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忽略发生在第四纪七四五年这场旷世战争中的主观因素而只分析客观战略的后人,都无法破解这场战争的进程之谜。
从战略上说,当格姆雷洛顿平原门户大开,只要稍有常识或者还有哪怕一点理智的人在掌握兵力极尽优势的军队的时候,都会采用分兵进发的战略。龙曼手上的兵力足以让他派出多路大军,同时向东方的阿巴拉尼诺和图斯坎、西方的联军残余集结的巫山、图格林堡垒萨森卡洛、图格林王都高嘉奥拉进攻。
但是龙曼却从意识上就无视了所有的建议,命令全部近七十万大军一个不剩的开向巫山,被穹音的继承者背叛的怨恨,超过了所有的一切,凌驾于了所有理智的考量之上。
在无险可据的格姆雷洛顿平原,无论做何样的决策,都会比强吃撤向地形复杂的巫山的联军这个决定更聪明。即便是活在当下的人,都难以理解为什么亚罗音真的能够一个不剩的把龙曼的军队全部引到巫山来,在亚罗音出现之前,龙曼还懂得分兵去攻击矮人的王国阿利亚,到了这个大军能自由驰骋的大平原,他反而出现了巨大的“失误”。
如果忽略他对亚罗音个人的仇恨,而从利害等客观因素分析的话,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龙曼的决策都愚不可及。
亚罗音完成掩护之后来到巫山,这条山脉在东洲显得非常独特,它孤零零的横亘在格姆雷洛顿平原的地平线上,前后不与任何山脉相连。巫山数座主峰海拔比金立盾大省的山都要高,但是巫山即便是在冬天也没有积雪,黑森森的如同一座巨大的堡垒,因为种种诡异和神秘的现象频发,这里才被人们称为巫山。
因为兰德罗亚数年前提议的将巫山设为图格林军队山地训练场,巫山上留存有可以屯兵数万的营地,只是并没有防线和壁垒,当亚罗音到达巫山的时候,他看到恩督瑞亚正在命令人凿山开石,准备修筑壁垒。
只是,壁垒的修筑一点也不顺利,一是时间短,二是巫山山口太多,不像金立盾大省那样只需扼守关键要道即可,再则就是撤到这里的人已经疲惫不堪,人数又少,各项工作都很不顺利。
亚罗音的铠甲上全是已经风干的血迹,他把和自己同骑一匹马来到山上的拉格纳放下,拉格纳从未骑马驰骋百里,浑身骨头都僵了。亚罗音把马缰交给了前来领马的人,自己径直走到久候他多时的各位国王面前。
恩督瑞亚说:“亚罗音,不行啊,这里修不起壁垒,怕是防不住爱现八组的。”
“靠砖土是防不住的。不过,也差不多了。”亚罗音回头望去,龙曼的军队已经出现在了十余里外,而且并没有安营扎寨的意思,正直扑巫山而来。
“敌人就要到了,我们……该怎么办?”阿德尔紧张的问。
“继续抵抗啊,抵抗不了的话,就往主峰那边撤退。我要稍微休息一下,我们主峰汇合。”
下达了简单的命令后,亚罗音就不再过问,往山里走去。
艾辛巴族的大军在平原上展开气势更为惊人,他们如同一条黑色的巨毯,脚步震天的朝巫山开进而来,像潮水一样漫过脆弱的防线,往巫山纵深挺近。联军边打边退,他们不但身体被敌人庞大的军势淹没,心里也几乎被绝望淹没。
当巫山东侧发生激烈交火的时候,巫山主峰之下,亚罗音正在溪流里泡水,他把血衣和铠甲都扔进了溪水里,流出的血迹把流下的溪水都染红了。
亚罗音站在溪水里,把身上的泥尘秽物全部洗净。裴丽姬和安特罗西亚在水边,裴丽姬站着,手里抱着亚罗音要穿的衣服,而一旁的卵石上则放着一套替换的蒂米利蒂斯制式的铠甲和佩剑。安特罗西亚坐在卵石滩上,她身上的巴士革服饰和这种葱葱郁郁的山林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安特罗西亚很享受这种北方的景致,只不过这种时光太过短暂,有些可惜,她对亚罗音步步后退并不担忧,信心十足的相信亚罗音终会取得胜利。
来到北方之后,亚罗音都没有什么时间和安特罗西亚和裴丽姬相处,他们三人关系本来就微妙,现在亚罗音也没这心思了。对比东洲的存亡,两个女人之间会发生什么,说实在的,在他看来和战马会不会踏死一条蚯蚓一样,已经不需要关心了。
在鼎沸的人声到来之前,秘境般的巫山一切都是如此美好,树影斑驳,绿溪淙淙,密林深处清凉而怡人。看惯了灰暗的焦土的眼睛在这片深绿色的丛林里非常舒服。
这时,树林中栖息的飞鸟突然集群的飞离枝头,发出比人的哀嚎更令人不安的啼鸣,向远方飞去。
仿佛是得到了信号一样,亚罗音离开溪水,用毛巾擦干身体,穿上裴丽姬递过来的衣服,再自己把一块块铠甲系扣上,因为裴丽姬不熟悉穿铠甲,帮不上忙。
应亚罗音的要求,这套蒂米利蒂斯铠甲是最高的元帅级礼服铠甲,连手指指背都有节状铠甲,铠甲边缘也缀有鎏金的卷云式勾边,护肩下沿还有流苏,肩膀上、护臂上、护膝上和护踝上都镌刻有蒂米利蒂斯的标志。
铠甲穿上后,亚罗音要披上披风,这披风并不是披在身后的,而是侧披在左肩上的,将无害的左手掩住,将右手放在国王能看见的地方,这是一种渐成的风俗。
亚罗音刚刚把披风披上,兰德罗亚就从前线来到了这里,他有些灰头土脸的,在看到亚罗音的时候,才拍去身上的灰尘,严肃的立正报告。
“敌军离主峰大概还有三里,不用半小时他们就会越过最终防线了。”
“时间也差不多了。”亚罗音把披风往地上一撒,让它垂了下来。“女王陛下,不用回军队了,你带裴丽姬、克拉瑞斯他们沿着山麓往巫山的北边走,有多远走多远。”
“现在?”
“就现在。带着你的随从走,谁都不要告诉,我也该去办正事了。”亚罗音仿佛有些决绝的朝兰德罗亚挥了挥手,让他跟自己走。兰德罗亚深深的吸了口气,他在亚罗音身边数年,等的就是现在这种时刻,等的就是现在——比任何人都能更接近亚罗音,在亚罗音进行伟大决策的时候,站在比任何人更靠前的地方亲眼见证历史的诞生。
裴丽姬对亚罗音很是担心,因为她是个普通的女孩,而安特罗西亚则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担忧,不论亚罗音何去何从,她都相信亚罗音有自己的主张。
不论他以后是否还会回到巴士革,安特罗西亚都想在此对亚罗音这些年对自己的帮助提出感谢,她微微颔首,喃喃的说:“感激不尽,亚罗音。”
或许就此分道扬镳是个不错的结局,但无论如何,安特罗西亚都祝愿亚罗音一路好走。
而在亚罗音和安特罗西亚等人都离开了之后,三个庞然黑影才从暗处现身,他们是安格恩、卡塔迈先和奴西埃。龙曼觉得自己的黑骑士在正面战场似乎并没有办法翦除亚罗音,为此,他命令这些黑骑士像当初格杀罗恩戴尔王一样,绕过所有正面的关隘,直奔后方,伺机刺杀亚罗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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