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长辈,教育一下后辈不是很应该的事吗?”
卡西洛夫双手插进风衣的口袋,斜靠在玫瑰窗旁边。
没有人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有没有进行惊天地泣鬼神的打斗,似乎一切在这里都成了谜,历史的车轮在此处戛然而止,好像从这个节点车轮微微腾空,直接越过一样。
所有人的记忆在这个节点消失,那种强烈的违和感在她们的大脑里挥之不去,就好像电磁板的断层一样,想要连接到下层的讯号,电磁波却游离在上层无法抵达,做再多的努力也是徒劳。
两人站在瓦尔基里殿的长廊里聊天,虽然这已经不能称之为长廊,几乎没有一幅画是完整的,两侧大理石壁画的碎石满地,悬在房梁的红木似乎从未停止过燃烧,有些掉落下来的红木被卡西洛夫一掌拍开,散落在地上。
这场面太诡异,巫女们纷纷瞪大眼睛看着这两人。
从英灵厅赶回来的卫队将整个长廊围起来,没有会长的命令,谁也不敢上前,巫女们也默默地将他们围成一个圈。
“你所说的教育,难道是把后辈打的半死,断几根肋骨吗?”伊莲娜端着酒杯,之前凌厉的气势已经不见,面无表情地看着卡西洛夫。
“那只是一点提醒,年轻人需要多多磨练。”卡西洛夫撇嘴,“他只是不明白而已,巫女与教会之间的斗争,讲正义是没用的,当他们的脚踩到你的脸上,火把燃烧到你的家里,和他们讲正义?哦,天哪,那就像是三岁小孩的把戏,他们夺走你珍贵的东西,你在地板上大叫着‘正义会惩罚你们的!’这不是傻逼是什么?你甚至连保护她们的勇气都没有,躲在阴影里瑟瑟发抖。”
“伊莲娜,如果你经历过我那个时代,就会明白巫女与教会之间的战斗,永远都是不死不休!”卡西洛夫说,“对于一个活在一百多年前的孤魂,那些我认识的人几乎全都死去,有的死在几十年前那场混战之中,哦,教会的人喜欢叫它‘圣战’,还有的人因为衰老而死去,就算是巫女的血统也阻止不了生命的衰老,这些人都死了啊,我看见她们的血,撕裂的身体,破碎的骨架,每一个人我都是认识的,她们的生命就那样消失不见,就像枯叶一样,融入土地,再无声息。你觉得和一个游荡在世间的孤魂讲正义,有意义吗?”
“没有。”伊莲娜淡淡地说。
“但是.....”她环顾四周,“你这次破坏这么多建筑,甚至连历代会长的雕像都不留情。”
“没有。你看,还有两座完好无损。”
伊莲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真的有两座毫发无伤,甚至连一点擦痕都没有,一座是她自己,还有一座便是前任协会会长。
“你这酒.....”卡西洛夫皱眉,晃着酒杯,“自己调的?”
伊莲娜突然一愣,脸颊微红,“是又怎样?”
“哈哈哈哈哈.....”卡西洛夫笑出声,“这么多年,你还是只能喝这种酒,酒精浓度极低。”
“喂,老混蛋,你再说下去小心我真的不让你进协会!”
伊莲娜嗜酒如命,一杯就倒。
这么多年,为了喝酒也是想尽法子,最后只能将酒精浓度调的极低,这样才能保证不会马上就醉。
“好吧好吧,”卡西洛夫扶额,“这次我带了些酒过来,大概能够你喝几个月啦,别心急,还有,这次你把我叫过来,恐怕没有演习这么简单吧。”
伊莲娜眼里金光大盛,连连点头,似乎又觉得自己神态不妥,轻轻咳嗽一声,淡淡地说,“恩,这次的确有些事情想和你谈一下。”
演习?
站在一旁的巫女们突然觉得脑子不好使了,这一切难道只是演习?受伤的艾达大人,骨折的兰斯洛特大人,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瓦尔基里殿,这只是演习?这个世界疯了吧.....
“介绍一下,卡西洛夫·叶戈罗夫·奥涅金,上个世纪最伟大的铭文师,法阵系铭文的发明者,以及.....上一任协会的副会长。”伊莲娜转身走向石桌旁边,示意大家安心,指了指卡西洛夫,“这一次只是一次演习,也是对大家的一次警告,没有任何防御是绝对的,就算是希拉德之翼也会出现遗漏,就这次的结果来看,艾达和兰斯洛特表现还不错,但是支援实在太慢,恐怕等你们真的从英灵厅赶过来,这里早就是一片血海。”
“我知道这样说可能会有些伤人,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兰斯洛特有很严重的责任。我说过,每一个伙伴的性命都是宝贵的,没有人会想自己的伙伴就这样牺牲,但是如果是因为自己人的错误导致伙伴死去,这才是不可饶恕!”
