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奴才和五殿下身边的小豆子就叫关系不好，和宣庆宫的宫人就叫关系好。”

小皇子一听就不高兴了，奴才和其他奴才关系好，和自己就不好了吗？

邱离尚且不知小皇子已经偏离了重点，还在等他回答，然而等了半晌，却见小皇子不满地嘟着嘴瞪着她。

“……殿下，怎么了？”

小皇子不满道：“你这奴才怎么和那么多人都关系好？本殿呢？”

邱离哭笑不得：“在奴才心里殿下才是第一位。”

小皇子心里舒服了点，总算道：“皇祖母和母妃关系不好。”

久违的提起了太后，小皇子有些失落，他被给予的亲人的爱和呵护都来自太后，太后逝去后，便无人填补来自亲情的空缺。

邱离若有所思：“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为何关系不好，殿下知道吗？”

小皇子沮丧地道：“好像是因为舅舅吧，皇祖母说……想不起来了。”

当年楚淮大概就没认真听。

夜里邱离照旧去找贺公公，夜深人静，贺公公屋内一片漆黑，邱离敲了敲门，随后推门进去，却看见贺公公坐在窗前喝茶。

“公公。”邱离走过去，“现在入了秋，夜里比较凉，还是将窗户关上吧。”

贺公公放下茶盏，冷漠地望过来：“昨晚怎么没来？”

“昨晚身体有些不舒服。”邱离解释道，“一不留神睡到今天下午才起，下次我会注意的。”

贺公公皱眉，看着她的目光冷了冷：“习武之人怎会轻易身体不舒服，你到底做什么去了？”

被一眼看穿，邱离挠挠头：“听说是过度劳累，所以已经一觉睡到下午了。”

贺公公沉默了一下，负手缓缓朝外走去：“跟上来。”

平日里邱离练武一般练两个时辰再回去睡觉，可今天，刚满一个时辰，贺公公便挥手喊停：“今天就到此为止。”

邱离诧异地问：“公公？怎么了？”

贺公公侧过身，冷淡地道：“你也该回去休息了，不好好休息，怎么保护你那位主子？”

邱离笑了笑：“殿下还小，未入得朝堂，暂且——”

“天真。”贺公公冷冷看过来，眼眸泛着寒光，“没想到我竟教出个如此天真的人来。”

“……公公？”

贺公公转过身去背对她：“你可知道，陛下与太后母子不合？”

邱离怔了怔，吃了一惊：“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母子不合这样的事，自然是不会闹得人尽皆知的。”贺公公冷声道，“当年先帝垂危，属意今上，但太后却想推拒。虽然今上最终继承大统，可这事儿不知怎的叫他知道了，对太后很是窝火。”

贺公公又道：“且今上当年位主东宫时，曾有心爱的女子，本欲立她为妃，却遭到太后阻拦，尔后那名女子伤心之下离开东宫，竟遭山贼侮辱，便自刎了，她死时，腹中还尚有今上的孩子。”

邱离：“……”邱离听得心里发凉。

“听说六殿下书房里，还有太后的画像，如果得空，你可以寻来看看，届时一切便有答案。”

说完贺公公不紧不慢回了屋。

邱离在院中站了片刻，被一阵冷风吹得一个激灵，连忙掉头往回走。楚淮早已睡下，她偷偷摸进书房，借着月光把画卷一幅幅抽开，终于看见了太后的画像。

头次去太后宫中，她一直低眉顺眼地跪在地上，根本没在意太后的模样，可此时一看，画中的老人虽然苍老却威严，眉眼狭长，可想象得出年轻时这双眼睛是如何妩媚——和小皇子是一样的。

邱离耷拉下手臂，倒抽了一口凉气——小皇子和太后长得很像！

这实在是不祥之兆，如果是和谐美好的普通人家，这倒也没什么，可问题是，小皇子祖孙三代，关系并不和谐。

邱离甚至觉得，老皇帝每次见到小皇子的时候，都会想起太后来。

——不，等等，如果老皇帝不喜欢小皇子，他又为什么立小皇子为太子？虽然诏书还没下，但小皇子都谢恩了，老皇帝是不大可能反悔的。

太复杂了，邱离脑子都乱了。

大师道：“这说明你需要学习的空间太多了，唉，虽然你没有记忆，好在你学习能力还在嘛，好好学习吧！”

邱离胡乱应了声。

她觉得她可能需要打探打探前朝的事情了。

然而第二天一早，小皇子就被叫到金銮殿下了封太子的旨意。

群臣哗然。

邱离不知道前朝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只能依靠贺公公的人脉稍微打听了些。

翌日邱离跟随小皇子来到上书房，上书房里原本皇子们正三三两两聊着天，见到楚淮到来，纷纷停了话茬，看向他的目光探究又或冷然。

楚淮脚步脚步慢下来，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后面忽然飞来一个纸团砸中他的脑袋，楚淮扭头，瞪向五皇子，五皇子冷笑：“哟，瞧瞧，当了太子了就是不一样了。”

