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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花怨》第十六章——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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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靖楠从医院回到家,七点钟左右,他是牙科医生,妻子程佳丽是妇产科主任,工作相对来说比后者轻松许多,因此,他总能够早点回家,多享受儿女绕膝的天伦之乐。

“爸比,您要喝什么呀?茶还是咖啡?酸奶还是牛奶?夜宵吃什么呀?黑米糕还是紫薯饼?小女都可以去为您准备哦!”挽晴换了身汉服,捻着手帕,飞奔来到萧靖楠身旁作揖。

“都不用,白开水就行。”萧靖楠倒了杯水,一饮而尽,点了点挽晴的眉心,“我的千金,又有什么事儿啦?”女儿这么点小心思,他简直了如指掌。

“爸比,小女跟你商量个事儿,我们以前被拐卖的邻居,叫徐静姝的,我们居然又遇到了!就在我们班!”

“真的!这么巧!这孩子肯定吃了不少苦吧?当年她爸妈都快急疯了,从南方跑到北方,都不知道有没有下落!”

“唉,虽然她小时候被救了,不过现在都没有找到亲生父母。但是她现在的妈妈是一个古筝老师,叫阮妜的,我想去她那里学古筝,好不好?”挽晴终于提出了要求。

“我的千金哪!你还真是跟小时候一样,想一出是一出,你自己说说你小时候学过多少东西?拉丁舞、芭蕾舞、围棋、跆拳道……有一样学出名堂了吗?你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如画家里跟她爸爸学学英语,简直是免费的外教嘛!你知道现在外面市场上外教多贵吗……”

“爸!你怎么跟我妈一样这么唠叨了!都学一暑假了还学啊!说的好像去如画家里学英语就不要给方老师钱了!爸,我跟你保证不耽误学习好不好?每周也就四十五分钟,古筝一般的也就两三千块钱,你就让我学嘛!”挽晴将手帕扔到一旁,拉着萧靖楠的手摇着。

“奶奶,你说呢?”挽晴转头向奶奶求助。

“我全力支持!女孩子有个一技之长有什么不好的?再说了她还没有学过乐器呢,你要是心疼钱,大不了我出!佳丽要是有意见,也让我来跟她说!”奶奶一脸宠溺的看着挽晴,老人最大的乐趣就是退休之后含饴弄孙,因此,从小到大对挽晴几乎有求必应。

“哥,你呢?”挽晴又想将彦成拉入阵营。

“啊?怎么啦?我支持我妹啊!”彦成抬头敷衍了一句,刚才他完全没有注意他们的对话,一心扑在手机上,如画也不知道怎么了,qq微信短信统统不回,打电话也不接,有方静在肯定不会出意外,该不会生自己的气故意玩失踪吧?

萧靖楠侧目,看了一眼对着手机一脸焦虑的儿子,啧了啧嘴,不满他对妹妹的冷淡。

“好好好!明天爸爸陪你去看看啊!”萧靖楠拍了拍挽晴的手背,还是妥协了。古筝这种高雅的乐器,他已经许久不曾接触了,当年还因为那个她,对此着迷不已,搜罗名曲名筝,逐一聆听,就差亲自去学了。

“不要!你自己不也说妈妈只有今晚才加班周末都连休嘛,今晚就去呗!我问过静姝了,反正还没关门呢!”挽晴继续央求。

“怕了你了!快去把你这身汉服换了,我到停车场等你!”萧靖楠思量了片刻,索性好人做到底吧!自己的这个女儿,来之不易,十七年来全家人疼都疼不过来,花钱就花钱呗,就算是打水漂也心甘情愿啊!

阮妜古筝工作室——

“挽晴!萧叔叔!还真是稀客!我专程等你们呢!”静姝正襟危坐在一架古筝旁擦拭琴弦,见到他们来,连忙邀坐并将泡好的金坛雀舌茶端过来。

“怎么样?老爸,还认不认不得她了?”

