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半盲女阿俏

田豆顺着帘子声看去，只见一个蓝衣女子从门后走了出来，脸上笑盈盈的，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样子。

＂胡闹＂

一向和蔼的老杨郎中脸色一沉，低喝道。

＂爹，我怎么就胡闹了嘛＂

那女子依然笑盈盈地，慢慢地向他们靠近。

田豆这才发现，这女子步履缓慢，手中还拿着一根细长的竹枝，竹枝的底端不断在地面上轻敲着……

难道她是……

靠着模糊的记忆，田豆努力回想着，终于确定了这蓝衣姑娘的身份

她是老杨郎中的女儿，名字叫杨梅俏，村里人都叫她的小名＂阿俏＂；

从前她是村里的美人儿，只不过三年前生了一场大病，病好后，眼睛却不大好使了；

据说她伸手能摸到的距离，她还能看到个光影，再远，就看不见了；

因此，若她出门，这根竹枝就是用来探路的。

田豆看着她笑意盈盈的脸，还有一双俏生生的大眼睛，不由感叹造化弄人……

这时，那老翁抱着的庆儿，抖过那一阵，寒意已去，闹着要从那老翁怀里下来；

不料，放下地来只一刻，便见他抱着肚子蹲在地上

＂要屙屙……＂

＂啊呀，爹爹，你快收了那黄螺去配药罢

这庆儿真拉个没完没了啦＂

那老翁忙不迭抱起那小娃儿，要带他去茅厕；

不料那小娃儿苦着脸，屁股上＂噗＂地一声响，一阵臭气弥漫开来……

那老翁停住了脚步，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来；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那老汉的肚子上粘了一大块黄绿色的便便，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流……

他恼怒地对着那娃儿的大腿扇了几巴掌，把娃儿揍得哇哇大哭；

继而苦着脸对老杨郎中道

＂杨郎中，你快把那药配好，给我这孙儿尽早服下罢

我这回家换身衣服再来＂

他又回头看着田豆道

＂我叫我隔壁家的车把式大牛过来，要进城，就晚不得了＂

老杨郎中点点头，一把抓起女儿的竹枝

＂你不许胡闹，跟我配药去＂

杨梅俏偏了偏头，握着竹枝被老杨郎中拉进了药房。

田豆看着她的背影，仍是惋惜了好一阵；

而后她返回那屋去看田苗，见田苗仍旧未醒，心内更是焦躁。

好在不久，田豆听得院子外一阵响动，还夹杂着牛叫；

她出去一看，果然是那庆儿就和那老翁坐着牛车回来了；

赶牛车的是个年轻人，想必就是老翁口中的车把式＂大牛＂了。

那大牛跳下车来，对着田豆打量了两眼，问老翁道

＂就是她吗＂

待得老翁回答了他，又把庆儿抱下了车，他便道

＂既是如此，你就收拾收拾；

抓紧进城，大概咱们天黑时还能回村。＂

田豆微微一笑，道

＂我倒是没啥可收拾的，只容我跟老杨爷爷说一声，这就上路罢＂

不过等她站在药房外，跟老杨郎中隔门说了一声，再出来的时候，却见庆儿又开始闹了起来。

原来，庆儿听得他们要去进城，刚从牛车上下来，便又闹着要爬上去，嘴里嚷道

＂进城、吃包子，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老翁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

＂还进城哩，没屙够啊

城里都是打摆子的，都是上次进城坏了事＂

庆儿一边哭，一边抱着车轱辘不撒手

＂不嘛，我要吃包子＂

田豆看的无奈，突然想起晌午自己在苏家得了一个包子；

本想带给田苗吃的，但是田苗这会儿没醒，等自己晚上回来，可能包子都捂坏了。

于是她掏出了那个包子，弯下腰，在庆儿眼前晃了一晃。

庆儿本来哭成了眯眯眼，看见包子，顿时眼前一亮，撒开了车轱辘，向田豆扑来。

田豆后退了几步，对庆儿道

＂喏，包子给你

你不许哭了，乖乖地跟爷爷进屋去＂

庆儿＂嗯嗯＂地应着，抓了包子就往嘴里送。

总算打发了庆儿，田豆爬上了牛车，眼看大牛驯着牛，调转了牛头，正要上路，又听得后边一声叫唤

＂大牛哥，等等我＂

坐在车头的大牛，听到这声音，身子僵硬了一下。

田豆回头一看，原来却是杨梅俏出现在院子门口。

她一手抓着竹枝，另一手提了个小包袱，慢慢地向牛车走来。

半晌，等她摸索着走到了车后，大牛却粗声粗气，头也不回地道

＂你不好好在家呆着，又出来干啥子＂

杨梅俏笑盈盈地道

＂这不，药房里现今缺了好些药哩，正要上城里采买些。

你送田姑娘去城里，正好也捎上我。＂

说着，她把包袱和竹枝先放到了车上，又摸索着，像是在琢磨怎么爬上来。

田豆连忙上前，挽住她的一只胳膊。

她转脸对着田豆笑了笑，借力蹬上了牛车，方道

＂田姑娘，谢谢啦＂

而后，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了。

田豆看她虽然眼睛不方便，可是一派从容，不由暗自佩服。

而那大牛虽然一直都没有回头，却像背后长了眼睛，直到杨梅俏上了车坐好了；

他这才挥动鞭子，赶着牛车起步了。

田豆坐在车侧，望着两人，倒觉得两人之间的感觉很微妙。

那大牛固然是坐在车头，面向前方，手拿鞭子，赶着牛；

而杨梅俏却是坐在车中，面向后边，手握着竹枝，不自觉地在车底的稻草上，轻轻戳着。

半晌，她似乎困了，手撑在膝盖上，托着腮，闭上了眼睛。

田豆看这两人背对背，都没有再说话，但却仿佛都能感觉到对方的一些举动。

他们俩的这种气场，倒让田豆自觉是旁人，不愿出声破坏了。

但对于杨梅俏能一起来，其实田豆是高兴的。

再怎么说，大牛虽然是一个村的，毕竟自己不熟，又是男子；

杨梅俏虽然也不熟，但是老杨郎中她是信得过的，所以他的女儿自然也比较能让人安心了。

况且杨梅俏这俏生生的外表、笑盈盈的神情、自然的举动，一下子就获得了田豆的好感……

田豆不禁要想，几年前那时候，杨梅俏若是没有生那场大病，眼睛没事，该是多么顾盼生辉的一个人儿啊

路上遇见几个村民，都和大牛打了招呼，又看见杨梅俏坐在车上，都询问

＂这阿俏也在哟，是去药铺采买么＂

杨梅俏笑盈盈地应了，大牛却不再多言。

这时，虽说是秋日的下午，但因着本来是阴天，到也不觉得热；

眼见离村口越来越远，绕过山脚，又走了一段路，倒起了一阵风，倍觉凉爽。

大牛抬头望了望天，突然给牛加了一鞭子，老牛叫了一声，步伐加快了。

＂大牛哥，这天色是变了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