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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个造火车的》第十五章 我又回来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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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汉调头看了前面一眼,嘴里答道:“好的,好的,你稍等我一下,我马上就过去。”

说罢,他转向我,说:“司机室那边需要人,我得过去了。麻烦高轶大人在这里帮我继续给端圆大人灸穴位吧。现在该灸后心处的神道穴和心俞穴了,您看……”

马汉还要给我讲解,被我推辞了,这救命的活,我哪干得了啊。

我说:“马汉兄弟,灸穴位这活非你莫属,我可干不了。我还是代你去前面当司炉吧,你留下专心伺候端圆大人。”

马汉想了想,也不吭声了。显然,端圆这边更需要他。

唐廷枢冲我点点头,意思是他也同意我到司机室去帮忙,把马汉留在这里。

前面王朝有些不耐烦了,声音又高了几分:“马汉,你倒是快点过来啊,还等什么呢!”

我忙答应道:“王朝兄弟,马汉兄弟这边抽不开身,我过去帮你吧,你稍等片刻。”

这话说起来容易,可我怎么过去呀。

前面的蒸汽机车,跟我们这节客车厢,中间是由挂钩连接。车不停,要想在机车和车厢之间来回窜,就只能顺着那个挂钩扒过去。

刚才身手矫健的马汉,就是那么过来的。

我,高轶德隆,虽说年纪也不算大,可毕竟是个留洋的书生,哪里有马汉那番身手。

不过,话已经说出去了,哪还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往过爬了。

我那件肥大的、据说是金达送给我的工作服,这会儿正捆在端圆身上呢。

我上身只有一件中式紧身小褂,下身是条勉裆裤,这一身倒也还利索。

我活动活动手脚,正打算往过爬,突然,一把乱糟糟的念头闯进脑海:我这身手,究竟能不能平安爬过去啊?历史上这位叫高轶德隆的人物,为铁路事业做了那么大的贡献,却那么不出名,是不是他挂得比较早啊?挂得早,是不是因为扒火车掉下去的呢?

这些念头让我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手脚也有些不听使唤了。

就在这时,王朝又喊起来:“究竟谁过来帮我,再不来人,这煤炉就要熄火了!快点快点!”

听得这番话,我边说着“我就来我就来”,边起身翻过客车厢半人高的车窗,然后哆哆嗦嗦把一只脚踏上晃里晃当的车钩。

好家伙,在车厢里还觉得挺稳当,这一悬空,就满不是那么回事了,好像上了铁索桥,不但脚底下晃动,上面还有劲风吹着。

上身的小褂还算贴身,下面的裤子裆肥,呼呼地往里灌风,吹得人心烦意乱。

我使劲伸手够对面司机室后壁的槽帮,可胳膊没那么长,总是差一点。

突然,车轮下面颠了一下,我只觉得把着客车厢扶杆的手被震松了,身体一歪,失去了平衡。

我赶紧蹲下身子,两只手紧紧攥住不停晃动的车钩。

好容易让身体保持住了平衡,谁知一只手握的位置正好在车钩的关节上,车钩一动,挤住了我的一根手指,一阵剧痛从手指传遍全身。

我大叫一声,急速抽出手指,没想到使劲过猛,身体再次失去平衡。

“这下可完了。”我心里一沉。

为保持身体平衡,我两手胡挥乱舞,慌忙间,一只手似乎打到了藏在身上的那个宝贝——显示仪上。

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后背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向前推去。

我惊叫一声,一头撞向前面的司机室后壁……

等我再睁开眼,咦?怎么眼前一片黑暗。

再摸摸前额,似乎也还完好无损。

想像中的被撞得头破血流,好像并没有发生。

那我这是在哪呢?

这会儿,我的眼睛已经开始适应黑暗了。

从四周陈设的轮廓看,并不是那台号称“中国第一”的蒸汽机车,而是之前我登上的那台破旧的内燃机车的司机室。

而且,这里还是黑夜。

怎么我就到这里了呢?现在我又是谁呢?

或者,刚才我是在这里睡了一觉吗?前面发生的那一切,都是我在做梦吗?

