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那人清了清嗓子,说道:“后来小少爷迈着小短腿,一步一摇地走过来。他的目光象是天上的闪电,别提有多明亮了,当时你们是没有看到,看到了,你们心中也会感到凛然和害怕。紫晴就说,当时她一接触到小少爷的眼神,心底就平空升起一股敬畏,好象任何妖魔鬼怪在小少爷的目光下都无法遁形。小少爷就用这样的目光盯着紫晴和香玲看了一会,然后对大夫人说:‘娘,我知道是哪个丫鬟偷了镯子。’你们不知道,当时在场的人一听,全都惊呆了。小少爷瞧见众人脸色,知道他们不信,便仰着小小的头,很傲气地说:“你们不是说我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吗?这点小事,怎么难得了我?”然后,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视过一圈后,便停在了香玲脸上,指着香玲说是她偷了大夫人的手镯。”
“真的吗?是不是小少爷瞎猜的?”
“真是香玲偷的?”
那仆人点头,语气中满含敬畏和佩服:“正当大家半信半疑的时侯,小少爷再不说话,只一个劲地盯着香玲看。香玲起初还能强作镇定,但后来,后来她浑身发抖,腿一软,便跪在小少爷的面前,哭着承认了手镯是她偷的。”
“真的吗?香玲真的偷了手镯?怎么我们都不知道这事?”众人皆惊诧不已。
“你们有所不知。那天当香玲交出那手镯后,大夫人十分生气,要将香玲赶出府去。香玲苦苦哀求,求夫人看在她这些年来尽心服侍的面上,不要赶她走。说她回到家后,一定会被她那个赌鬼哥哥卖到窑子里去的。她哭得好不悲伤,可大夫人却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为所动。后来,又是小少爷说话了:‘娘,我看就别赶她出府了,留她在府上将功赎罪。姬府的丫鬟坚守自盗,传出去,也不怎么好听。她出府后,说不定还会败坏姬府的名声。’大夫人听后,也觉得有理,便默许了小少爷的决定。后来小少爷又发下话来,令怡心院里所有的人都不能将此事传出去,否则重罚。”
“难怪我们都不知道这事呢,原来是这样啊。”
“小少爷真厉害!小小年纪就如此睿智,令人敬畏。”
“嘻嘻,阿牛,你那相好不是将这事告诉你了吗?”也有人调侃那仆人。
那仆人一听,也笑了,显得颇为得意:“我和紫晴是什么关系?她瞒天瞒地也不敢瞒我,嘿嘿……”
“小少爷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本就不是凡人。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侍侯象小少爷这样神仙般的人物,也是我们的福气。以后大家记住,小少爷的命令不能违背,否则老天会降下灾祸到我们身上的……”不知是谁说出这番话来,引得大家纷纷应和。
姬英生气了,不是普通的生气,而是很生气,非常生气。
在姬府的几个少爷中,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最厉害的。无论是丫鬟还是仆役,哪个见了他不都象耗子见到猫似的战战兢兢?可是,现在,他居然亲耳听到有人说,他那个才两岁大的弟弟比他更厉害,更令人害怕,这怎能让他不生气?
他连刚才想到的恶作剧也不管了,抱着球就朝怡心园的方向跑去。
一路上穿过花园,跑过楼台亭榭,绕过假山,等姬英停在怡心园外时,他早已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站在园外,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不同于他娘居住的显得异常安静的听雪轩,在怡心园外就显出几分灿烂的春意来。不知从何时起,一簇簇枝繁叶茂的月季从院门边的那堵围墙上探出头来,翠绿的枝叶垂下来,一朵朵粉红的花朵将白墙点缀得分外美丽。春风拂来,姬英都能闻到那好闻的花香。
两个小丫头一人抱着一盆花,一边说笑着一边往园里走,两人的话语随着春风飘进姬英的耳朵。
“紫晴,你手上的花就是小少爷说的昙花吗?”
“嗯。”
“怎么只有叶子,没有花啊?”
