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天,浮浮沉沉的落叶飘飘荡荡下来,安安静静的躺在结结实实的土地上,没有一点儿要起来的意思。
落地的树叶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不过有些人早已起来,而且一刻也不耽搁,他们争时间,争生命,争一切可以得到东西,有些人却不愿意起,因为这一天会失去很多东西,失去时间,失去生命,或者失去一切。可无论怎样,该来的终究会来,该发生的终究会发生,躲是躲不开的。
已有人在敲门,管家已在招呼,讨债的人,酒仙居的人,的确很积极,要打发这样的人,很容易,也很不容易,有钱容易,没钱不容易,要钱不容易,还钱不容易。
人生中好像没有什么事是容易的。
柳淳安已备好银票,在等着他们。来的是两名男子,一名男子是柳叶眉,三角眼,一袭白衣,背负一柄长剑,一柄三尺三寸长的长剑,剑鞘三尺,三寸留在剑鞘之外,剑未到手已出鞘。
任谁看到这柄三尺三寸长剑都会认得这个人,任谁看到这把三尺三寸的剑,都会厌恶这个人,因为江湖上用这种剑的人有且仅有一个,能令人讨厌的人也幸好只有这一个,白云三绝剑云无常。这样一个人能令人讨厌全凭一张令人讨厌的嘴,这样一个令人讨厌的人能活下来全凭那柄令人讨厌的剑。
而另一人,行客打扮,着一身宽袍青衣,戴一顶遮面斗笠,袍宽的很多,斗笠压的很低,盖住了他的身躯,压住了那双眼睛,只双手抱拳道:“想必这位就是柳淳安大侠吧。”
不愿示人的人很多,连眼睛都不愿示人的很少。
柳淳安还了一个礼道:“不敢。还请教阁下姓名?”
青衣男子还未答话,云无常便冷冷的道:“柳淳安是什么东西,竟也配问我的姓名?”
这样的人是金良玉的人,这样口臭的人却是金良玉派来收钱的人,金良玉难道是疯了?她若没疯用这样的人收账是为了什么?难道是怕赖账?既然怕赖账又为何要让他走?既然不怕赖账又为何要这样的人来?这样的人能收到账?难道他的剑能快的过柳淳安的刀?难道那青袍客又能敌得过整个轩辕府的人?莫不是酒仙居已没有其他的人手?可金良玉会缺人手?
柳淳安没有说话。云无常斜着眼睛又道:“害的大爷走了这么远,快把大爷的银子交出来。”
谁见到这样讨厌的人都不能不答话,谁见到这样讨厌的人也不能不生气,谁见到这样讨厌的人也不能不动手,可无论谁和云无常动手都不能不见血,不是他的血就是云无常的血,既然要见血柳淳安就不会动手,既然不动手就不能生气,既然不生气就不能不答话。所以柳淳安漠然的将十万两银票递了过去道:“十万两银子在这里。”
云无常随手接了过去,银票一张张点了起来,十张,每张一万两,张眉怒视着道:“怎么少了两张?”
柳淳安道:“怎么少了两张?”
云无常道:“这些是给金老板娘的,你当大爷是跑堂的伙计吗?”
“的确少了两张。”柳淳安转身向韩棠道:“再取两万两银子。”
两万两银票又已交到云无常的手上。
只听一声冷喝道:“阁下当我轩辕府是什么地方,这里岂是你撒野的地方。”说罢,一道身影缓缓走出,轩辕鸿宇缓缓走出。
云无常阴笑道:“轩辕府是什么地方,大爷我还真不知道?”
一声“放肆”响起,一掌便已拍出,掌势沉稳,便如一座大山般的打去,那云无常只呵呵冷笑两声,一柄剑已挥出,横在了身前,将那一掌挡了开来。倘若那掌继续向前,那么那只手早已脱离了臂膀。
他不但说话令人讨厌,他的招式更令人讨厌。
轩辕鸿宇双眉一挑,腰间的剑已出,迎向了那柄剑,那柄怪异的剑,剑头乌黑,剑身银白,好像,两把剑。
厅不大却也不小,一柄剑急若骤雨,一柄剑阴森诡异,这一剑砍来,红木椅碎裂,那一剑刺去,脚步微退,云无常腾空跃起,连进三招,轩辕鸿宇后退三步,连守三招,转身跃出门外,犹如猛风吹败叶,云无常紧跟跃出,好似急雨打残花,败叶将落,残花待逝。
一阵清风卷来,一片秋叶将落,秋叶很轻,却打碎了这片刻的宁静。
云无常呵呵冷笑,那是一张无常的脸,阴森可怖,他的剑连划出三下,好似携起了一阵阴风,诡异神秘。
轩辕鸿宇双目一凝,剑已迎去,剑影如风,连绵不绝。
风已止,人如松,剑无血。
那青袍客已拦住了云无常,柳淳安已挡住了轩辕鸿宇,因为再斗下去必然会有人流血,所以没有人流血,流血不一定是坏事,没有流血也并不一定是好事。
青袍客道:“这真是一个误会,多谢轩辕府主和柳大侠手下留情,多有得罪,还望轩辕府主见谅。”
轩辕鸿宇双目凝视道:“二位这误会似乎大的太过了一些。”
青袍客低头继续说道:“只怪咱们仰慕轩辕府主和柳大侠在江湖上的威名,想得轩辕府主指点一二,冒犯了轩辕府主,还望轩辕府主恕罪。”
轩辕鸿宇道:“指点可说不上,凭二位的武功在这江湖上能指点的人恐怕还没有吧?二位莫不是想要我轩辕鸿宇的命,还是金老板想要我的命?”