“女大十八变,这么多年了,静姝变得更漂亮了啊!这两年怎么样了?”萧靖楠喝了口茶,看着面前已经亭亭玉立的静姝,内心不由得感叹一句岁月如梭。

“挺好的,我现在的妈妈对我特别好。”静姝笑道,“就是不知道,我亲生父母当年搬家的时候,有没有……”

“你父母当年变卖家当,亲自去南京找你一个亲戚帮忙,后来听说去了西北,青海甘肃那一带。临走的时候也只和我们说如果有一天你回来了,请我们暂且照顾你。其他的我也真的不清楚了,你多见谅!但我相信,父母子女之间总是有缘的,你们肯定会团聚的!”萧靖楠早知她会问,但要他亲口说出这个令人失望的消息,还真是有点为难他了。

“对不起啊!”静姝强忍失落,也意识到自己无意中把话题变得深沉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儿了,我妈妈在楼上,我带你们上去吧。”

阮妜一直在二楼右手边第一间教室里静候着,她反复照着镜子,端详着这张略作改造的脸,她真的很惋惜,很无奈,惋惜自己要毁掉原来父母给的样子,无奈不能用真实的样子去和他再见。她一直以为,这么多年了,她可以放下所有的过去,一心一意和静姝开启新生活了,然而此时此刻,依旧因为他而内心波翻浪涌。

“这是我妈妈,阮妜!妈妈,这是我同学萧挽晴和她爸爸!”静姝介绍道。

“你们好!早就听静姝提起过了你们了!快坐吧!”阮妜像招待普通客人的一样,拼命掩饰自己的慌张。

时隔多年,看萧靖楠的样子,衣着光鲜亮丽,生活的应该很不错了。只是手上的老茧和额头上的皱纹表明他也是这座大城市里劳碌奔波的一员。

成人的自律能力真的比孩子强很多,萧靖楠见到阮妜的第一眼,竟然只是一个“假”字浮上心头,他不是整容科的行家,但从这么多年的医学专业知识和本人的直觉上看,这张脸明显不是天生的,虽然它不影响这个女人的典雅气质。

不,不止是典雅,再仔细聆听她的声音,那种感觉明明似曾相识!

“我们这里一般来说是每周上一次课,一次四十五分钟,费用的话也是按课时算的,一节课一百。当然,考虑到令爱已经是高中生了,可以改为每两周一次,甚至是一月一次。我刚才查找了一下时间安排表,现在的话也就是星期五、星期六晚上五点之后和星期日上午八点到九点还有时间,请你们商量一下吧,我也好及早安排其他学生。”阮妜拿出一张表格递给他们,尽量将声音放的低沉一些,尽量回避他们父女的目光。即使现在甚至是以后,他们都近在咫尺,但只要知道他无恙,又何必多生事端呢?

“挽晴,你自己考虑一下吧。”萧靖楠摸了摸挽晴的脑袋,将银行卡准备在手边。

“不用多想啦,我想每两周上一次,时间的话……就礼拜日上午八点到八点四十五好了!”挽晴撇了一眼表格,便决定了。

“那你下去选个牌子的古筝,再把这个表格填一下吧。走!我带你去!”静姝从一打厚厚的文件夹里取出一张报名表,拉着挽晴下楼,热情介绍起来。

“不好意思,静姝比较……活泼!”阮妜将一缕卷发别到耳后,笑了笑。

“没事,孩子们玩的好,我们做父母的也开心。”萧靖楠摆摆手表示不在意,只是这样的气氛真心有些尴尬,他不敢贸然发问,更不敢直视她寻找线索。

“静姝的爸爸,是不是还在忙啊?”萧靖楠委婉试探,尽管这种话更像是出自八婆之口。

“我现在还没有结婚。”阮妜并不介意。

“那请问,您毕业于哪所高校啊?”

“我是在星海音乐学院读的,后来去过日本深造了几年。”阮妜并不知道他是单纯的考验这个老师,还是在继续试探,总之她说的与现实经历南辕北辙。

说话间,萧靖楠被阮妜手腕上的一串旃檀手链吸引,旃檀理气和胃,更是檀香中的极品,照道理应该香远益清,但这串明显感受不到了,想来该是有些年月了。世界上的手串多如天上繁星,他虽然内心像获珍宝似的一阵激动,并不敢就此妄言,这是他当年所赠。他在努力回想着,属于她的,独一无二的东西……

“静姝她初来乍到,还要请令爱和令郎多照顾她呢。”阮妜感觉到了这气氛的尴尬。

萧靖楠勉强笑笑,点点头,“不敢当,客气了。”

“我们这里没什么好东西,我去给您倒杯葡萄汁吧。”阮妜想及早抽身离去。这种气氛真是让人难以忍受,越来越让她觉得,他们是为人不齿的出轨男和小三女。

“等等!”萧靖楠猛然坐起,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如同大梦初醒一般惊呼起来。

“你是……是未晞,柏未晞,是吗?”虽是询问,但萧靖楠的口吻明明是不容置疑。他终于发现了,她右眼眼里有一颗痣,初见她时,他还奇怪,居然会有人的痣长在眼睛里,虽然她的声音,她的眉眼,变了不少,但都有当年的影子!

