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当然后者的发生几率太小了，平均来看，人这一辈子的时间里遇上这种注定的可能性大概也就万分之一，或者更多。

不是谁都能像小说，电视剧里面所演绎的那么幸运，爱人，亲人，不管失散多久都能在某一天莫名其妙的相遇。

现实太残酷，与其相信缘分，不如相信自己努力更切合实际一点。

果然，在流萤提出疑问之后，那白衣丫头笑了笑，拉着她往里屋走，边走边说：“巧什么呀？是我得知姐姐在箫浩的手上，才央求主人一路追来的。”

迎面一闪枣红色大门，白衣丫头敲了敲门，趁着门还没开的劲儿，她突然转身，“其实也算有点巧，我们正准备去拜访你们呢，你们就自己找上门儿来了，要说缘分这东西，还真是奇妙啊。”

她说完了，没等流萤说两句感慨，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有一个白衣丫头探头出来。

两个丫头穿着一样，发型一样，就连配搭的饰品都一样，乍一看好像是双胞胎似得。

非要认真分辨才能看得出她们五官上的不同，要说起来，还是柳暮然和她的姐妹长得比较相像。

“主人说了让你带你姐姐去叙叙旧，库房里面的衣服随便选两套，当是主人给你们姐妹重逢的贺礼了。”

柳暮然一听，脸颊泛起一阵红润，不知道是激动啊，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比起她的羞涩，她妹妹倒显得大方多了，直接倾着身子朝屋里喊了一声：“谢过主人啦！”拉起柳暮然的手转身就跑。

人家让她们去叙旧，柳暮然不走反而看着流萤，这很明显是她在征得意见，或者说是她在等待命令。

“去吧，好好叙叙旧。”流萤准了，她这才露出笑容，跟在妹妹身后跑向远处的厢房。

可怜的鱼人一族啊，明明是一群美丽纯真，心灵手巧的精灵，偏偏要让她们承受如此痛苦，多年的奴役生活，早已把她们的性子消磨殆尽，如今就只剩下一副空灵的躯壳，乖乖的听从命令。

“唉……”触景伤神，流萤不禁想到了自己，满腹感慨油然而生，忍不住叹出一声。

“姑娘的叹息是悲天悯人呢？还是担心柳暮然多了份牵挂便不再衷心？”

屋里传出一个声音，沉稳优雅，多半是她们口中的主人。

“全都不是，我的叹息不过是觉得可惜了。”说话间，流萤朝屋里望了一眼，想找找那所谓的主人，看看她是何方神圣。

白衣丫头腼腆的笑了笑，敞开大门，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人家客气相待，必定是没有恶意，流萤没带怕的，直接抬脚进了屋。

后脚才落地，一股子暖流迎面扑来，贯彻她的全身。吹西北风吹久了，一暖和起来还有点不适应，流萤搓搓发凉的脸颊，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热风自厅中的烫金八角暖炉，才是中秋而已，怎么就有人点上炉子了？这要是在现代，还有小姑娘们穿短裤呢。

看她盯着炉子出神，白衣丫头笑着解释道：“姑娘别介意，我家主人身体不好，最近又染上了风寒，所以才吩咐我们将暖炉燃起，让屋里热乎些，您先跟主人坐，我给您找些茶果来去去热度。”

说着，她一转身开门出去。

流萤伸手要拦，都没能来得及，心里不由得暗暗纳闷：“这里的人怎么都怪怪的，不等人说话就跑。”

想起柳暮然的谨慎性子，流萤开始怀疑，她们到底是不是同类啊。

视线在屋里扫了一圈都没再看见人影，可见她的主人并不在外屋，大门的左手靠里边还有一面纱帘，应该是里面。

这里外屋间格局比较远，还有片纱帘隔着，刚才大门半开，她在里面就能听到自己的叹息，那听力也未免太好了吧。

流萤微微蹙眉，心里暗自沮丧，这里的高手跟云彩似得那么多，当真是高手如云啊，这样下去，啥时候才能轮到自己出头？

“让姑娘见笑了，这群丫头让我惯得娇纵了，个个都不讲规矩，劳烦您自己进来吧。”

里屋又传来那主人的声音，柔和细腻的飘进人心，所生出的化学反应好似比这屋里更暖和。

光是听声音就能让人心生好感，这位神秘的主人可真不简单。

沿着鲜红与沙漠黄交织成绒花图案的地毯快步走到尽头，浅粉色的纱帘随着她步伐带起的风鼓动起来，微微的摆了一下。

流萤要挑帘子的手突然悬在半空，脑海中缤纷猜想，琢磨着她会是个什么样的人，见面前该说点什么鼓鼓士气。

镇定片刻，流萤越发察觉自己怂了，赶忙挺胸抬头，故作深沉的说道：“姑娘五识灵敏高于常人，武艺修行定也不凡吧，先前在你门前班门弄斧，才让姑娘见笑了。”

这话有点味道，气氛差不多了，流萤一挑纱帘，进了屋。

屋里更是温暖，几乎都能让人有春风拂面的错觉了。

为什么是春风呢？

因为空气中夹带着阵阵清香，如花朵盛开时的清幽香味，沁人心扉。

同外屋一样，里屋中间也摆着一个暖炉，不过稍小一点。

以流萤所站的地方来看，左手边是窗，窗下摆放着古朴的梨木桌椅，桌上的小盆栽清雅讨喜。

右手边依次是大衣柜，精致的雕花梳妆台，最后是床。

梳妆台上面没有琳琅满目的头饰，香粉，只有一把红檀木凤尾梳静静的躺在那里，略显单调。

床上亦是如此风格，简单的暖色被褥被收拾的整整齐齐，床单一尘不染。

由此可见主人的秉性，是那么的一丝不苟。

说白了就是有点古板，这种古板貌似跟叶青芒有得一拼。

在床的斜对面，一身穿白裘披风的女子端坐在织架前，左手挑针，右手从身旁的笸箩里拣出一束金灿灿的绣线，穿针引线，而后飞快的在如雪一般洁白的绸缎上穿梭起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朵傲然挺立的金梅就出现在流萤眼前，高贵典雅，栩栩如生。

绣完之后，那女子收起针线，纤细嫩白的指尖在金梅上摸了摸，微微颔首，缓缓的站起来，抖了抖披风，冲着流萤一摆手，道：“姑娘坐吧。”

流萤走到桌旁坐下，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人，除了那纤纤玉指，她是哪都没看到，这屋里都这么暖和了，干嘛还裹得那么严实？玩神秘也不是这么玩的啊？

这时那去准备茶果的丫头进来了，手捧着一盘还带着水珠的时令鲜果，让人一看就食指大动。

“姑娘别客气，先用点茶果吧。”

