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过身去的隐墨闻声转身而望:
只见,箜篌长弦之上,抖起阵阵蓝色波光。同时,溢出的波光宛若蝌蚪一般,环绕箜篌。随后,波光汇聚,逐渐形成一层蓝色光圈。光圈持续环绕箜篌,徐徐悬浮至上,当达到箜篌凤首轸处时,蓝色光圈开始逐渐紧缩,直至其上的光芒亮得耀眼。
隐墨下意识地捂住双眼,在感觉到周围蓝光减弱之后,才缓缓地将手臂放了下来。
霎时间,在云烟弥漫之处,一位女子衣着绣有雪花冰霜的蚕丝素裙,在素衣的边口则是灰黄色调为底,其上用蓝色细丝刺绣着连绵朵云,胸部之下维系着的腰带亦是如此形状。在腰带之下,飘下两条拖至地面的素衣绸,正与其披在双肩之上的披帛相似。其双肩两侧,分别垂挂着一缕长长的秀发。其头顶仅仅利用一朵白色扇状的配饰盘固流苏髻,披散鬒发于后背。
待其转身,水灵明眸令人望之而深邃,然其眉心向外携着的弦月眉却让人深觉眼前女子的不善。
不过,在此刻的隐墨看来,此女眼睛下方虽被轻纱素绸蒙住,然却能够遐想到这柔薄的面纱下如花般的芳容。一时间隐墨游离般地由衷感叹道:“闻声似见人,如水亦如绸,在下此刻一睹姑娘芳容,方知艳为何物,美之释义!昭君若见,定会自愧!”
“昭君之命乃是千古之恨!自古美人,红颜薄命,若以此为代价,女子宁愿弃美从素。方才先生欲别此处,留身影为念,只待有缘相见。可怜缘分这般不见其形,难触其身之物,害苦了多少凡尘世人。”
隐墨睁大双眼,似乎面对着眼前的女子心中竟起一种似曾相识之感:“爱美之心,无论男女,世人皆有之。然出身之因令在下难以在此逗留,身陷报复囹圄,此行毅然决然。在这乱世江湖之中怨只怨生不逢时,还望姑娘宽恕。然相识良久,姑娘可否留下芳名,待日后相称。”
“公子即口出此言,想来势在必行!小女无需多留,先生离去便是。若是有缘,后会有期!”
倏尔,一阵风犹如隐身的玉手一般将女子别在发髻上的面纱扯下。顿时其面露:珠粉红颜樱色唇,轻眉幽发冰霜鼻。娇弱春花羞中臊,芙蓉难比杜鹃离。
女子未触及飘飞的面纱,面目便早在隐墨面前显露。
隐墨见之,早已经有了定数的心仍然为之一惊,因为眼前这番面孔在隐墨的记忆之中早已经烂熟。隐墨面目顿改,一脸严肃模样地从嘴中疑惑地脱口而出两个字:“是你!!!”
隐墨一语令女子顿时定格,其将遮住颜面的面纱放下,充斥着水波的眼睛面对着隐墨只字不语。
只是,当隐墨见到眼前之人真容时,一收方才敬意,没有好气地说:“你我本是陌路人,一面逢后日无期。然兰鸢姑娘今日出手,此情待隐墨日后相报!”
兰鸢听着,双眼随即变得黯然失色,隐藏心伤地说道:“姑娘?!如此称谓用于你我身上可好?”
“你我背景相异,使命相悖,从我们相识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彼此的路。今日救命之恩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总有一天会将此情还于姑娘!”隐墨说完随后便化作一团紫烟在兰鸢面前消失不见。
而后,箜篌之上曼妙之音再一次飘扬而起,然坐在石椅之上的兰鸢虽指在弦上,脑海之中却一直回忆着方才隐墨高举自身之美胜于昭君之语。然而此刻无穷的回味似乎都难以得到曾经的那片心,如今的隐墨难道就再也难以回到昔日了吗?