楚淮抿唇：“是你先砸我的！”

“谁知那纸团非要往你身上砸呢？”

“你——”

“殿下。”邱离温声道，“奴才给殿下倒点茶水吧，卫太傅应该快来了。”

楚淮还在不开心，闷闷地应了声，邱离便起身去倒茶。

当了太子，小皇子的人际关系并没有因此好起来，相反，皇子们都开始针对起他来，连卫太傅都对楚淮更加严厉了。

晚饭后，他闷闷不乐地趴在窗台上看院子里的落叶。

邱离捧了件大氅过去披在他身上：“殿下，夜间起风了，小心着凉。”

小皇子侧头看了她一眼，问出那个困惑他已久的问题：“奴才，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邱离：“……”她有点受打击，这么久这豆丁竟然连她名字都不记得了……

她顿了顿：“殿下，奴才姓何单名安，叫奴才小安子就行了。”

原来是叫这个名字。小皇子垂首思考片刻，认真地道：“以后本殿就叫你安安了。”

“……是。”

小皇子为这个绰号感到相当满意，但随后想起这几天的遭遇，又不免黯然。

邱离忍下摸他头的冲动，含笑道：“殿下是不开心自己当了太子么？”

小皇子歪头想了想：“也不是。父皇肯定是认同本殿才让本殿当了太子，本殿只是发现，以后和皇兄们关系可能会越来越差了。”

邱离点头：“不过殿下就算不喜欢几位皇子，也不要表现出来。”

小皇子撇嘴：“我没什么不喜欢他们的，我只是以为……”他惆怅地道，“立太子的旨意一下，母妃就会叫我去宫里一同用膳，没想到她并没有叫我……”

邱离默然，这是自然的，明眼人都看得出刘贵妃和这个儿子不亲。不过母子间又没有仇恨，不知道刘贵妃搞什么鬼。

小皇子又沮丧地道：“父皇也没有……”

邱离沉默了片刻，终究是上前摸了摸小皇子的小脑瓜：“殿下，奴才觉得殿下做得很好，殿下被封为太子，奴才与有荣焉，宣庆宫的宫人也因为殿下的身份抬高，而扬眉吐气了。这都是拖殿下的福。殿下平日里用工刻苦，这些都是殿下应得的。”

——间杂的身份因素和其他可能存在的政治因素，她是不打算对他说的。

小皇子呆呆地看着邱离，许久才轻哼一声：“这不是应该的么？”

时间一晃，邱离便在楚淮跟前伺候了四年，楚淮也从六岁的小豆丁变成了十岁的小大人，这四年除了楚淮从宣庆宫迁入东宫之外，竟没有丝毫变化。

午时邱离整理完桌上的茶具，就见楚淮从屏风后走出来，一边走一边抱怨：“这衣服这么厚，一会儿骑马怎么爬得上去啊？”

邱离抬头朝他看去，少年肥嘟嘟的脸颊褪去几分肉，开始拉出脸型来，狭长的凤眸眼尾上扬，钩子似的勾人，因着今日要去京郊秋猎，他便着了身骑射装束，英姿飒爽至极。

邱离笑道：“这衣服很适合殿下。”

她表扬得及时，楚淮满意地点头：“那当然。”

今日是一年一度的秋猎，老皇帝似乎对这些户外活动格外有兴趣，一个都不落的要参加，皇子们自然不敢怠慢，楚淮更是首当其冲。

跟随大部队来到京郊安营扎寨后，邱离对楚淮道：“殿下，奴才不会骑马，但是会随时保护着殿下的安全的。”

楚淮随意地道：“不会有事的。”

……不，就是这种时候最容易出事。什么宫斗宅斗书邱离这四年读了一摞了，因此对每一天都十分小心。

好在这些皇子虽然和楚淮敌对，但还没到下三滥的程度，所有的招数邱离都能及时化解，当然，这一切功劳还是属于贺公公的……

“这次，众位爱卿可要好好表现，谁的猎物最多，朕亲自打一头鹿，赏给他！”老皇帝说完，朝臣皇子们都纷纷激动起来。

“我一定要拿到这头鹿。”楚淮对邱离说完，便翻身上马，直冲林中而去。

邱离四处扫视一圈，见老皇帝身边的太监一直看着楚淮的背影，顿感不舒服，便偷偷潜进林子里，朝楚淮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