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节 第208章夜色蔚蓝（二）

“既然逃脱不掉，何必要去期望。就这样，就一直这样吧。”抬起头，望向曾经还开着天窗的方向。这样就好了，已经够了。至少……至少这样不会让自己再去期望，再有机会去逃脱，去期望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想。

“……明白了，你的药呢。”他回过头，看着那边黑色木椅上放着的水杯，水的颜色被什么东西消融掉，却在黑色里，忽略不见……

“清风，如果没事了，请你先行离开。你知道，我不能多说话的。”终于还是问了，终于，还是问了。却不是个好问题。可是，从来也不存在着什么好问题。

“嗯，我知道了。这是你要的书，我给你带来了。”他指着放在桌上的书。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书竟然带来微弱的光，还是有点刺痛。

“没有光。”回答了，不着边际的答案。其实一瞬间，想远离这个人，这个一直温柔笑着的男人。但是，能躲到什么地方去了，整个房间里，除了床和一张放置物品的长椅，再无他物，甚至连个角落都没有。

“母亲大人把这个交给我了，这是毕天国皇室使用的夜明珠。”他拿出一颗发着暗黑光芒的珠子，与其他的夜明珠不一样。这颗夜明珠发出暗绿色光芒，而非暗黑。

“准备得很是周全。”平静的说着这句本该是很讽刺的话语。可是，心，平静吗？

他何时走的，没能注意到。近乎贪婪的看着珠子上暗绿的光线，那丝丝闪烁着的光芒，让我不由得浑身颤抖。或许，这就是本能反应吧，被光线伤害得痛苦，然后达致身体的疼痛。而这份痛，不由得传达到心灵深处，然后被牢牢记住，永世难忘……

长时间没有接触到光和声音，几乎错觉自己是个瞎子。

是的，是一个瞎子。

走下床，手无意间碰触到那堆书，心不由得猛跳了一下。然后，想起了那个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宠溺的眼神和那温柔的声音。

他是我的哥哥——胭红让我如此叫他，一个永远带着温柔笑面的男人，无论对谁都那么温柔。总是那样温柔，似乎他的天性也是温柔。可是，温柔吗？或许是吧，一个与胭红完全不像的男人。任谁都对他有所期待的男人。

把夜明珠随手一扔，滚落在地上。发出叮咚的声音，清脆、悦耳。翻开藏在枕头在的书，那本旧的发黄的书。页码开始变得模糊，犹如，记忆一样。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后开始……毁灭……

是，是的。毁灭！毁灭……

阿忆……

传说，思念。无论是什么。都会随着血液的流淌而流动，直到传遍全身的的每个角落。到了极致的时候，会跟随着血液的干涸而枯萎。犹如花一般。而当血液干涸的时候，思念会变成一种魔法。可以毁灭，亦可以救赎……

真的，可以救赎吗？望着头顶，真的可以吗？

想要站起来，却被疼痛的身体再次折磨，跌落在床下。应该被摔疼了，可是却感觉不到。不是不疼了，而是疼到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翻过身，仰望着看不见亦没有天空的天空。手里紧握的东西，开始随着手里渗出的血液流动，然后传达到大脑。每次都是这样的，重复了无数次，像一个固定的程式一样的运转。汗水随着脸颊滑落下来，打湿了衣襟和发尖。

痛，比疼更为厉害的痛。果然，果然还是如此的。不同的是，这次似乎比以前更为的痛。因为受伤的原因吗？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蜷缩在一起，想要压抑这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可是……伸手，想要去抓住什么？却抓不到！这里，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什么都没有！

阿忆……

阿忆……

阿忆……别走，阿忆……不要走！

模模糊糊看到阿忆的身影，那是阿忆临死前的身影。

他永远都忘不了，阿忆临死前还为他要来了两个馒头。一步一步的走去花街乞讨。

那时还小，不懂得什么叫做回光返照。他只记得，当时阿忆的身影，十分的高大，是以后无论谁都无法与之睥睨的。

之后，他抱着馒头，笑吟吟的回来了。小脸红肿着，一定是被哪个混蛋打了。而后，他将馒头给了我，说累了。

我对他说，阿忆，晚安。

阿忆说，阿念，晚安。

而后，阿忆……一睡不起。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好像……好像是抱着阿忆的尸体，一直抱着不放。然后掰着馒头，一点一点的塞进他嘴里。