主人都说别客气了，流萤自然也就不用客气，只不过孤身一人在外，小心点还是有必要的。

避过那主仆的视线，流萤从法器空间里找出一只黑石戒指，巧妙地戴在手上。

这黑石是从雪若怜那里淘来的宝贝，能抵御毒性，是出门必备佳品。

有了防备，流萤心安了，拿起一颗葡萄扔进嘴里，美美的品尝起来。

“姑娘无须担心，你我并无仇怨，此番请你来只是想要见见故人，没有其他目的。”

她披着白裘，优雅的迈着莲步，挪到流萤对面，两人的距离只有半米不到，流萤能清晰的感觉到她没有使用灵术，或者战气，那她是怎么察觉到自己用了抗毒的戒指？

“姐姐好本事啊！我不过是动用了点小门道，都逃不过姐姐的法眼。”

流萤吐掉葡萄皮，皮笑肉不笑的冒出这么一句，此人不可小视，如果没有使用修炼什么来助长灵识，那么她的实力肯定很强。

一个高手没事来找她献殷勤，非奸即盗。

“哼，看我不揭穿你的真面目，玩神秘，我最讨厌别人玩神秘！”流萤心中的潜台词在她脸上表现的淋漓尽致，火药味十足。

谁知，面对流萤的挑衅，那白衣女子也不生气，而是继续保持着优雅，将白裘的帽子翻下来，露出她精致的五官。

天呐，世上竟有如此美人！

流萤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看着美人的琼鼻樱唇，柳眉星眸，肌肤赛雪，发如泼墨，感觉震撼不已，最为震撼的是，她的一双眼睛是那样的空洞无神，越是往里看，就越是感觉深陷其中，好似宇宙黑洞。

为什么起鸡皮疙瘩呢？

因为流萤拥有过目不忘的记忆，这双眼睛让她想起了叶青芒家的一幅画，那幅画就挂在他的大厅上，一直林间奔波的小鹿，蓦然回首，眼神空洞的诡异。

“呵呵，姑娘若这样想，恐怕是要失望了，你所谓的本事不过是一个瞎子日久而获的生活习惯罢了。”

望着她悠然销魂的微笑，流萤突然很想打自己一巴掌。

“我……抱歉，我不知道……”

“姑娘不必如此，我早已习惯了，如果姑娘不介意，能不能让我再摸一摸雪绒澜？”

“什么？”

这个词她可不算陌生了，不久前与箫浩大战，那家伙最开始就吃亏在自己穿着的宝衣上。

本来还想问问叶青芒这衣服还有没有其他妙用，日后好用着方便，后来被柳暮然一闹就忘了，现在又被提起来，流萤好奇心大起，一把过美人的玉手，激动道：“姑娘不必客气，要摸就摸呗……”

“呀！”

流萤的激动被一下子浇灭，她的手，为什么冰凉如雪？

看看她身后恭敬待命的丫头，再结合雪绒澜，叶青芒，柳暮然和她妹妹的事一想，流萤心中有了答案。

“等到我们强大起来，就不用再受别人的欺负了，姑娘的话真是动听。”

说着，她的手缓缓的抬起来，落在流萤的衣服上，细细的抚摸，就好像是在抚摸孩子的脸。

不知道怎么的，刚才还在大言不惭的流萤，这时候竟然找不到话了，这也难怪，面对那双空灵的眼睛，有谁还能振振有词？

鱼人族的命运坎坷，她们个个受尽磨难，到底啥时候能翻身，谁能说得准？

此时给她们燃起了希望，那万一希望又被破灭呢？她们岂不是又要被伤害一次？太残忍了，没有把握的话，流萤万万不敢再说。

“姑娘怎么不说话了？”

“我……帮不了什么忙。”流萤失落的低下头，即使她有穿越重生的运气，那不代表她有拯救鱼人的实力。

“没关系，”美人婉转一笑，“姑娘的话已经帮了我很多忙，被奴役久了，就会忘了反抗，对不对？”

流萤犹豫着，说是也不对，不是也不对，只好沉默。

“姑娘叫什么名字？”

“流萤！”

“流萤吗？”美人回身，熟练的找到椅子，坐好：“很好听的名字啊，姑娘可知柳暮然的身份？”

“她的身份我不知道，不过你的身份肯定不低，如果都能让你劳师动众的来寻，她的身份恐怕也不小吧。”

流萤心里发闷，突然有种被设计着躺了浑水的感觉。

难怪叶青芒不让在柳暮然面前提起他的名字，难怪他要敢柳暮然走，这其中必有蹊跷啊。

笨蛋，笨蛋，不是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不懂吗？非要任性做好人，这下完蛋了。

“流萤姑娘应该知道，各族都有各族的统领，我们鱼人族虽然被奴役多年，但也有自己的王，有王，就要有王妃。”

王妃……“嗖嗖嗖！”

这个词勾起的画面很多，流萤猛地一阵头疼，洛杰，苏澈，洛杰，苏澈，很奇妙的，他们两个的脸重叠了，最后剩下苏澈的笑脸，让流萤不寒而栗。

“怎么会这样？”流萤揉揉太阳穴，想要忘记这一幕，却怎么也抹杀不掉。

他的脸就像是一个很深很深的烙痕，深深的落在流萤的心上。

抬手看看，右手中指上面的红线戒指有了变化，原本的一条黯淡了，在它上面一点点又出现了一条，而且颜色鲜艳，恍若血滴。

那美人看不到流萤的变化，自然无视，那白衣丫头虽然看到了，但她怎么好打断主子说话，于是，在流萤痛苦不堪的时刻，她被迫又遭受一重打击。

“为了确保血统纯正，王妃的人选都要极为慎重，久而久之，为了能够准确的挑选出合适的人选，各族都顺应民心建立了专门培养王族姻亲的机构，定期定量的挑选优秀的贵族女子，加以训练，而后送往统治者的身边，让他最后决定王妃人选。”

不就是选秀女吗？清宫剧里经常出现的镜头就是选秀，没想到在这里也有，宫廷啊，都是一样的腐败。

仔细想想，流萤又觉得不对劲儿，眉头紧锁起来，太阳穴蹦蹦直跳，洛杰，苏澈，这会儿又蹦进来叶青芒冷峻的面容，他们这些王都会这样吗？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这人把话说得如此直白，难道是想告诉她，柳暮然是鱼人族王妃吗？

那王是谁？

不祥的预感突然萌生，流萤深呼吸一下，眼瞅着那美人的樱唇蠕动，如水流清响的优雅声音吐露出她最不想听到的事实。

“柳暮然就是当年以最优秀的王妃候选人的身份，毫无争议的被送往我族统治者身边的女人。换句话说，她是名正言顺的，叶青芒的女人。”

果然是这样。

哼，流萤感觉自己的命运真是可笑，随便遇上一个人都是神马神马王的，也不哪来这么多王。

“镇定，镇定，管他什么王不王的，管我什么事啊？”

