,一会玩腻了,又沉沉睡去。

他们心房的小人渐渐恢复生气,心念的交流又恢复了畅通。“我们要尽快找到剑老,魔障刚生,应该还来得及。”心念同时抵达。

林天抱起阿狸,与小兰向两侧散开。“五百米。心念交流的极限距离是五百米,越过这个距离就会失去联系。”他们很快就出了这个结论,然后分开五百米,再次前行。借着距离,拓宽视野,希望早日与剑老汇合。

……………………………

迷雾山谷的不知名山洞。

男孩平躺于干燥的地面,是一个并不舒服的睡姿。身侧,剑老盘膝而坐,双掌相对,成椭圆状,虚含于气海处,嘴角有血迹渗露,头顶有黑气白气同时涌出。他已来不及顾及月儿舒适与否,体内元气疯狂搬运。

“大意了!一颗小小的果子,居然剧毒如斯!包裹在外的元气瞬间消融,若是再晚上半息,吾命休矣。”剑老心中后怕不已,冷汗涔涔。他的身前还平铺着一堆各种可能的药材。

可怜他一不行医,二不辨药。为了给月儿续命,他仗着自以为举世无匹的修者元气,已经试过上百种能吃不能吃的野果野花野草。他仅存的一丝神识帮了大忙,他能借以判断它们内含的能量多寡。可是,神识能感应敌意杀气,却辨别不出这天生地长的草木是灵药还是毒物。

剑老缓缓收功,看向远方,想着心事。

其实,他自己明白。十余年前那场狩猎圣皇的壮举,他没有投身其中,并非众人劝说的结果。而是他本来就不想。他不想掩饰什么,但也不曾解释什么。说出来也徒增伤感。

因为,太多人只求一死。

同一个招式,练上个百遍、千遍、万遍,如果除了更熟悉,更巧妙,更收发由心,再无其他精妙,更遑论玄妙。

同一把剑,舞个一年半载,手上长出茧。又舞个十年八年,茧磨掉一层又一层,又长出一层又一层。勉强感觉到更快更准更稳,再无其他。

双拳依旧敌不过四手,一把剑杀几人便力竭。

没有丝毫的希望。等年岁稍大,手不稳了,眼也花了,腿脚也不灵便了。生无可恋,死无所托。不若轰轰烈烈地死去。飞蛾扑火亦在所不惜。若真等到瘫痪在床,精神失常,自理都做不到时,想死得痛快些都不可得。

有几人真的想把圣皇拉下马的?且不论做不做得到,能生出这分心思的都可以掰着手指头来数。

那是一场闹剧啊,呵呵。剑老为世人苦笑。不带一丝嘲讽。若非他没有收下一个弟子,没有留下一丝火种,他也走得毫不留恋。

他练剑一生,其实真正练剑不过十几年,甚至只有几年。那时,剑是他的生命,他与剑同在,同生共死。剑在人在,剑亡人亡。那还只是一柄普通的铁剑,没有名字,不锋利,也不坚硬。但那是他第一柄剑。他从中悟出剑意,虽然再不曾更进一步化为剑芒。

他换了剑,换了一柄又一柄。他的剑意也渐渐蒙尘。他从渴望练剑,到爱不释手,到习惯性地剑不离身,也才短短几年。是的,一切只是习惯。人人都说他痴迷于剑,其实有什么好痴迷的,不过是对其他事物更不感兴趣而已。

当练到头发都白了时,当被盛誉为荒城第一时。他再难从剑中感到喜悦。他只有浓浓的悲伤,和满满的无聊记忆。

他到顶了。他已经到了山尖。可是这只是平常的一个山尖,离缭绕的白云还有无尽的距离。他用尽一生攀登了一座普通的山峰。他以为,这山尖直入云霄,那都是错觉,都是臆想。

他在故乡终老。他追随自己的本性,叶落归根而已。外面是轰轰烈烈的大时代,工匠横空出世。可这与他何干?他把剑埋在村边的小山巅,留个念想罢了。

他的目光从遥远的过去回到身边的孩子,他的思绪也从灰暗死寂变得活泼生动。是的,与孩子一家的结缘,是他的新生。

此山无路,他看到了彼山,那里半山腰已被云雾笼罩,它的山尖消失在云端。

他心中最认这个弟子。他要孩子活过来,走下去。他时时生出疲意,他知道他的年纪有些太大,他恐怕会不及山腰便倒下。他也不觉得剑晨和冰凝能攀上山巅,而阿狸除了嗜睡,没有任何神异。

他用玄花温养飞剑,用飞剑重练剑意。他将剑意化为涟漪,一圈圈,绵绵不绝。他将飞剑碎裂为五十之数,五十小剑又凝为一大剑,一剑出,便是五十击。

面对四个天空战士,他不再束手无策。他便一心要让月儿醒来。他挖了山洞,不再逃逸,静候来敌。

剑老收敛心神,压下心头余悸。又捡起一颗全新的陌生果子,轻削一薄片,元气包裹住,稳稳地送入口中。

…………………………

林天和小兰,再次汇聚。剑老不可能出现,他们自然一无所获。

“天哥,又走了半个月了,还是毫无头绪。我想在这里等候些时日。反正哪里都是一样。”小兰心烦气躁地看着眼前已大变样的男子。林天变得难以入目了,整张脸,整个胸膛,整个背部,双手双脚,甚至隐私处,都密密麻麻地褶皱蜕皮以致开裂,这哪里是人,魔物也不过如此吧。

而小兰呢,她的脸上裹着一层厚厚的黑纱,连眼睛都罩住大半,她不得不如此,哪怕身边只有天哥。这也太让人难以接受,难以启齿。她不敢见人,任何男人。天哥一看到她的脸,便会发狂,兽性大发,绝无例外。她读懂了他的念头。她的目光会令他沉迷,她的脸庞令他雄起。只有隔着面纱,天哥才能保持正常。幸亏阿狸一直在睡。

鸳鸯喋血,一定练错了。他们急需指导急需更正。可是剑老始终不出现。

功法修炼无法中止,否则心房中的两个小人便会渐渐暗淡,他们能感觉到小人消失时便他们本体的死期。这便是魔咒,容不得一丝半点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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