阮妜一怔,手腕轻轻从他的五指上掠过,就在这几秒钟的时间里,她抛下所有的担忧和束缚,堂堂正正的直视着自己的爱人。她本来抱着打死不认的心思,然而话到嘴边,那份不甘涌上心头,最终只能苦笑一声,断断续续吐出一个“是”字。

她改名换姓,甚至整容,没想到还是瞒不过他,正如孙悟空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一样。

四目相对,两口无言。

“这个是敦煌牌的,很漂亮是不是?声音清脆洪亮,你试试!这也是最负盛名的,所以价格也就贵了一点;我个人喜欢用的是月牙牌古筝,历史悠久,但却鲜为人知。”一楼上,静姝分别弹了弹两个牌子的古筝,让挽晴听听其不同之处好做选择。

“静姝?这么晚了还有客人哪!”说话间,陆成峰推门而入。

“陆叔叔!这是我同学萧挽晴,她和爸爸专程来的!”静姝看到陆成峰显然很激动,在她眼里,他每一次的出现都是他们重归于好的机会,“他是陆成峰叔叔,是我妈的前男友,但现在还在追我妈呢!”静姝在挽晴耳边悄声说道。

“这快过中秋了,我那时候要回去看看我父母,没时间陪你们母女,就先把月饼送来了!”陆成峰拎着两盒苏式月饼和一箱桂花酒,打算送上楼。

“您太客气了,还是我来吧!楼上有客人……妈妈可能不怎么方便……”静姝生怕陆成峰看到阮妜和萧靖楠独处会心生误会,连忙跑上去帮忙。

“不用了,你快去陪你同学吧,这多失礼呀,而且这么重你也拎不动。”陆成峰谢绝了她的好意,执意独自上楼。

萧靖楠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像是有微弱的电流经过。阮妜,也就是柏未晞,那个纤手拨弦,余音绕梁的女人,是他的初恋,那是他一生中最纯真、最无邪爱恋。然而生活还是很现实的,阮妜不明所以的神秘,让他惶然,最终因此分手。当年的他,比挽晴都要天真可笑,他认为阮妜就是那个值得相守一生的良伴,而分手的原因是因为她不够坦诚。十七年了,曾经风华正茂、激扬文字、畅谈理想的自己变成了成熟稳重的医者、丈夫、父亲;曾经满怀激情、清丽脱俗的阮妜变成了韶华不再、安之若素的的普通妇人。一切,早已时过境迁了。

萧靖楠忽然感到无助和茫然,这样的两人再见,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更不知道将来如何相处,那可是他这么多年都不容忽视、难以忘怀的存在。

“你……你还好吗……”阮妜不知不觉红了眼眶,她想知道他太多太多的东西了,但太多太多的因素,又只能将它们浓缩成这一句。

萧靖楠并未回答,张开双臂,拥抱了阮妜。轻抚她的后背,让她平静下来,他自问一辈子还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虽然这种暧昧行为不适合自己已为人夫的身份,但内心的惊喜促使他小小放肆了一回。

很快,萧靖楠放开了手,抽了张纸巾为阮妜拭泪。阮妜只是接过餐巾纸,与他保持了距离,坐回椅子上。

这个场面,陆成峰看的不全,却已经是他此生最难忘的了。阮妜,这个让他魂牵梦绕追求多年的女人,她的眼泪是因为这个男人流的吗?他们之间有什么过往?情深几许?这个女人,自己为她付出了这么多,辞去工作,离开父母,背井离乡来到a市,就是为了换来她的背叛?不,他们没有分手!因为他没有首肯!只要他不同意,任何人,都别想抢走阮妜,抢走属于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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