流萤吐出一口浊气，强行打起精神，咧嘴笑道：“姐姐跟我说这些事做什么？”

美人捂嘴一笑，风情万种。

即使眼睛看不见，但丝毫不能给她的美丽减分，反而更让人心生怜悯，多添好感。

“你是青芒的红粉知己，不可能不知道他的身份吧，还跟我装傻充愣的，是不是要我把青芒找来，你们当面对质？”

“什么红粉知己啊？姐姐误会啦。”流萤好像被踩到尾巴似得，一下子从座位上跳起来。

“哈哈，这流萤姑娘误不误会的不打紧，你怎么耳根子都红了？”

白衣丫头忍不住取笑起她来，引得那美人都跟着摇头发笑。

流萤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实在是有够蠢。

“行了行了，还有完没完啦，我说不是就不是，要不就把他找来对质，反正清者自清，我不怕，倒是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啊？我都报上名了，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太没礼貌了吧。”

白衣丫头一听，脸上露出不悦的表情，“姑娘，你这话怎么说……”

美人一抬手，阻止她下面的话，依旧笑着说道：“无需对质，他把这雪绒澜送给你就已经说明了一切，至于我的身份嘛，等到他足够信任你了，自然会跟你讲明，现在你不知道，这说明他觉得你不需要知道，那我也就没必要多嘴了。”

原来如此，闹了半天都是这衣服闯的祸，难怪那时候她强要这衣服，叶青芒就要死要活的不肯给，敢情是意义非凡啊。

“姐姐真是误会了，这衣服是我从他那里抢来的，我们之间并没有你想得那种关系，至于他的身份，我是无意间发现的，而且就只知道他是鱼人罢了，他还再三要求我保密，不然就杀我灭口呢。”

“行了，知道不知道的，你现在都已经知道啦，衣服你也是穿着的，以青芒的实力，如果他不想给，你能穿的走吗？”经她一说，流萤顿时哑口无言。

的确，叶青芒是有很多机会把衣服要回去的，但为什么他后来就没再提这事？

美人见流萤不语，便站起身来，拉过她的手，引她到自己身边，伸手去摸她的脸，“我相信他的眼光，你能得到他的认可，必定是有你的过人之处。”

确定了她的五官长相，美人眼帘微垂，嘴角笑意浓烈，显然是还算满意啦。

不知道为什么，流萤紧张得很，好像是丑媳妇要见公婆了似得。

“姐姐如果不见外，不如也送我件衣服吧，知道了这衣服的意义，我是实在不敢再穿了。”

“那可不行，这衣服是他给你的，要脱也让他给你脱去。”这话怎么有点别扭，从她这样一丝不苟，气质优雅的人嘴里说出来，更是怪异的很。

白衣丫头在一旁偷笑，流萤瞪她，居然还被她挤眉弄眼的给瞪了回来。

这都什么跟什么？

“这孩子从小就独立，要强，对自己要求十分严格，我一直都担心像他这样的个性会容易钻牛角尖，最后落个走火入魔的下场，现如今他身边有了你，你多提醒，照顾些，我也就放心啦。”

这孩子？她不会是叶青芒的娘吧。

如果说柳暮然是准王妃，那她都70了，叶青芒能年轻到哪去，如此推算，眼前的美人若真是叶青芒的娘，那没有一百五也有一百二了吧。

流萤不可置信的再次打量一下那美人的穿着打扮，样貌神色，断定不可能是，要不然她保养的也太好了。

不是娘，看她的年纪倒像是姐姐。

“你是叶青芒的，姐姐？”

美人笑而不答，应该是默认了。

难得叶青芒在这世上还有亲人，流萤还以为她跟自己一样是孤儿呢。

等等，叶青芒有姐姐，有未婚妻，那他干嘛还需要别人照顾？

流萤有点郁闷的被推上了第三者的位置，这可是她一向最为憎恨的角色。

“姐姐还是收回这衣服吧，叶青芒有你和暮然照顾，自然不需要我们这些朋友添乱了。”

“你真傻，如果我要他娶柳暮然，那还把你找来做什么？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不开明的老古董，现在鱼人族处在危机阶段，当务之急是让青芒强大起来，只有他强大了我们才能在他的带领下摆脱奴役的命运，我告诉你那些，只是想让你明白他们两个的尴尬身份，省得日后你知道内情了，再跟青芒闹别扭。”

切，你可以说的再直白些吗？

流萤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的意思很明显，现如今鱼人族想要光复大业，要不择手段的拉拢人才，长眼的都能分辨柳暮然在做妻子方面比流萤要来的优秀，可她偏偏不喜欢。

或者说，她是故意想要来做个假好人。

先说出选妃的难度，柳暮然的优秀，再说明叶青芒的任务艰巨，最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撮合他们俩在一起，而适宜违背祖训，好让流萤对她心存感激，故而死心塌地的跟着叶青芒打天下，助他成就大业。

凭什么？

叶青芒又不是慕容复，柳暮然也不是王语嫣，而她更不可能是宁夏国的公主。

就算退一万步讲她是“公主”，那公主不是还有个梦郎呢吗？

想到她的梦郎，流萤很努力，和努力的在脑海中搜寻着洛杰的模样，可不知道为什么，洛杰的脸模糊不清，相比之下异常清晰的竟是苏澈的脸。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魔咒？

流萤抬手看看那变了样的红线戒指，心乱如麻。

后面那美人不管说什么，流萤再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听，草草结束了这段莫名的对话，她叫上柳暮然一起出了锦绣坊。

一路无言，原本兴高采烈出游的两人都满腹心事。

回到客房里，流萤依旧沉闷，柳暮然小心的打量着她的脸色，走到桌旁倒了杯。

“姐姐喝口水吧，我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她们跟你说什么了？”

流萤接过水喝了一口，胸口的沉闷感稍得缓解，把被子递回给柳暮然，顺便随口一句：“谢谢你啊。”

从来还没有人对她谢过，柳暮然一愣，接杯子的手一松，“啪！”的一声，那可怜的杯子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柳暮然忙道歉，蹲下身去收拾碎片。

人家好歹是王妃啊，怎么能让她收拾？

流萤有点无奈的把头挪向一边，轻声道：“别收拾了，你起来。”

“姐姐，我知道错了，你就让我收拾吧，别……”

“你少废话，我都说了不用你收拾，站起来让我看看！”

心情不好，自然没有那么多的耐性，流萤一声吼过去，柳暮然吓得眼泪都快下来了，楚楚可怜的咬咬嘴唇，扔下碎片，顺从的站起身来。

看她那委屈的样子，流萤心里怪过意不去的，缓缓语气，柔声道：“你是怎么了？多大个人了还摔杯子？”

“我，不瞒姐姐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跟我说过谢谢了。”

