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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个造火车的》第十三章 火车快点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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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大伙还说得热闹呢,端圆这老东西一搅和,众人都不吭声了。

我心里起急:“咱的火车跟人家都差了50年了,别的方面差距还要大。你个老东西不想着怎么快点赶上人家,还在这里阴阳怪气嚼舌头,拿些狗屁不是的理由扯淡,真是误国误民。”

这话我只敢在心里说,面上谁敢说。

那端圆见没人敢言,又继续说道:“我还要禀报朝廷,此等奇技淫巧,绝非我……”

话没说完,端圆忽然脸色陡变,汗如雨下,手捂胸口,身体站立不住,就要跌倒在地。

金达身高臂长,抢先一步扶住他的身体。

众官员上前,扶着他缓缓放倒在地上。

看来他是犯病了。

“这里有没有郎中?”

许家厚急切地问。

唐廷枢摇头道:“这里荒僻,没有像样的郎中,只能赶往常各庄,那里才有。”

金达插话:“我看端圆先生很可能是心脏病,必须赶快送到医院治疗,而且运送的路上不能颠簸。”

“马车显然不行,那就只能还用这趟火车了。”

唐廷枢征询许家厚的意见。

许家厚点点头:“现在没别的办法,要想救端圆大人的命,只能再用火车把他送回去了。”

我心里有气,不由得说了一句:“刚才端圆大人说得明白,他再也不坐火车了。”

唐廷枢瞪了我一眼,道:“他的话你还当真?”

说完,他疾步走向正在忙活的王朝马汉等一干人,嘱咐他们赶紧安排。

“为了跑得快些,这一趟就不挂煤车了,让机车只拉这节客车车厢往回走。你们赶紧上煤和水,煤水加满后马上出发。”

听得唐廷枢在站台上这样大声吆喝。

很快,火车做好了一切准备。

唐廷枢征得许家厚同意,命令火车出发。

端圆躺在座椅上,双目紧闭,脸色灰白。

火车在高高低低的坡道上行驶,尽管还算平稳,但对端圆来说,还是显得十分受罪,随着座椅的轻轻晃动,他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

金达想了想,对唐廷枢说:“为了端圆先生的安全,我们可能不得不牺牲一下他的尊严了。”

唐廷枢问:“你打算怎样?”

金达道:“得把他固定在座位上,也就是说,把他捆起来。如果可以的话,我现在就去找一条带子。”

唐廷枢把这个想法跟许家厚等一众官员说了,许家厚却不表态。

过了好一会儿,有个低阶官员说道:“把总督大人捆起来,这恐怕不妥吧。”

看着许家厚的神情,又听了低阶官员的话,唐廷枢也有些含糊了。

金达不明就里,便问:“如果没有问题,那我就动手做了。”

唐廷枢忙阻拦道:“不行,不行,端圆先生是这里的最高长官,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能冒犯端圆先生的尊严。这在我们这里,是犯上的罪过,谁也承担不起。”

金达一脸无奈:“那就任由端圆先生在车上这样面临危险吗?”

许家厚垂着眼睛,依然一言不发。

见状,唐廷枢对金达说:“你去找捆绑的带子吧,找到了你来捆,你是洋人,可以不守我们的那些规矩。”

他是用英语跟金达说的,在场的人,除我之外,别人都听不懂。

金达答应下来,四下寻找捆绑端圆用的带子。

找了一圈,只有那些官员的衣服上有带子。可那显然没法用。

想了想,金达决定脱下自己身上的那件西服。

我低头看了下自己身上的那件肥大的旧工作服,对金达说:“还是用我这件吧,你别脱了。”

金达笑了,说:“这是我送你的吧?真是不好意思,那就先用你这件吧。回头我送一件更好的工作服给你。”

我说这件工作服怎么这么大呢,原来也是金达的。

金达“捆”端圆的时候,周围的人都不上手,甚至没人往那边瞧,任由金达折腾。

趁着这个当口,唐廷枢悄悄对我说:“在咱们这里,别说是修火车,就是挪张桌子,都可能会有天大的麻烦,甚至会流血。”

咦?这话好熟悉。

我赶紧转动脑瓜,在脑海里搜出了曾经读过的鲁迅先生写的一段话:“可惜中国太难改变了,即使搬动一张桌子,改装一个火炉,几乎也要流血;而且即使有了血,也未必一定能搬动,能改装。”

如果我没记错,鲁迅的那段文字,写于1927年。

唐廷枢想说什么呢?

“国家要富强,民族要振兴,就一定要做实事,要改变眼下不合理的各种现象。但这说起容易,做起太难,而且还有很大的风险,甚至是危险。

“作为买办,我已名声在外,身不由己了,无论想做不想做,都已是骑虎难下,况且我也不想下。为富国强兵,虽肝脑涂地,我也在所不辞。

“你还年轻,又有本事,希望你能多为国家做些实事,同时也要保护好自己,毕竟来日方长,要留得青山在。”

见我听得似懂非懂,唐廷枢凑近我,压低声音说:

“低调做事,切勿张扬,抛头露面的事让洋人去做。同样的事,咱们出面就会有麻烦和危险,洋人做了就没事,没人能奈何他们。你比如……”

说着,他冲正在捆端圆的金达那边一努嘴。

见端圆已被捆牢,唐廷枢冲前面的机车使劲喊道:“王朝,马汉,车还能不能再开快点?”

王朝的喊声随着黑烟飘过来:“好的,再快点!”

前面的机车呜的一声汽笛,更浓厚的黑烟从车顶烟囱扑向后面。

不一会儿,唐廷枢又喊:“再快点行不行?”

马汉高声答道:“不敢再快了,从没开这么快过,再快怕要控制不住这车了。”

唐廷枢冲前面喊:“不快点,怕时间来不及啦!端圆大人现在情况非常危急!”

我隐约听到马汉的声音,时断时续:“要不……我……过去……看看。”

我还在发愣呢,突然看见马汉竟顺着车钩,从前面的机车往我们所在的这节车厢爬。

唐廷枢急切地挥手,想让他回去:“你要做什么?这样太危险!别过来,别过来……”

话还没说完,满身煤灰和汗水的马汉,已经灵巧地钻进我们这节车厢。

“我来看看端圆大人的病情。”

马汉俯下身子察看端圆。

要在平时,马汉这种身份的人,是连挨也挨不到端圆边上的。

这会儿,这一车束手无策的官们,眼睁睁看着这个脏乎乎的火车司炉,用脏乎乎的手扒拉尊贵的端圆大人。

这时,端圆的情况看上去愈发不好。

马汉抬头看看这群满脸阴沉的人,说:“小人祖传中医,略懂一二。端圆大人病情危急,现在无论火车开得多快,时间上恐怕都来不及了。小人想采用家传的急救法施治,不知当否?”

许家厚依然没有言语。

众官员也无人吭声。

唐廷枢略一沉吟,点头应道:“事已至此,你就放手一试吧。倘使有问题,责任概由我来承担。”

马汉嗻了一声,伸手从裤腰中拿出一根洋烟卷。

所有的人,包括唐廷枢和金达,都一脸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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