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嵘像个大将军一样，靠在二楼栏杆处，不时地吼吼楼下的这个，吼吼楼下的那个。

郭嵘吼得最多的是赵健球。

赵建球抓在铲车驾驶室踏板上，指挥铲车往小老板们的自卸车上装废杂铜，每装一车，小老板们都上前递烟，指手画脚想多装一些好一点的火烧铜线。

装好装坏，全在赵建球。

吼了几次郭嵘也懒得管了。

放任赵建球自己抓主意，只要现场秩序不乱，能够快速出货就行。

二楼栏杆处，冰燕站在郭嵘旁边，嘟一下小嘴，又歪一下小嘴，压低声音小声说：“吃布吃布，你今天好威啊……。”

现场让人“惊喜”的小麻烦不断，有的人没带现金，只带了存折和卡，李君芳和马经理又去到镇上的银行，现开了一个公司户头。

李君芳把那些可以现金转账的过磅单，签上字，马经理又开车回货场交给磅房，核数放行。

虽然是周六，银行上班的人不多，但银行户头突然现金流异常猛烈增加，还是引起了银行领导的注意。

哇，镇上来一个新财神。

还有带支票的小老板不停地缠着李君芳，她的大小姐脾气也上来了：“你们的支票，我们又不能当天到账，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空头支票？你能不能等两天，再到我们货场来买？非要急着今天啊。”

那时候的银行转账真的有点慢，有时两三天甚至三五天都不一定能入账。

李君芳是对的，如果收到空头支票，而铜又放行了，那不是吃哑巴亏，她现在自信的很，阿嵘说了，根本不愁卖。

老板们又跑回货场向郭嵘求情。

郭嵘不慌不忙：“我真的不懂银行的这些手续，你们明后天再来嘛，货都在这里。”

“今天靓一点的货都被他们抢光了，你们这是混垛卖啊，先买的货肯定都是靓货啦。”

郭嵘极力安抚他们，“不会的，不会的，明天铲车往上一翻，都是很靓的货，货堆底下还有大把很靓的货，我保证不会亏待各位。”

“那我们明天带现金来，阿嵘老板，明天不可以给我们太多边角料，一定要多关照我们啊。”

办公室里数钱的各位大老板，听到郭嵘和小老板们的对话，也是边数钱边笑。

别笑，小心钱数错了。

冰燕拍拍郭嵘搭在栏杆上的手，学着小老板们的语气：“阿嵘老板，多关照哦，阿嵘老板，多关照哦。”

看到冰燕点头哈腰的搞笑样，郭嵘心里有点麻，很想掐掐她，嗯，逗逗她，但是想想算了，现场的销售仍在紧张进行。

办公室里，李君豪边数钱，边对冰燕说：“燕董，麻烦你给公司办公室打个电话，叫办公室和财务室明天联合出动来货场，带上公司所有的点钞机。”

众人数钱数到手软，是他们没有想到的，原本只是说周末来开个现场办公会，解决一下废杂铜的销售难题，谁料想这么快演变成了一个现场销售“盛会”。

老板成了“人肉点钞机”。

阿球很机灵，叫人抬来了一箱矿泉水，但大家似乎数钱数得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看到简易白皮办公桌上，那一扎一扎，排列整齐的五百多万现金，众人的心情是，兴奋又有点复杂的。

童晓峰和千宇互相递着烟：“看来你和阿清的方向是对的，光有期货是不行的，期货说到底是个工具，工具应该是为实体经济服务。”

“你不是在西南也开始筹划煤业和矿业的实体开发吗？”

“没那么快，不像你和阿清，你们的铝业和镍业已经做了将近十年，已经成型，而且有很大的规模了。”

“是啊，实体经济呢讲究一个复合增长，只要不出现大的动荡和行业低谷，每年都可以赚多一点，不像我们这个期货大战，今天你打死我，明天我打死你，感觉越做越没意思了。”

“也不知道阿清那边炉子事故处理的怎么样了？”……

郭嵘听着童晓峰和千宇的对话，总觉得这两个人是高人，特别是童晓峰，有点神秘莫测的感觉，再加上那个唬死人的哥伦比亚大学毕业的招牌。

听到他们议论吕海清，郭嵘想的厉害，他想吕海清，是那种赤～裸～裸的想，眼前瞬间幻出她身体的那种想。

看着桌上的那一堆钱，听说有500多万，最开心的是冰燕，她想，这样再卖个七八天，就可以还银行的信用证了，就不用被银行催得她脑仁疼。

冰燕双手抓住二楼栏杆，前探身，在郭嵘身前“爆炸”，后仰身，在郭嵘身后“爆炸”，连续“爆炸”了几个来回，双手故作脏了往郭嵘的工装上抹，其实她知道，栏杆已经被郭嵘擦过了，很干净的。

“吃布吃布，你今天赚了那么多钱，请我吃饭吧。”

“那都是你的钱，你才是老板，应该你请我吃饭，请我们大家吃饭。”

“我请就我请，那，你想吃什么？”

李君芳从银行回来了，跟着回来的，还有镇上银行的支行行长。

冰燕的手机响了，她收起脸上的嘻嘻哈哈，去到走廊的尽头接电话，一会儿又回来，冲办公室里的众人喊一句：“我去楼下接一下镇高官和镇长。”

郭嵘的货场在周末的小镇上，引发了一个小小的现金风暴，看来还真是惊动了不少人。

别小看镇高官和镇长。

1998年，当地的小镇经济特别发达，与内地比，不可同日而语。一个镇，有几十个村，一个村好几个上百亿的村办企业。

当地的行政设置很特别，是地级市直辖镇，也就是说没有县和市这两个行政级别，这些镇长镇高官，手里的经济体量巨大，给个内地的市高官都不换。

不知是冰燕的背后关系起的作用，还是货场办公桌上那500多万现金的现场气氛起了作用，镇高官大手一挥：“感谢特区企业支持我们当地经济发展，今天我这个父母官做东，请各位特区老板们吃个便饭，请大家赏光。”

很奇怪，铁林，童晓峰，千宇面对镇高官的邀请，并没有受宠若惊，而是推辞。

他们的托词很恰当，说定了今晚去香港的船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