流萤微微一怔，自责感压在胸口，闷闷的喘不上气来，想找点什么转换转换注意力，一低头注意到，柳暮然她换了衣服。

淡紫色罗裙做底配上藕粉色小衫，搭配的干净利索，衬得人清新脱俗，比起之前的妩媚舞衣更能凸显她的倾城之美。

“果然是绝色佳人啊，穿什么都好看。”

柳暮然水汪汪的眼睛里晃动着疑惑，“姐姐怎么突然这么说？”

“没事，哦，对了，你在她们那拿了几套衣服？”知道了这套雪绒澜的含义，她哪还敢在叶青芒面前穿，巴不得赶紧换下来。

“两套。”柳暮然唯唯诺诺的回答，生怕自己又做错事。

“那好，你先借给我一套穿，改天有时间我再去给你买漂亮衣服。”

原来是这样，柳暮然如获大赦，赶忙笑脸盈盈的跑到桌旁，拿起先前扔在那的包裹，“姐姐想穿尽管拿去，你别看这是锦绣坊的仓库货，但听我妹妹说，这可都是锦绣坊幕后老板苏锦绣亲自监制的，无论从款式和做工都数得上是一流，这款是清雅的白色，配姐姐的气质再合适不过了。”

“随便吧。”

流萤没啥心思看衣服，只要能换就行了。

起身准备换，猛地反应过来柳暮然的话中似乎提到了锦绣坊的老板，“暮然你刚才说锦绣坊的老板是谁？”

“苏锦绣啊，怎么啦？”

“织锦世家的那个苏锦绣？”

柳暮然茫然的点点头，“这大陆上还有别的苏锦绣吗？”

“是她？原来她是苏锦绣！”流萤低下头去，嘴里喃喃自语道。

看流萤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柳暮然不由得担心起来：“姐姐你没事吧，她们把你怎么样了吗？”

流萤一听，立马丢给她一个白眼，“她们能把我怎么样？我不是活生生的站在这吗？”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如惊起了千层浪，难怪那时候她拿织绣给叶青芒，说是苏锦绣的作品，他会那么激动。

锦绣坊，苏锦绣，这不明摆着的事吗？这大陆上要数如此精湛的织绣，除了她还会是谁？

人家早就摆明了身份，是自己傻呵呵的看不明白，该死！

可苏锦绣怎么会是叶青芒的姐姐呢？他们俩都不挨边儿的啊，长得也不太像，倒是都美得惊人。

不过话说回来，鱼人不就是以貌美着称吗？不然也就不会被贪婪的人类频频变卖了。

“姐姐，要不要我帮你打水洗个澡？”柳暮然试探着问道。

“啊？哦，好。”流萤依旧魂不守舍中，随口答应着，由她去了。

柳暮然倒是挺开心的点点头，一溜烟儿的跑出去，蓝色的马尾在她肩上甩啊甩啊。

流萤望着她的背影出了神，心里纳闷：怪啊，叶青芒能用灵力压抑住表象，使自己看上去向人类一样，柳暮然不是修行者，故而无法隐藏身份，那苏锦绣是怎么回事？她的黑发是从何得来？

没在大陆上听说苏锦绣是鱼人身份啊？可见她的身份也是个秘密。

她们要复兴鱼人族，这可不是个简单的事，怎么能她就如此轻易的相信了自己呢？就不怕被告密吗？片刻之后，等流萤被湿热的雾气熏得回过神来时，柳暮然已经利索的架好屏风，准备了一大桶的热水，还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些花瓣。

“姐姐，都准备好了，你来洗澡吧。”柳暮然挽高衣袖，兴高采烈的呼唤流萤。

流萤心里发闷，莫名感慨：“唉……如果鱼人族没有衰败，她定会被呵护，侍候的很好，哪会像现在，还要侍候别人。”

自言自语的冒出这么一句，还好柳暮然在撒花瓣，没有听清，“姐姐你说什么？”

“没什么啦，你先洗吧，我不习惯被人侍候，你也不用跟我见外啦。”

“别呀，姐姐是我的恩人，侍候你是应该的，快点过来吧，不然水要凉了。”柳暮然坚持己见，烟雾朦胧中她的笑柔美不凡。

流萤心里那叫一个纠结，知道的多了人果然就不快乐了，好不容易拜托了前世的琐事，重生后竟比前世更麻烦。

“少废话，你要洗就快点洗，再不听话我明天就把你给卖了。”

柳暮然一听，也不再坚持，背过身去脱下衣服洗澡。

她知道自己的性子肯定拗不过流萤，也知道流萤只是刀子嘴豆腐心，不会真的将她再度买卖。

听到衣服滑落的声音，流萤虽然不色，但还是忍不住抬眼看看，这一看不禁愣在当场。

她究竟是有什么样的经历？那满身的疤痕触目惊心，承受的时候定是疼的死去活来吧。

心疼着，流萤一步一步上前去，一把按在柳暮然露出水面的肩上，“你这些伤……”

“姐姐无须担心，都不疼了。”柳暮然垂下眼帘，苍白俏丽的脸颊上透露着无法用言语讲明的沧桑与坚强。

“你……”你是王妃啊，怎么能被人如此糟蹋？受这么多痛苦？

后面的话流萤憋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转身跑出屋去。

过了不知道多久，就在柳暮然趴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的时候，流萤跑了回来，手里捧着一个小包裹。

柳暮然一下子爬起来，拉着流萤道：“姐姐你跑到哪去了，害我担心死了，以后你去哪我都要跟着，你要是不让我跟，就算你要把我卖了，我也得跟你闹。”

“好好好，你先别急，看看这个。”

流萤打开包裹，里面是各色香粉染料。

“这些不是做香粉的染料吗？姐姐你弄这些干什么？”

“如果你不怕疼，我想给你身上的疤痕做一下弥补，至少不会让它看上去那么难看。”

女人都是爱美的，一听说能变得好看点，柳暮然整个人都变的精神了许多，眼睛直泛光，“真的吗？姐姐想要怎么做？我不怕疼，我什么都不怕。”

“我想给你纹身。”

关于这个词，在这大陆上可能还是头一次有人提起，柳暮然眼睛眨眨，满脸茫然，“什么意思嘛？”

流萤挑眉一笑，笑中颇含深意，“你就看我的吧。”

夜过半，外面依旧灯火辉煌，却已少有人声。

流萤借着烛火的光芒小心翼翼的下针，在柳暮然背上劳作。

还好以前做任务的时候曾经学过纹身这一行，不然现在谁还能救这个准王妃？

柳暮然趴在床上一动不敢动，额头满是汗珠，没办法，设备不足，疼也只能忍着了，流萤下手已经很轻了，可进针时还是难免疼入心扉。

何况，她的伤疤面积太大，要用大片的纹身遮掩，同时还要注重日后的美观问题，这对流萤和柳暮然来说都算是很严峻的考验了。

如果她不是身份特殊，流萤或许会劝她不要勉强了，人活着就好，皮囊不过就是皮囊而已。

“唉……”在她抖了无数次之后，流萤叹息一声，停下来。

“姐姐怎么停了？我还能忍得住的。”柳暮然松开一直紧咬着的嘴唇，强颜欢笑道。

“我累了，休息一下啊。”流萤心口不一的说了一句，在怀里摸了摸，掏出一块绣着金梅的白缎子，给她赤裸的后背盖上。

绸缎柔滑，在触及肌肤的那一刻令人颇感舒适。

“姐姐这是什么？”