“小少爷说,现在还没有到开花的时侯。”
“那什么时侯开花?”
“我哪知道啊?这得问小少爷。”
“小少爷真聪明,好象什么都知道。”
“这还用说?”
“如果英少爷有小少爷的一半……哦不,四成聪明就好了,也不会经常挨老爷责骂。”
“嘘,少爷们的事,咱们这些做下人的少议论……”
直到两人的背影已消失在院门里,姬英还呆呆地站着。良久,他才清醒过来,不禁更加生气了。
讨厌,讨厌这个小弟弟,几乎没有人不夸奖他的。他就不信,他这个三哥会连一个两岁的毛孩都比不过?
气冲冲地冲进院门,不理会一群丫鬟仆役的问侯行礼,他一边往房里闯,一边叫:“姬无心,你出来!有本事不要当缩头乌龟,我要你出来!”
这个院子,他曾来过好几回。记得第一次看到姬无心时,他才四个多月大,躺在柔软的被褥里,只露出一个小小的粉嫩的脸。姬英当时对这个小弟弟充满了好奇,不由伸出手摸了他的脸一下,就立刻被那柔嫩光滑的触感吸引住了。当他还想再摸时,却不料小小的婴儿忽然睁开了眼睛,扫了他一眼,那冰冷的目光比他娘花如雪的目光还要吓人,吓得他差点转头就跑。
后来过了好多天后,他才敢再次到怡心园去看他。那时姬无心对他爱理不理,闭着眼睛,任他怎么叫唤都不睁眼看他一眼。这令姬英很生气,心底还涌上一股莫名的难过。他从未感到如此挫败过。在姬府,他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敢违背他?可也不知是怎么了,虽然很生气,但他得了空闲就一定会来怡心园看望这个小弟弟,直到后来他娘花如雪不高兴了,喝斥了他一顿,他才渐渐地减少了来怡心园的次数。
一进房间,姬英一眼就看见软榻上半躺着看书的小男孩。小男孩的头发随意地用一根丝带束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五官精致,眉毛斜飞入鬓,一双丹凤眼半敛着注视着手中的书卷。他穿着一件滚着毛边的丝质绸袄。在这阳光明媚温暖的天气里,他的下半身居然还盖了一块毛毯。
不知为何,姬英心头一紧。他忆起了一年前姬无心的那次生病。来势凶猛的伤寒令他高温不退,在床上躺了近一个多月。当时吓坏了大娘,怡心园所有的人每天都担惊受怕,就怕一不小心那副小小的身躯挺不过去。可是,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弟弟却任是没有哭泣一声,几次在鬼门关前打转,最后他还是战胜了病魔,恢复了降。花如雪有时提到这事,也不无感叹,说姬英若要能有姬无心的几分坚强和硬气,她也就欣慰了。可是自那以后,姬无心似乎就特别畏惧寒冷了,春天四月的天气,仍然要穿着厚实的冬衣。
姬无心见姬英冲进来,便放下书本,一双湛然清冷的眼睛看向他:“你不在你娘身边好好待着,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不知为何,一对上姬无心清冷的双眼,姬英满腔的怒火顿时消失无形,心底还涌上一股心虚的感受。他吱吱唔唔了半天,忽然脖子一梗,说道:“你……你别得意。我听说邬家堡的公子也很厉害……比你厉害。”
“哦?”姬无心心中暗笑,表面却不动声色,“你满脸大汗地跑到我这里来大喊大叫,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消息?瞧你那点出息!”
姬英脸涨红了:“我……我怎么了?别忘了,我是你……你三哥。”
“我没你这样的哥哥。”姬无心不再理他,目光又瞟向书本,头也不抬地说道,“你除了玩,还会什么?听说你昨天又把一个丫鬟打哭了?”
“她在背地里嚼我娘的舌根,我没把她的舌头拔了就已很不错了。打她几鞭子又怎么了?不过是个下贱的奴婢……”
“啪——”一本书迎面砸了过来,姬英捂着被击中的额头,怒问,“你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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