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利亚王宫的失陷使莫洛亚王不得不接受艾辛巴族已经攻入矮人纵深腹地的事实。
“莫洛亚王?矮人还有纵深吗?”
华尔金看到莫洛亚王呆滞的表情,忍不住又问了一句:“莫洛亚王?”
莫洛亚从痴呆中回过神来,他看着眼前破败的景象,忍不住沉下气来,说:“要进入阿利亚博罗维亚,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就是从阿利亚宫下方的‘天轨’下去。从这里再往下就是冶炼厂和矿场了,那里倒也不是没有工事和堡垒,地势也比较险,但是……不会再有像大门那么好把守的地方了。”
“矿场和冶炼厂下方呢?还有什么吗?”
莫洛亚王听到这个问题,略一迟疑,即便矮人现在已经到了亡族的边缘,即便现在身边的联军都是生死之交,但是莫洛亚王有保守矮人的某些秘密的义务和责任。
现如今是否还要继续保守这些秘密,莫洛亚王有些犹疑。
就在莫洛亚王犹疑的时候,从黑暗的阿利亚王宫深处突然发出了一阵瘆人的惨叫声,让所有人都警惕了起来。
不过这一声瘆人的声音之后,四周迅速归于寂静。
华尔金把箭搭上,搁下先前的问题,说:“走,过去瞧瞧。”
莫洛亚王攥了攥手里的战斧,迈过遍地的尸体,往更深处走去。
阿利亚王宫气势磅礴,即便是在黑暗中摸索,偶尔在火光中现身的巨大廊柱如同巨人的骸骨,冲击着每个孤陋寡闻的来访者的心灵。
空气和直觉告诉这些来访者,这座在山岩中凿出的大殿有着令人叹为观止的空间,如果是灯火通明的时候,这将是何等壮观的景象。
莫洛亚和华尔金找到了刚才一声惨叫的源头,那是一个被撕得血肉模糊的暗兽人,他倚在一根廊柱旁,像被野兽啃食了一样。这个暗兽人破碎的铠甲还滴着血,和那些已经阵亡了估计有几个月的尸体完全不一样,他非常“新鲜”。
莫洛亚和华尔金蹲在这个暗兽人身边,检查尸体的情况,其他的人则背靠廊柱做警戒。
“是被野兽一样的东西咬死的。”华尔金皱着眉头说。
“可以肯定这不是矮人干的,不过,有点让人搞不懂,为什么会有落单的暗兽人在这里呢。”
“地精……是不是遇到了地精的袭击?”
“有很大可能,地精会到这里来已经是一件很不简单的事了,不过让我真正在意的是,为什么他会落单。地精的数量不多,我们矮人都能压制住,何况有黑骑士的艾辛巴族。”
华尔金紧张的说:“如果他的落单不是由地精造成的,那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股不祥的感觉涌上所有人的心头。
华尔金没有感知到周围有什么危险的气息,他希望这个暗兽人只是因为落单而遭到一些小狗似的地精的袭击。
如果暗兽人都下场如此惨烈,那他们的处境就更危险了。
“不管矮人、地精还是艾辛巴族,陛下的王国底下,似乎并不是简单的攻防战那么简单。希望我的猜测是错的。”
老实说,在这样复杂而糟糕的情况下,最理智的选择应该是撤退,但是这个阿利亚可是莫洛亚王和一干矮人的故乡,他们宁可死在这里也不会退缩,即便意志如磐石的矮人退缩了,华尔金也不会撤退。
华尔金是精灵中的另类,热血、讲义气而且大义凛然,即便最后只剩自己,他也会继续追查黑骑士的踪迹。
只要能确定最后的敌人黑骑士已经消亡,自己生死无所谓。
华尔金认为最乐观的情况是黑骑士随着龙曼的逝去而崩溃,只剩艾辛巴族人的话这一切就简单了,无论如何,隐患一定要查清、杜绝。不然的话,仅剩的几个持有黑剑的黑骑士也能将东洲搅得天翻地覆。
莫洛亚王让队伍稍作休整,在库房里找一些火油、火炬,补了些饮水,吃些干粮,休息休息。
莫洛亚并没有回自己的寝宫,他知道那里早已经是一片狼藉,所以他和所有人都待在一个大厅里,睡在一张先前已经被掀翻了的沙发上。
莫洛亚王身心俱疲,即便睡觉,也带着忧困的表情。矮人的家具对于人族来说太小了,虽然于待客之道来说有些失礼,但他们都只能在地毯上休息了。
昏黄的篝火中,华尔金显得有些百无聊赖,他还不需要休息——精灵的精力比人类好,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
华尔金手里拿着一把匕首,这是一把自觉身心受到重创已经难以理事的纳音扎交给华尔金的——纳音扎已经想好了谁才是罗恩戴尔的继承者。
以匕首作为领袖的证明看起来并不符合精灵的秉性,不过抛开武器的身份,这把匕首的确是精致的工艺品,精致得基本没人会用它去做武器。
“华尔金大人?”一个躺在地毯上的人类士兵侧身过来,瞳孔中倒映着昏黄的火光,探问着。
这是一个华尔金亲自带离父母身边的图斯堪少年,刚刚十五岁,他叫汉,一个刚刚接受了兰德罗亚计划提议中的较入门的军事训练的新兵。
“怎么了?”