柳暮然蹙着的眉头稍稍缓解缓解开，但还是趴在床上不敢动作太大。

“哦，苏锦绣送的。”流萤根本就没在意那东西，自顾自得喝水休息。

听到苏锦绣的名字，柳暮然点点头，不再说话。

流萤倒是想到了几个问题，斟酌一番后，还是忍不住问道：“暮然你认识苏锦绣吗？”

“不认识，但我知道她是个传奇人物，以女子之身继承织锦世家不说，还救济了许多孤苦无依的鱼人，我和妹妹当初被分开变卖，失散多年毫无音讯，我都以为体弱的她会客死异乡，没想到竟被苏锦绣救了去，现在算是过上好日子了，嚣张的很呢。”

提到妹妹，柳暮然脸上出现难得的幸福表情。

看来她还不知道苏锦绣的身份，是她妹妹也不知道，还是没有告诉她？

“那你认识叶青芒吗？”

这个问题一出口，柳暮然猛地回身看了看流萤，脸上的表情惊悚的很，好像被说中的什么心事。

“你认识他？”流萤捕捉到了蛛丝马迹，眯着眼睛毫不留情的逼问道。

“不，我不认识，只是听说过他的名字。”柳暮然眼珠左右晃动，不敢直视流萤。

这一表情被流萤看在眼里，感觉她是在说谎。

“说实话！”流萤很不客气的逼问道。

“我说的是实话，姐姐，人家是苍影学院的大导师，灵武双修，实力超群，在这大陆上谁不知道。”

“是吗？就只是这样？”

“是的。”柳暮然毅然决然的表情显得有些假。

她果然是个单纯的孩子，连说谎都不会。

反正流萤已经知道了事实，她说不说都无所谓，日后让她多跟叶青芒相处一下，自己避避嫌就好了。

毕竟人家是王妃，如果有一天鱼人族能够复兴，那她就会成为叶青芒正式的妻子了，如此美人恩，叶青芒自己又晓不晓得呢？

“没事，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你听话，趴好，咱们继续。”

柳暮然松了一口气，乖乖趴好。

流萤拿开绸缎扔到一边，准备继续纹身。

那缎子被扔到柳暮然眼皮底下，一眼瞥见，她突然又蹿起来，差点撞到针上。

“哎呀，你这是干什么？不怕扎到啊。”流萤责备道，赶忙收起针。

柳暮然拿着缎子，指着上面的金梅，瞪着眼睛问道：“姐姐，这个是……”

“苏锦绣送的啊，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是她，她怎么会……”柳暮然喃喃自语，眼神缓缓的黯淡下去。

“你怎么了？这金梅有什么含义吗？”

“姐姐当真不知？”柳暮然瞪着流萤的双眼，现在换她来提问了。

“不知道啊，你这么紧张干吗？”

流萤果断回答，可能是回答的太快了，让人觉得不像是真话，柳暮然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自嘲似得笑了起来，挥挥手，道：“姐姐，夜深了休息吧，我不弄了。”

“你确定？”

“嗯。”

“好吧，睡觉。”

说是睡觉，但两人都是一夜无眠。无眠的夜便会使人觉得时间漫长。

流萤傻傻的望着窗，好不容易盼到了天亮。

还记得昨夜叶青芒说要办正事，她自然不敢怠慢，尽快完成了这个任务就回去跟雪若怜告别，然后开始她的自由旅行，从此叶青芒，苏锦绣，柳暮然之间的问题，她不想再参与。

至于苏澈，目前还不是对手，走一步算一步吧。

起身，换上柳暮然带回来的另一套衣服，走到镜子前看看，白裙罗衫，飘逸盎然，手肘后一条薄纱丝带轻轻垂下，与散开的长发一起直及腰间，看上去美不胜收，恍然若仙。

流萤自己都看呆了，忍不住左看看右看看，自恋了好半天，在这个大陆上能有这样精湛的设计，那个苏锦绣果然不简单啊。

只可惜那镜中的“仙女”多了一双熊猫眼，一下子被打回原形。

流萤鼓鼓腮帮子，像个被霜打过的茄子一样垂下了头，稍微用凉水敷了敷才算能见人，打点好一切，柳暮然也醒了，一抬眼看到流萤，不禁瞪大了眼睛。

“干嘛，你见鬼啦？”流萤没好气的白她一眼。

柳暮然淡淡一笑，失神的说：“姐姐，你很漂亮。”

“得了，少跟我说这种肉麻的话，这大陆上漂亮女人多了，你就算一个，待会儿我们要出去办点事，顺利的话耽误不了多久，不顺利的话，可能晚上也会回来了，叶青芒还不知道你没走，你先别惊动他，乖乖呆在客栈哪都别去，等我们回来，我再跟他讲明。”

“好，都听姐姐的。”

还是一如既往的听话啊，即使流萤在她脸上看出了为难之色，她也没说出个不来。

“唉……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这样以后怎么办？”

柳暮然咬咬下唇，委屈的低下头。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流萤能分辨得出，那是叶青芒来了。

叶青芒先是叫出了熊云赫，跟他墨迹了一会儿，才到流萤门前。

没等他敲门，流萤便拉开门，闪身出去，关好门，没让他看到房里的情形。

等她回过身，看到叶青芒一脸的呆滞，不禁微微一怔，低头看看的穿着，有摸了摸脸蛋，出门前照过镜子，她没有什么不对劲儿啊。

“喂，你看什么？”

叶青芒冷不防的从失态中缓过劲儿来，舔舔嘴唇，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今天，怎么换了衣服？”

流萤看着他这样，突然明白了他失神的缘由，若是换做往常流萤肯定会窃喜不已，再借机大损他一把，可现在，流萤心情复杂难言，脸上自然是冷若冰霜。

“没什么，就是不喜欢那套衣服了，自己也有了点钱，所以买了套新的，这个还给你吧。”她一招手，雪绒澜出现在她手上。

叶青芒盯着雪绒澜愣了愣，转而浅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都说送给你了，那就是你的东西，不喜欢就放起来吧，无需归还。”