“会长.....兰斯洛特大人他.....还在昏迷。”一个戴着法师兜帽的女孩怯怯地说。
“我知道。”伊莲娜看了她一眼,“这些话不只是说给他一个人听,也是给你们所有人,这次只是预演,下次如果教会的人来袭,恐怕就不会是只有一个人。我们要面对的,是整个教会的力量。”
所有在场的巫女都松了一口气,原来给她们如山岳般压力的男人居然会是前任协会的副会长,帝都第一的铭文师,法阵系铭文的创造者,曾经的帝都第一剑圣,第一剑圣这个称号从未颁发给任何人除了卡西洛夫,因为这个称号意味着即使在剑圣之中,实力也是超越于他们之上!以前大家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一旦到达剑圣这个级别,几乎便没有胜负之分,互相很难战胜对手,但是卡西洛夫不一样,他几乎是碾压着击败当时所有相同级别的对手,因此他获得了这个称号,但是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个人就好像突然消失一样,从未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紧接着便是皇室与教会的通缉,所有关于他资料的销毁,似乎这个人从历史上被抹去一样。
但是当他真实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时候,才发现这种由内而外的压迫感几乎使他们喘不过气来,刚才的他就像一把出鞘的剑,锋利而棘手,一旦靠近,就会被其所伤。但是现在,他的气息全部内敛,很平常地和老友打招呼,靠在玫瑰窗旁和伊莲娜聊天,就像一个温和的长者,一个普通人。
“刚才你和艾达和姑娘们打的时候,出手不重,最多的程度只不过把她们击晕而已,但是,我很好奇。”伊莲娜靠在长椅上,翘起长腿,“为什么对兰斯洛特出手那么重,不手下留情?”
“哦,亲爱的伊莲娜,我已经手下留情了,”卡西洛夫微微摇头,“如果我不手下留情,他已经死了。至于姑娘们,绅士永远不会对姑娘们那么狠心,你说对吗?”
“不,只是让我觉得很恶心。”
“你这么说我可伤心啦,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小时候你.....”
“停住停住停住!!!”伊莲娜杀人般地眼神盯着卡西洛夫,“这里这么多人,现在我可是协会会长!”
“哦.....好吧。”卡西洛夫低头,看着地板,“至于兰斯洛特,他让我想起以前,这么说吧,曾经有个人也是理想主义者,和他一样。”
“理想主义者?”
“恩,大概是吼叫着我是正义,正义即我,邪恶终将退去,一切都是幸福美好之类言辞的人吧。总之他们的脑回路和我们不大一样,他们相信自己的信念,坚定地认为这样做没错。”
“这不是挺好的吗?”伊莲娜举起酒杯,她突然停住了,似乎意识到什么,又悄然放下。
“你继续喝,没关系的,不会嘲笑你。”卡西洛夫笑笑,“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挺好,能够坚持自己信念的人不多。但是也要看这种信念的本质是什么,我从来都不相信教会与巫女会有共存的一天,那都是狗屁,我们之间的战斗,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这是这一百多年以来的事实,血的事实。那种狗屁信念,在教会看来,就是软弱,是无能,是害怕,他们就会变本加厉地踩到你的脸上,这么多年,每次都是如此。当他们的火焰燃烧到你身上的时候,信念这种玩意可救不了你,能救你的只有刀剑,它不会背叛,不会撒谎。”
“所以我想提醒他,想要开启心的时代是需要流血的,很多很多的血。”卡西洛夫缓缓地说,“那孩子如果陷得太深反而对他不好,甚至对整个协会都会有一定影响,别人对你举刀的时候你是不能犹豫的,犹豫就会给对方机会,后果就是死亡,甚至是很多人的死亡。”
“你的意思是,这孩子可能会误入歧途?因为怀有幻想?”伊莲娜皱眉,不解。
“不,我只是想提醒一下他。没有别的意思。”他站起来,环视整个瓦尔基里殿,“好久没回到这里,真的是怀念啊.....”
“都被你破坏成这样你还有脸说.....”伊莲娜默默地想。
“会长,卡西洛夫大人,刚刚在殿外发现一个金发的女孩子在四处张望,行为可疑,好像对这里挺有兴趣的,被卫队抓住之后还是一个劲地问‘这就是巫女协会吗?那个雕像是什么呀?’这种奇怪的问题。”身穿铠甲的女人单膝跪在地上,恭敬地说。
“哦.....不用管她,照顾好她的安全就可以了。”卡西洛夫扶额,“早知道就不带她出来了。”
伊莲娜小饮一口红酒,默默地看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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