当时是认为，阿忆冷了，才不醒来，所以我抱着他，让他暖和一点。

当时是认为，阿忆饿了，才不醒来，所以我喂他吃，让他不要再饿。

嗯，我是这么想的。只要饱了，暖了，阿忆就会醒来。

可……

五天后，我们唯一能够安身的破庙里，满溢了腐烂的气息。

阿忆的身子不停地被虫咬，我阻止过，诅咒过……

最终，我不得不承认，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得比天塌下来还要绝望的事实：阿忆，死了。

“啊！！！……”尖声的叫着，这样刺耳的声音是我的吗？

阿忆呢？

阿忆……没了，阿忆没有了！

疼痛席卷，带来了潜伏着的愤怒，用力的扫落掉长椅上的水杯，玻璃摔碎的声音。水，浸湿了衣衫。将手狠狠的砸在被摔碎的玻璃上，血潺潺的流了出来。

泛着疼痛，却减少了身体其他地方的疼痛。用惊惧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手，猩红的血液在黯绿的光线下变得更加的幽暗，更加的让人感觉到恐惧……

“终于，快崩溃了吗？”

“嗯，也许！”

这是黑暗中隐约的两个声音，分不清谁是谁。

思念，是一种恐怖的东西。让人迷失掉自己，终日彷徨、不安，找不到自己，也找不到出路。就算是微弱的挣扎，想让自己的逃脱，呼吸迟缓，却还是不能言不由衷。说不出在思念着什么，却也不能说没有思念。究竟是为了什么？

时日如梭，流失还是流逝，谁能说的清楚其中的谁非谁是。如果，这种思念成为一种病，那么在血液中流淌的，是否会成为一种罪恶，在蔓延。无法理解的是，明知道这是一种错误的思念，却无法在心头阻止下去。

我想念阿忆的温柔，记忆中的温柔，至今唯一的光。不能确定是否是他支撑着我过着这种漫无天日的日子，唯一能确定的是，我一直都在想念。然后，成为一种咒语，在诅咒着谁……

或许是我自己。

再见到他的时候，不知道是多少天以后了。清风，一个之于我不知道是何份量的人。带着温和的笑颜，文雅的举止，犹如王一般的降临，却不再是神一般的存在。

对于我而言，我的世界，在再次被禁锢在这里的时候，我关闭了与这个世界来往的道路，禁闭了所有，包括退路。

一切，已经无路可退了……

但是，一切却并没有结束！

“药还有吗？”他问我。

“嗯。”我麻木的点头。

“身体还好吧？”他继续关心着。

“嗯。”我继续敷衍着。

“对不起，念之。”他还在道歉着。

“……”我继续无视着。

“下个月，我要走了。”

“嗯。”我点点头，表示自己了。

“不留我吗？”

“嗯。”我顺从他的愿望。

“念之，为什么呢。”

“嗯。”

“你可以反对的！”

“嗯。”

“……你先休息吧，明天我再来。清风似乎终于没了耐心，起了身，徐徐道：“刚才，我说错了。我不是要走，而是……出嫁。”

我愕然的看着他，出嫁？他……不是男人么？

清风苦笑道：“你没听错，我也没说错。是出嫁。”稍顿，“母亲让我‘嫁入’皇室。”

“……皇室？为什么？”我有些艰难道。

“为什么？呵呵……我怎么知道为什么。大概……不过是为了权势而已。”

“清……风……？”

“你不要难过，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而已。”清风淡淡笑道：“念之，你要记得，要忍耐，积聚自己的实力，然后……”

然后……

然后什么，清风没有说明，也不需要说明。

世界上有许多的事情都是如此，根本就不需说明，也不能够说明。

对于这样的清风，我一瞬间感觉到了绝望。那种绝望如同潮水一样将我吞没。陌生而熟悉，就如终于不得不接受阿忆死去的残酷事实一般。

“……你，为什么不反对？”

“反对？如何去反对？”清风自嘲一笑，“我根本没有资本去反对这一切，我付不起这个沉重的代价。……以前，我的确有反对过，挣扎过。但是，现在的我，没了力气。渐渐地，对于这一切，我并不惊讶，这是早就已经注定好的事情，所以我不会费尽力气去挣扎这个没有未来的未来。念之，我是个没有勇气为未来而奋斗的人，所以，只能如此，让自己在这短暂的时日里，不幸福。因为，唯有那样，才不会有所留恋。我一直在思念，如何的让自己，宁静的离逝。所以，念之，你要自己坚强，要自己强大起来，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要想着依靠别人。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