“不，看你当初的生气劲儿，这衣服肯定很重要，拿回去吧。”说着，流萤便将衣服硬是塞回到叶青芒手中，不等他说话，转身朝楼下走去。

大门外响起马蹄声，熊云赫将他们的马匹牵了来，脸上悻悻睡意还未退去。

叶青芒看看手中的衣服，再看看流萤冷艳的背影，感觉她怪怪的，却又想不出来是为什么。

不过这种时候还是先趁着清净办正事，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叶青芒抖抖衣服随便的折了一下想要装进空间里，这一抖，竟抖出一块白色绸缎。

没等那绸缎飘到地上，叶青芒便利索的接住，打开一看，一朵耀目的金梅映入眼帘。

看昨晚柳暮然的反应不对劲儿，流萤猜想那金梅在他们鱼人族的眼中肯定有不一样的意义，所以她一并交还给叶青芒了，日后让他们姐俩对质去吧。

叶青芒看着那朵红梅，眉头越蹙越紧，胸口翻腾的厉害。

这下他似乎有点明白流萤是为什么失常了，一定是姐姐跟她说了什么。她也肯定是把事情想歪了，这家伙就是喜欢自以为是。

抓紧了金梅绸缎，叶青芒匆匆下楼想要追上流萤把事情说清楚，可走了两步他又犹豫了，当务之急还是以大事为重，解释的话以后有的是机会说。

想到这他一把握住金梅绸缎和雪绒澜一起放进法器空间里，大步朝门口走去。

熊云赫不耐烦的坐在马背上，看着那两个人一前一后慢慢悠悠的走出来，没好气道：“不是说趁早上人少好办事吗？你们俩再磨磨蹭蹭的人家都起来吃早饭啦。”

流萤斜了他一眼没说话，只身停在那匹马前，来的时候是她跟叶青芒一起骑得这匹马，那现在呢？他们还要一起吗？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流萤咬咬牙，索性跑到熊云赫身边，冷不防的来了句：“知道时间不多了还不快点拉我上马赶路！”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把熊云赫喊了一愣，半响才反问道：“你是说，你要上我的马？”

“当然啊，你耳朵聋啦还是眼睛瞎啦，快点啊。”流萤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恶劣，不像是有什么不对劲儿。

但熊云赫还是颇感震惊，一是她难得换了套衣服打扮一下，小样儿的身材蛮不错，二是她后面的叶青芒脸色阴沉，好像一早起来就踩到狗屎似得。

哎呦，难不成是他们俩吵架了？

“你看够了吗？还说我们耽误时间呢，你最墨迹。”叶青芒一点点靠近，流萤没耐性的催促着。

熊云赫一看她跟吃了火药似得的样子，估计自己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忍不住坏坏的一笑，故意很猥琐的舔舔嘴唇，“好啊，我愿意配合，来吧美女，看你今天穿的如此惊艳，原来是为了勾引我啊。”

听他说得下流话，再看他伸出来的手，流萤感觉背脊发凉，说什么也不敢伸手了。

惆怅间，突然感觉背后凉风一阵，眼前一花，再等她缓过劲来，眼前已经变了一番景象。

叶青芒一把抄住她的腰，拉着她上了马，完全不给她反抗的机会便策马奔驰起来。

因为他知道，不管流萤拳脚多厉害，一上了马就全没能耐了。

这年头有人晕车，有人晕船，到都没有流萤可怜，穿越到异世最常用的交通工具就是马，她偏偏就晕这种高高在上，晃晃悠悠的感觉，再加上空着肚子，搞得她直想吐。

“把这个吃了。”

叶青芒策马之余，将一颗小药丸递到流萤嘴边。

“什么东西？你想毒死我啊？”流萤故意不识好歹，想要叶青芒讨厌她，其实心里明白，叶青芒手中的药丸散发着沁人心扉的香味，想必应该是什么十全大补丸一类的宝药。

可惜，叶青芒在看到那朵金梅后就明白了事情原委，压根就不吃她故意冷淡那一套，直接掰开她的嘴塞进去，再一拍她的后背，药丸入肚。

“咳咳咳……”流萤狂咳不已。

“笨女人，我要是想要你死还用得着下毒吗？坐好，你要是摔下去，摔死了，可别说是我骑术差。”横归横，但叶青芒在加速的同时还是用双臂把流萤圈好。

在他温度不高的怀中颠簸，流萤很难再不识相的胡闹，因为马匹已经出了城，正迎着清晨的薄雾窜入树林。

以前穿着雪绒澜水火不侵，能防寒避暑，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现在她身穿单薄衣裙，再加上靠着个冰山，不冷的直哆嗦才怪。

叶青芒第一时间感觉到流萤身体上的颤抖，在她耳边没好气的说了句：“让你没事换衣服，现在后悔了吧。”

流萤实在没力气折腾了，要不是刚才那颗药丸，她早就冻得昏迷不醒了。

透过林间，祈莲山上的冰雪隐约可见，深秋之时来雪山玩水，这不是要命吗？

咦？

这是错觉吗？

为什么流萤感觉浑身有一股子暖流涌进，很快暖意浓浓的包笼上她的全身，好似烈日高照，春意盎然，更像是苏锦绣房中的大火炉子。

“怎么样，好些了吗？”叶青芒用他柔情如水的嗓音在流萤耳旁呵出一口气，刚才太冷还没啥感觉，现在流萤感觉浑身苏苏麻麻的，从耳根到脸颊烧红了一片。

流萤咬咬嘴唇，硬是把这种感觉在心里抹黑，接上去的话自然变成：“你少装温柔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居心，把我冻死了你的宝贝也就没了是吧，我告诉你叶青芒，事后你如果敢杀人灭口，或者置我于不顾的话，小心你家校长大人找你算账。”

“你！”叶青芒真是被气蒙了，“女人，你能在没良心点吗？我知道你是因为我姐姐的事，她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不管她说什么那都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我心里其实不是那么想的。”

叶青芒以为姐姐和柳暮然一同出现，她便是为了柳暮然的事找流萤，其实不然，她姐姐是希望流萤能做鱼人族王的贤内助。

叶青芒不知道事情原委急着否认，这让流萤更加会错意，心里一把怒火，烧的满腔滚烫。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管你什么事啊？你们姐弟两个怎么就那么喜欢谈论这些无聊事？”

“怎们不管我的事，她是我姐姐，你是我……”叶青芒的思绪猛地一阵凌乱，他怎么会这样说？

她是他的谁？

流萤也愣了，回头看看叶青芒下巴上刚毅清晰的线条，心口一阵发闷。

“你少跟我废这种话，放我下去。”语言虽然恶略，但语气却显得十分无力。

叶青芒停在耳里，自然也明白了流萤心中的无奈，不想在先前的话题上打转，他只好随着流萤的话轻声回道：“别胡闹，咱们时间紧迫呢。”