我晃晃脑袋,努力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些。

对了,我之前这一路走过来,随身只带了两样东西。一样是显示仪,是给我指路用的,摸摸身上,那宝贝硬硬的还在。另一样是马桶搋子,我用来防身的,看看手里,并没有什么搋子。

借着依稀的亮光看看周围,似乎也没有搋子的踪影。

印象中,在“那边”,我把搋子贡献出来了,搋子把用来替换了闸把头,搋子头则用在了做管路弯头的罩。

这么说,我还真的去“那边”走了一遭?

再看看我的宝贝——显示仪还能告诉我点什么吧。

我掏出显示仪,屏幕上就八个字:欢迎完成任务归来。

我胡乱点按了几下,屏幕上又显示出我回公寓的路线。

这样说来,我刚才并不是睡觉做梦来着,而是实实在在有一段神奇经历。

不过现在,我已经没有什么心思去考虑什么神奇经历了,突然袭来的困意让我简直抬不起眼皮。

处于半迷糊状态,我摸索着回到了公寓。

连鞋都没脱,就扑到床上,一沾枕头就着了。

等我再睁开眼的时候,外面天已经大亮。

床上很舒服,我实在一动都不愿意动,就想这样呆着,一直呆下去。

突然,我一个激灵:我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要做?

是啊,我本来是要去那台蒸汽机车的司机室当司炉的,怎么就没去呢?

不对啊,那分明就不是一个真实的场景,那里面的“我”,好像叫什么“高轶德隆”,而我的真姓大名,是叫“高轶伕容”啊。

呀!当什么司炉啊,我高轶伕容是昨天刚刚入职的大学毕业生,今天要去车间实习报到。

妈哟,对我来说,这才是正事啊。

快看看几点了?还有一刻钟八点,厂里的上班时间是八点。

我的天哪!赶紧的。

我窜下床铺,一头扎进卫生间,刚要洗漱,一想时间不赶趟了,便往嘴里挤了一坨牙膏,用舌头把牙膏在口中搅了一通,边搅边用水胡撸一把脸,然后顺势用嘴吸了一口水,再噗地一口吐掉,前后不过十秒钟,就算是洗漱已毕了。

临出卫生间,我特意看了一眼马桶周边,那个搋子的确不在了。

床显然没有时间收拾了。我连自己都顾不得收拾,哪里还有时间收拾床。

我匆匆套上工作服。

昨晚上,不,更确切地说,是“那边”的那天上午,我身上穿的那件又大、又脏、又硬、又古老的工作服,现在隐约还穿在身上的感觉。

那件工作服,跟眼前的这件工作服显然没法比。

对着镜子看着穿着工作服的自己,我突然后悔一件事——在“那边”时怎么没照照镜子,好看看我这位“高轶德隆”究竟是何样尊容。

这会儿,镜子里的自己还是蛮帅的,即使穿着工作服,依然透着一股潇洒劲。

呀,来不及了!我从自我欣赏中猛醒,拎起背包就向外狂奔。

一路冲刺。

好悬,差一秒钟就进不去工厂大门了。

这道门是自动控制的,八点整准时关闭。晚一步就进不去了。

我像个傻子似的,一路上看见一些车间门口整整齐齐地站着职工,应该是在开站会,布置当天的工作。

我要去的是内燃机车间,在工厂的中间。我昨天晚上还曾经路过这里。

夜深人静时可以堂而皇之地走,而这时车间外都是人,一个穿着簇新工装的小伙发疯似地疾走在路上,看上去就很让人好笑了。

好容易,我总算走近车间了。

看过去,车间的职工早都站好了队。

我一眼就看见了队伍前面的刘露,她也穿着一身工装。

见我气喘吁吁地走过去,刘露把我介绍给大家。

“这位是我们中心刚来的大学生,叫高轶伕容,按照惯例,他要在基层实习一年,今天是他来车间报到,我把他介绍给大家。”

刘露讲完这番话,大家鼓掌表示欢迎。

不管怎么说,自己这副样子多少有些狼狈。

这会儿我也顾不得许多了,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冲大家说:“我初来乍到,请大家多多关照,在这里,我先谢谢大家了。”

说完,我鞠了一躬。

人群里有人发笑,还有人轻声发问:“这位是,中国人还是曰本人啊?”

问话停处,众人爆发出大笑。

好在我经历过类似的场面了,便不卑不亢地说:“本人根正苗红,正经中国品种。”

大家笑得更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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