“没……只是有点睡不着,实在是睡不着。你曾经和亚罗音大人并肩作战,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什么样的人……和你们听到的所有传闻一样,很容易受情绪影响决策的人——毕竟连龙曼那样的人都这样干净利落的处理掉了,如果不是因为阿德尔那个小人,说不定就能把他带来了。”
“雪盾王,不,阿德尔做了什么?”
“过河拆桥。”华尔金冷冷的哼了一声,充满了鄙夷,“在龙曼和他的大军被歼灭后,阿德尔指示帕蒂斯袭击亚罗音。亚罗音警戒心很重,自从格诺莉亚死后就一直很重,他差一点就杀了帕蒂斯,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住手。说句实话,帕蒂斯是个笨蛋,不过死了也可惜。但是阿德尔……即便国王要一切以王国权益为重,但是这种行为是真的愚蠢,非常愚蠢……”
“唉……就算能在这里活下来,到外面还要面对雪盾啊。”
华尔金有点吃惊,“你很清楚嘛。”
“我们的国王恩督瑞亚是一个相当讲情义的人,亚罗音大人让我们的家园幸免于难,谁敢攻击亚罗音,必将招致图格林的仇恨和报复。”
“看得挺透的嘛。就算恩督瑞亚不动手,亚罗音的学生兰德罗亚也会替他的老师报仇的,兰德罗亚这种看似喜怒流于表面,但是把真正的欲望藏得极深的人,可能才是最可怕的。”
“兰德罗亚殿下是这样的人吗?第一次听说。不过,为什么拯救东洲的力量会把握在这样的人手里呢,亚罗音大人……一点也不像那些吟游诗人口中的英雄应有的样子。”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很多次,但或许这样的人才是‘真实’的人吧——会有自己的考量,会任性,会愤怒,更会被仇恨牵绊。你觉得单纯的认为正义必胜的人就一定好吗?有时候反倒是这种满是争议的人,才是推动历史前进的真正力量。谁要管别人怎么评价自己呢,反正只要照着自己想要走的路走下去不就好了,很多人觉得对的事情,最终可能都不会有好结果。”
“那华尔金大人……你觉得自己坚持的是什么。”汉问。
“我坚持的……或许是‘正确’吧。我觉得人类虽然挺有问题的,但是他们的社会和所坚持的,似乎才是未来应有的样子。”华尔金仰起脸,长长的叹了口气。“过去的一百多年,我一直待在伊尔西克,我对这种日复一日的生活已经腻烦了,这时候有同胞跟我说:再习惯习惯就好了。可是,这种索然无味的生活,习惯了又能怎么样呢?一个曾经到伊尔西克游览的人族吟游诗人曾经说:当灵魂感到寂寞的时候,人生的一切就都是没有意义。我感触很深。所以,我才游历东洲,不管是精灵、矮人、兽人的世界,我都看在眼里,我总觉得,人类虽然偶尔会走错,但是只有人类能把东洲带出现在的困境。我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的,但我觉得,只有人类才能创造比现在要好的多的未来。”
汉听了,微微张口,由衷的说:“您真是……了不起的人呢。”
“呵呵……什么了不起,说白了,我是精灵的一个异类异端而已。可是我又没有亚罗音大人那样的能耐,纵横天地,玩弄万物于股掌。”
“华尔金大人如果拥有亚罗音大人那样的力量,我们应该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磨难了吧。”
“谁知道呢?我又不是亚罗音。说不定当我遇到亚罗音那样的经历的时候,我做的比他还差。现在想想,亚罗音如果早已经看透了阿德尔,却还是不得不来帮忙的话,那还能说他是狭隘之人吗?唉……精灵的文学都是讲求意境的,一个人是善就是善,是恶就是恶,但是恶人就不会有一念之仁吗?善人就一定不会有一念之恶吗?我不那么觉得。”
汉还没到思考这么深刻问题的年纪,他还在考虑家里的地成熟了没有,还在考虑父母的健康。
华尔金拿出刀鞘,准备把匕首收进鞘里,但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响动让华尔金的耳朵抖了一抖。
之前一直在睡觉的莫洛亚也突然坐了起来,凑到华尔金身边,拾起一把火把。
汉也急忙摇醒了同伴们,让他们不要声张,赶紧起床。
华尔金和莫洛亚神情严肃的望着已经被关好的厅门,一阵越来越清晰的声音正在朝他们迫近。
“脚步好沉,听起来像是巨怪一类。”华尔金皱着眉头说。
“而且不止一头。”
“脚步声不快,似乎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我们从别的门离开,不要和它正面纠缠。”
莫洛亚王点了点头,命令人打开侧门——这个厅有四个门,通往别的厅室,一个矮人匆忙跑过去打开一扇双开门。双扇门打开的一瞬间,这个矮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门后就蹲着一个明明长着人性却四肢着地的地精!
这种地精因为在黑暗的地底生存,并没有眼睛,它敞开满是碎利齿的大口,一下子扑到矮人身上,撕咬得血肉飞溅。
华尔金急忙拽开弓弦一箭射去,射穿了地精的脑袋。
莫洛亚王赶到同胞身边的时候,这个矮人已经断了气。因为刚才矮人发出的惨叫,那个刚刚还在门外的谨慎徘徊的巨怪突然发出暴怒的吼声,用应该是钝器的兵器锤击并不坚固的大门。
莫洛亚王大声吼:“糟糕!被发现了,快撤!”
“这边有出路吗?”华尔金焦急的问。
“有,只是……”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