“谁胡闹，在你眼里我做的事，说的话难道都是胡闹吗？我说放我下去，你听到了没有？”女人固执起来简直就是四个字——不可理喻。

叶青芒眉头紧蹙，心里后悔得紧，要是刚才不给她吃那颗蓄神丸，她哪有精神闹腾，倒不如让她难受点，还能乖乖的到达目的地，这下瞧瞧吧，好心没好报。

“我说的话你没有听到吗……”流萤再一次吼道，这回，她的态度让叶青芒彻底没了温柔。

“那我说的话你有听到没有？让你别再别人面前胡乱动用神龙的力量你怎么就是不听，让你为人做事低调一点，你怎么就是不听？让你不要多管闲事，你怎么不听？我都说了那是我姐姐的意思，与我无关，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得，绕了半天又绕到那句话上，流萤似乎能清晰的听到自己脑海中一根被叫做耐性的弦断开了。

流萤不想多说，向后用力一胳膊肘打在叶青芒肚子上，趁他吃痛不备的机会，接着向后的风力从马上跳起来，黑发衣裙狂舞，宛若降世的精灵。

眼瞅着流萤飘走了，叶青芒也顾不上疼痛，反手用他的强悍藤蔓术去抓，其实他并不是要把流萤抓回来，只是希望她安全落地，别伤着就好。

但在流萤看来，他是恼羞成怒对自己出招了，眼中迷幻一般的紫雾飞快的堆积起来。

“小龙，你带我走。”

四目相望，明明有情却只剩下无奈，叶青芒执意认为流萤是会错意，他哪知道，其实是他自己会错了姐姐的意思。

最终藤蔓没有追上流萤，在小神龙展翅一挥之后，流萤的身影消失在半空。

勒马回头，佳人已不在。

叶青芒心里那叫一个惆怅。

熊云赫一直跟在后面，这时实在忍不住了，笑嘻嘻的迎上来，问道：“反正她都走了，你说说，你们俩说的那件她不让管，你管不着的事，是什么事啊？怎么好像还牵扯上锦绣大姐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叶青芒瞪了他一眼，没有搭理。

熊云赫勇往直前，再接再厉，继续笑嘻嘻的靠过去，“她走了，咱们还去祁连湖吗？”

这次叶青芒连看都不看他了，直接散开五识，策马转身，向前驰骋而去。

熊云赫无语了，只好厚着脸皮跟上去。

眼前的路越发难走了，策马的两人只好趴在马上，减慢了速度前行。

祁连山下灵气逼人，就连植物都长得十分茂盛，大白天在枝叶遮挡下都可遮天蔽日了，真是夏日乘凉的好地方。

不过就此时而言，真可以毁人无数了。

流萤蹲在湖边，蜷缩着身子依偎在小神龙的翅膀下，嘴唇冻得发紫。

叶青芒和熊云赫的气息越来越近，流萤终于沉不住气，逃出小龙的怀抱向林间狂奔。

策马之中的两人视线昏花，叶青芒在先，五识敏锐，所以他能在第一时间感觉到流萤的靠近，赶忙拉紧缰绳，翻下马来，生怕再一不小心伤到她。

但熊云赫却不能及时反应，等他突破那些眼花缭乱的枝叶看清前面情况的时候，他的马已经冲到叶青芒前面，与刚从草丛中奔跑出来的流萤只有数尺之遥。

“哎呀，闪开啊！”熊云赫用力拉紧缰绳，可那是只活的马啊，又不是机动车，说停就能立刻停，尽管他用的力气很大，但马儿抬起的前蹄还是可能把流萤踹扁。

迎面而来的这么一幕太快了，流萤心里混乱得很，她压根就没有分辨出自己耳边的呼啸声和奔驰而来的马蹄声，只听耳边一声嘶鸣，马儿粗壮的前蹄竟直逼向她的前额。

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两个当事人做出应变，旁观者清的叶青芒就如闪电一般飞奔而来，右手一挥，坚硬的战气铠甲挡住了马蹄，左手一把抄过流萤纤细的腰肢，环着她两个旋转跑到一边。

马儿向前的趋势被挡，身体不平衡，很无辜的倒向一边，还好熊云赫眼疾手快，飞身跳下马，再反手一捞，拖了一下马背，减缓了它倒下的力道，才没让可怜的马儿的摔出内伤。

危机解除，熊云赫稍稍松了一口气，回身看看叶青芒怀里的流萤，怒吼道：“你这个女人是不是有病啊，找死也不要找到我身上好吗？要死死到一边去，别伤了我的马儿。”

“你，你没长眼睛啊，骑马不看路，它是畜生脑子慢，你脑子也秀逗啦，人命不比马值钱吗？”又急又冷的等了半天，一上来就差点没了小命，流萤心里窝火的很，熊云赫自己撞上门来，她自然不能放过。

“哼，别自以为是了，你是人有什么了不起的？马听话，能跑，忠心耿耿，哪像你，惹祸生事，反复无常，你不是走了吗？我们这才清净会儿，你怎么又跑回来啦？”

被他一说，流萤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急事，“哎呀，都被你气蒙了，”一把拉住叶青芒：“叶青芒我感觉到了，湖底有东西，湖底真的有东西，你帮我把它拿上来，求你了，帮我把它拿上来。”

流萤紧张兮兮的拉着叶青芒的衣袖，把刚才从小龙背上感觉到的波动一一说明，却暗自隐瞒了那波动的由来，叶青芒低头看看，她抓着自己的右手上，两道红线都分外清晰。

她态度的变化果然有蹊跷，叶青芒从来都讨厌被人利用的感觉，一把拉开她的手想要拒绝，可当他触碰到那双比自己的身体更要冰凉的手时，他的心说什么也狠不下了。

拉着手就势变成握着，掌心相触。

深呼吸，心跳在难以掩盖的加速中，看来他真的是中毒了，中了人类的毒。

“呦，你还真会巧使唤人，你凭什么觉得我们会……”

“好，我答应你。”

没等熊云赫数落完，叶青芒就一口应下，拉着流萤的手朝湖边走去。

熊云赫微微一愣，摇头叹息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没想到你都不例外。”

祁连湖边，小龙乖乖的坐在那等流萤回来。

看到他们三个人走来，小龙先是盯着走在后面的熊云赫看了看，眨眨眼，才变成戒指样，回到流萤手上。

流萤低头抚摸着戒指表示感谢，抬眼对叶青芒说：“小龙怕水，他不能陪着咱们。”

叶青芒抬眼望了望水雾弥漫的湖边，低声道：“这样也好，省得麻烦。”

说完，他抬手一挥，雪绒澜再次出现在他手上，“你去把衣服换了，我不能确认那东西的位置，你必须要跟着我下水，穿着它比较保险。”

流萤看了看那套雪绒澜，上面精美的绣线仿佛都充满了嘲笑，但为了洛杰，她咬咬牙，还是接了过来，走到一旁的树丛中换衣服。

熊云赫拴好马走过来，叶青芒又是一招手，一颗晶莹碧绿的避水珠出在他掌心，“你带上这个，可以助你在水下活动自如。”