青袍客笑道:“轩辕府主说笑了,您乃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我二人何以做这种有违武林侠义的事,只是仰慕您的那柄剑,柳大侠的那柄刀,妄想见识一下,还望府主能够恕罪。”他忽然抬起来头,那是一双泛着青光的双眼。
轩辕鸿宇哼了一声道:“这样的误会以后还是不要有的好。”
青袍客继续道:“那是当然,不过近来听说令公子好像和梅家兄弟有些误会,在下自问和梅家兄弟还有点交情,倘若府主不介意在下插手,这件事自然是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轩辕鸿宇霎时惊住了。
柳淳安惊道:“当真?”
“在下不仅可以救他的性命,而且还可治他的疯症!”青袍客笑笑道。
轩辕鸿宇惊呆了,他手中的剑不知怎么掉了下来,只听叮当一声。
柳淳安也惊呆了,他想着那个十多年的好兄弟,霎时间满腔热血在胸口翻腾,心中思绪辗转万千,才平静的问道:“什么条件?”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青袍客笑着道:“能结交柳大侠这样重情重义的豪杰,便是在下之的荣幸,岂敢有什么条件,倘若真有什么条件,只是希望柳大侠能常到酒仙居坐坐也就够了。”
倘若这真是免费的午餐,你吃不吃?
当然得吃,即使这顿饭很难吃,也要笑着吃完,既然这顿饭是最后的晚餐,也要静静的吃完。
柳淳安拱手道:“日后定当登门拜谢,还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青袍客笑着道:“卓飞蓬。”又道:“既然如此,在下三日后在梅庄静待柳大侠,一解误会。”
柳淳安道:“好,届时定当前去。”
青袍客道:“那么告辞。”
柳淳安道:“请便。”
那二人便径自离去了。
轩辕鸿宇道:“看来你是非去不可了。”
柳淳安没有说话,没有说话就是一种肯定,有些事不需要说,就应该是那样。
轩辕鸿宇道:“即使这个人是青眼飞鹏也非去不可?”
柳淳安依旧没有说话。
轩辕鸿宇叹道:“万事小心,到时候韩棠会去接应你。”
柳淳安道:“谢谢岳父。”
轩辕鸿宇叹着气走了,韩棠捡起那柄剑也跟着走了,陆本初出现了,他从不在有其他人的时候出现,他现在就像个幽灵,不知路在何方,有人说,不知路在何方的时候,就跟着前边的人一起走,路自然就有了。他的前边只有柳淳安。
“你真要去?”陆本初问道。
柳淳安道:“我本就是为他而来。”
陆本初又问道:“你觉得他的话可信?”
柳淳安道:“那样的人从不说没用的话。”
陆本初道:“那么他们今天又为何要动手?”
柳淳安道:“不知道。”
陆本初道:“看来你好像有所准备了。”
柳淳安道:“并没有。”
陆本初道:“难道你不怕会为此付出些代价?”
柳淳安道:“那就付出些代价。”
陆本初道:“如果这些代价你承受不起呢?”
柳淳安道:“承受不起的东西有很多,倘若因此而逃避,那么我又能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而我又凭什么救他。”
陆本初道:“那么你的的确确应该做一些准备了!”
柳淳安道:“什么样的准备?”
陆本初道:“至少带上你的刀,至少找一个陪你喝酒的人好好喝一次酒。”
柳淳安道:“愿陪我喝酒的人并不多。”
陆本初道:“愿陪你喝酒的人也并不少。”
柳淳安道:“看来你愿意陪我喝一杯。”
陆本初道:“看来我已不得不陪你喝一杯了。”
无论朋友还是敌人,愿陪你一起喝一杯的人,至少值得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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