“昭君虽美,却红颜薄命,风韵鼎盛却不为人知,令后世为之哀怜!一别便是终身,恋却身首异处,此刻与君一别,不知日后是否亦如王嫱般孤苦怨愤,终结一生?”
琴声婉转,旋律渐渐低沉而下,绵绵之中亦可闻曲中之悲怜,律中之哀怨,直至曲终人散。
另一方石桌之上,砚墨入笔,笔锋勾勒在麻纸。
随后,麻纸之上,一曲《昭君泪》随着兰鸢笔锋之上的墨迹挥舞而出:
南郡高府王家是,王父喜笑老得女。
锦衣玉食润红颜,小女深闺年长成。
峨眉绝世不可寻,能使花羞在上林。
凝脂肤如玉水滑,小郡漫漫众皆识。
元王形影单相吊,御宇日夜思倾城。
蝴蝶艳飞彩墨书,散绕天下佳丽汇。
南郡王女难自弃,一朝选在万人上。
碧天煦风吉阳日,父潸难忍私女去。
圣命至尊民无违,始是泪辞双亲时。
龙凤雕花官船入,紫砂朱壁瑶宫进。
春溪水漂船高荡,长江涌波心不宁。
汉水逆行美人苦,秦岭难登娇娥叹。
至京蝉鸣鹊相呼,待诏掖庭俟元帝。
自恃貌美不贿师,而成伪面冷宫湿。
孤身独守清宫月,三年不见君王面。
雪卧腊梅梅自瘦,空楼冷凝人素颜。
夜半琵琶哀声起,深处媚眼双泪流。
拨弦弦若冰丝脆,情断曲调弦中出。
音怨多情飞雪梅,水泻长空久不绝。
梅枝不堪两肠断,白花蔽目尽皑皑。
深处难寻知音人,愁绪随声化尘埃。
奏罢余音清厢绕,琵琶冰弦新曲流。
曲终夜尽天明时,春红竞放御花池。
佳人泪眼私花语,不知寸心恨千尺。
忽闻西塞至汉城,异域和亲结血缘。
自此不为敌寇苦,愿得美人归自营。
汉帝佳丽在一生,六宫三千无人去。
君王既言难失信,寸肠千结愁更愁。
深闺丰容羞花姝,靓饰浓颜香引蝶。
广闻社稷美貌人,不知深宫锁倾城。
一夜共度未央殿,春寒红颜娇无力。
浴泉华清温池下,凝脂散肤水润滑。
自古美人犹有存,难得芙蓉赛西子。
锦裘貂衣宫车赐,佩玉鸣鸾亦不绝。
灯火阑珊彩蝶飞,风骚独领艳妆镜。
春宵苦短好梦尽,日起高升两诀别。
长恨不识怨无言,梅花一樽作临辞。
躬至长安天涯处,心意留君君不知。
临别归路又回首,那人已在天际处。
永去长安难复见,水入潼关不再流。
城头月落霜如雪,宫室五更声欲绝。
迥野草黄迎早霜,人搠缨枪携苍犬。
马负重装车载粮,利剑横飞血溅场。
伤心娇娥辞汉主,僻地孤身不胜残。
谁人携手上河梁,独坐銮舆返咸阳。
宫墙回廊近椒房,月黄夜凉泣寒蝉。
绿纱窗下无人颜,思量血心字成灰。
千骑飞度黄河水,身过雁门人两绝。
大漠茫茫沙如雪,玉人眼泪双双落。
一日三秋思长安,胡骑万民不知愁。
蛛丝粉黛青发曲,歌尽红尘是非怨。
闺妇凝妆上翠楼,月辉清风凋碧树。
天阶忽见长安弦,日夜思得憔悴颜。
深闺琵琶声又起,寄词诉言满心泪。
长忆昨日盼昨宵,春梦有尽去无痕。
哀辞悠悠中隐誓,异域双双难有知。
自古红颜多薄命,风韵散尽惹人哀。
相思曲尽风尘死,万里绵绵此恨长。
离离娇容在九泉,诉言良苦奈何潭。
同生红尘时有尽,何时连理无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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