“我说了要下水了吗？”熊云赫双手环胸，并不打算去接受叶青芒的好意，“本来咱们是为了寻宝而来，现在怎么成了帮助她？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跟来了。”

“你随便，一开始也没有人要你跟来，是你自己死皮赖脸的非要跟来，不想下水就在岸上看马。”叶青芒没好气的说了他一通，把避水珠往他手中一塞，转身离开。

走到湖边，叶青芒双手合十，对着湖里的倒影变幻着手指，流萤换好衣服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他的结印法很古怪，流萤从没见到过。

正想上前询问，只见叶青芒脚下生风，浑身黑袍鼓动翻飞，长发也跟着肆无忌惮的飞扬。

流萤被吹得睁不开眼，赶忙用手遮挡，过了一会儿风势下降，等她睁开眼，湖边再也不见叶青芒的身影。

“叶青芒？”流萤四下里看看，焦急的呼唤一声，他的气息明明还在，怎么就是看不见人影？

流萤皱起眉，转身盯住了熊云赫。

熊云赫翻着白眼别过脸去，对着祁连湖的方向努了努嘴。

“在湖上？”流萤半信半疑的朝烟雾迷蒙的湖面上望去，还真的在水中找到了一颗露出水面的人头。

碧眼蓝发，白肌红唇，美艳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这就是他的本来面目吗？鱼人族的统治者！

“别发呆了，走吧。”熊云赫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手上的神龙戒指摘下来，在她后面推了一把，流萤“啊！”了一声，还没准备好，就落入湖水中。

他把戒指往地上一扔，喊了一句：“乖乖看好我们的马，回来再跟你叙旧。”随后也跟着跳入湖中。

还未等湖面上的波光消失，岸边上一道金光乍现，光芒退去，一只乖巧华丽的金龙出现，它眨着眼睛望着祁连湖，眼中尽是担忧。

水中流萤稳住身形，适应一下湖水的冰凉，缓缓睁开眼睛。

跟上次落水不同，她没有感觉到那么大的窒息感和冰凉感，若不是湖水底下漆黑吓人，她可能还以为自己在度假游海呢。

这种效果应该是雪绒澜给与的，流萤暗暗对叶青芒感激一番，突然有什么在背后点了点她肩，吓得她嘴一张，“吐吐吐”的冒出一连串水泡，脚底拼命划水，想要逃。

其实，在她身后的不是她想象中的什么妖怪，水怪，而是熊云赫。

本来只想吓唬吓唬她的，没想到她那么胆小，竟然忘了人类在水底不能呼吸，拼了命的吐泡泡，划水，折腾半天不还是在原地。

熊云赫看着好笑，但又担心她这样下去会窒息而死，便赶紧捂住她的嘴，跑到她前面来让她看清楚。

这不看还好，一看流萤的气就来了，一眼瞥见叶青芒也潇洒的靠过来，便愤愤不平的拉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衣服，又指了指熊云赫，意思是说：“你给了我雪绒澜，我才能在湖里勉强呆着，他呢，他是有什么宝贝？”

熊云赫看明白了，笑眯眯的指了指嘴巴，一张嘴露出一颗闪耀着碧绿色光芒的珍珠。

叶青芒是鱼人，所以能在湖底说话，他对流萤介绍道：“那是避水珠，有了它就能让完全不识水性的人在水底自由活动，宛如在陆地一般。”

熊云赫跟着点头，还是示范着跑步，蹦跳，翻跟头，得意的眉飞色舞。

流萤看的直发恨，咬咬牙，感觉头发昏，胸发胀，看来是刚才被他一吓喝了不少水，氧气也快用完了。

抬头看看，湖面上波光粼粼的，到处都是氧气的影子，她急忙划了两下，无奈水的压力大，实在很难行动起来，折腾了折腾，她无力的沉了下去。

叶青芒抖抖身子，很快就跑到流萤身边，拖住她的身子，让她紧贴在自己身上，就连嘴与嘴之间，也只不过几厘米的距离，气息几乎都能相互过渡。

突然感觉有人拖着，胸口也不再那么发闷，流萤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叶青芒俊美不凡的脸颊近在咫尺。

第一时间，流萤想到的不是为什么他们离得这么近，而是为什么熊云赫有比她还要好的宝贝，张口就说：“你对我不公平，好宝贝给他了，难道在你心里我还不如他重要吗？难道你们两个真的有基情？”

说完之后流萤就愣了，一是窘迫尴尬：她在说什么，怎么好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得，二是她在猛然察觉到，自己能呼吸，不仅如此，还能说话！

“怎，怎么回事？我怎么能说话呢？”流萤摸摸自己的嘴，下巴，脖子，看看自己是不是又死了。

“你自个儿在这胡说什么呢？你是人类，识水性，他是兽人，完全不识水性，我只能把避水珠给他了，再说了，你还有我呢，如果需要氧气像这样靠过来就行，我的身体能直接在水中换气，制造出氧气。”

“真的？这么好？”天然制氧机有木有？流萤瞪大眼睛，惊喜中完全忘了他们俩的囧人姿势。

“当然啊，你现在不是又能说话，又能呼吸？”

“是哎，太方便了，不如你一直抱着我吧，这样我就能在水底呼吸自如了。”流萤兴高采烈的笑起来，完全忘记了熊云赫的避水珠。

叶青芒冲她柔柔的一笑，姿色妩媚，诱惑众生，“那可不行，我是要换气的，并不能总保持着氧气状态，你老抱着我会阻碍我换气，到时候你不窒息，我都要窒息了。”

流萤近距离观赏他的“美”，不禁又被震摄住，两人四目相对，各自入神。

在一旁被冷落的有点无聊的熊云赫怒了，在他们身边来回跑，来回跳，想要引起他们注意，可惜都不成功。

最后熊云赫没辙了，直接一下子跳到叶青芒背上，贴着他身体等到能说话了，就对他们两个说：“抱够了没有？还要不要去找宝贝了？”

被他一惊，入神的两人醒过来，叶青芒后肘一拱，没有打中熊云赫，却适当的逼得他远离自己的身体。

被熊云赫一闹，流萤也突然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暧昧，跟着默默地推开了叶青芒的怀抱。

刚刚才有些温馨的感觉就让某个无耻混蛋打扰了，叶青芒瞪了熊云赫一眼，表示警告，而后者则完全无视他眼神中的恶意，自顾自得呲着牙大笑，模样很是滑稽。

流萤在一旁看着他们，不由得皱起眉，然而困扰她的不是烦人的熊云赫，而是自己的心理变化，刚才的一瞬间，她的脑子里明明都是叶青芒的温柔与可爱的窘态，但很快，那张苍白无色，俊美不凡的脸就被洛杰仙气十足的模样所取代。

低头看看，她手上的两条红线也不一样了，以前是上面的一条颜色深，现在换成是下面的一条颜色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