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暗,荀夫人终于将俊草等了回来。
“进屋说吧,”俊草见她满腹心事的模样,甩了甩衣袖,独自向正房走去。
荀夫人小步跟着,见他入座,犹豫了片刻道,“启禀主上,锦瑟偷偷当了一套红宝石头面,还将典当的银子给了一个男人。”
“什么男人?”俊草不禁蹙眉,“你把话说清楚。”
“是,”荀氏点了点头。原来前几日,她去锦瑟那里闲话,见锦瑟一身翠绿褶裙,又搭了同色翡翠,觉得绿色太重,便提议搭配红宝石更显肤色。没想到锦瑟听后百般推脱,自己逼问之下,才发现那套头面已被典当。她随即查问银票的去向,得知锦瑟有个表哥声称家中急需用钱,向锦瑟借了五百两银子。
“锦瑟是孤儿,她哪来什么亲戚?”俊草听完,淡声诘问。
“锦瑟五岁时被卖入兰悦楼,老鸨说她父母俱亡就是个孤儿,”荀夫人一脸愁容,“所以妾身担心锦瑟没说实话,这个表哥…”
俊草冷冷打断,“锦瑟人呢?”
“妾身命人将她关在屋内,等主上回来细审,”荀氏恭敬回道。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荀氏似乎有些意外俊草的冷静,想当初林氏出事,他可是暴跳如雷。倘若他不当回事,自己这番折腾岂不是打了水漂。她默默退到门口,在廊下站了一会,转身回到屋内,跪在俊草跟前,“妾身有罪,妾身还有一事未向主上禀报。”
“还有何事?”
“启禀主上,”她抬头看着俊草,慢声说道,“妾身本以为大小姐嫌恶锦瑟,所以诬陷锦瑟摔了玉佩。可是后来,妾身无意中听到锦瑟与侍女环儿的对话,原来锦瑟真是故意的,可恨奴婢被她的可怜模样所骗,还替她说话,害得大小姐离家出走。”
俊草脸色一冷,蹙眉斥道,“你既知道真相,为何隐瞒至今?”
“妾身并非刻意欺瞒,主上对锦瑟宠幸有加,妾身担心自己被主上误会是因妒生恨,出言诋毁,”荀氏哽咽着说道,“而且锦瑟是妾身领入府内,她若有错,妾身也难辞其咎。”
“锦瑟有错,与你何干,你当真胡涂!”
“主上责备的是,”荀氏结结巴巴道,“妾身不该袒护锦-锦瑟,更不该冤枉了大小姐,如今大小姐下落不明,都是妾身的罪过,妾身实在是该死。”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常毅急急跑了进来,“奴婢失手砸了茶盏,惊扰印公和荀夫人,请印公责罚。”
“重沏吧,”俊草摆了摆手。
等常毅再来的时候,屋内只剩下俊草一人,他将茶盏放在俊草手边,跪地求道,“奴婢刚才在门外都听到了,大小姐是被冤枉的,大小姐流落在外无人照顾,实在可怜,求印公开恩将大小姐找回来吧。”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滚!”
“都说忠言逆耳,奴婢斗胆,今日拼着一顿重责,也要把心里的话全说出来,”常毅咬了咬牙,继续说道,“奴婢不明白,大小姐没有犯错,为何印公要对她如此心狠,就连太子殿下都记挂大小姐的安危,印公居然不闻不问。大小姐对印公这般好,整日挂在嘴边…”
“放肆!”俊草冷冷呵斥,脸色却已怒极,“想不到阿玖不在,你的胆子还是这么大!”
常毅一句也没替自己分辩,“只要印公将大小姐找回,奴婢任凭印公发落。”
俊草哼了一声,“你去将余琪叫来,然后去院子里跪着好好反省。”
常毅没想到这通责罚如此轻易,不禁一呆,“奴婢这就去。”
看着常毅离去的背影,俊草唇角微扬。这位大小姐还真厉害,不但余琪替她说话,就连常毅也敢为她忤逆自己,快半年了,太子始终没有放弃,一直在派人找她,就连皇帝也亲自过问,而她自己,倒是过得逍遥自在!
“林小姐,你起得真早,”程管事见她在门口伸懒腰,笑着向她问安,“早饭已经备好,我立刻给你送来。”
“多谢程伯,”林玖玖看着头顶的大太阳,心里嘀咕道,就这样还早!以前自己跟着余琪,一向早睡早起,现在却要反其道而行之,连练功的时间都没有,幸好过了这几个月,自己倒也开始习惯。
不一会,程管事端了白粥、点心还有几碟小菜,送到她房中。
这里是兰庭阁后院,住着所有的乐师,他们不算是兰庭阁的人,所以除了几名粗婢,主要由程管事负责他们的起居。说起兰庭阁,在新乡镇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阿玖也是在酒楼吃饭听人聊得起劲,才想来兰庭阁看个究竟,凑巧她们缺名琴师,她就留了下来。
程管事人特别好,对自己更好,上回自己无意提到床铺太硬,第二日他就替自己换了,自己果然是人见人爱、讨人喜欢。她边吃边问道,“程伯,昨日那个刁声浪气的柳少爷走了吗?”
“已经走了,”程管事微笑道,“林小姐放心,兰庭阁自有规矩,可不是谁都能来捣乱的。”
“那就好,”阿玖挑了挑眉。听琴就听琴,这臭男人居然还想上手,若是放在从前,早就一脚往他脸上踹了。自己好不容易甩掉暗卫,若是露了功夫,只怕又要麻烦不断,何况身边还有阿玄,目标实在太过明显。
“林小姐,天气热了,你的床褥我替你换了吧?”
“好啊,劳烦程伯了,”她和其他琴师不同,没有焚香煮茶的癖好,也不讲究吃喝打扮,是最好侍弄的一位,“被褥确实有些厚,昨晚我都出汗了。”
阿玖的粥还没喝完,程管事就抱着寝具走了过来,见他要替自己铺床,阿玖一口将粥喝尽,摆手道,“你放着,我自个儿弄就成。”
“让我来吧,你饭还没吃完呢,”程管事走入她的卧房,熟练地将厚褥卷起搁在一边,将簇新的薄褥细细铺上。
程管事离开好一会,阿玖忽然跑向内屋,翻起床褥的最下层,她摸着东西还在,坐在那里发起了呆。自己离家那会,气得要命,什么东西都没带,却拿走了被摔坏的玉佩,这可是阿爹送的寿礼,对了,他已经不是自己的阿爹了。
以前曾经听他提过,宫里的名贵玉器若有破损,可用金银镶嵌修补,也不知此地是否有这样的工匠。只要能补,大不了多花些银子,反正余琪临走前,塞给自己不少路资,他这个师傅可真称职,从大额银票到零碎银子,甚至连铜钱都备齐了,自己这一路上几乎没遇上什么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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