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人,都能迅速地从一场职业生涯的毁灭性灾难中走出来。
那就像是一场毁天灭地的大地震,虽然终于停下,可即便是那些小小的余波,也总是在蚕食着心灵的某一处。
新的思路无法连成线,新的幻想无法结成果。
伤口在愈合的表皮下化脓溃烂,成为今后无可触碰的灰色地带。
薄珩,显然也是一样的。
林阡陌本来,特意选在周末陪他来公司,不过是想给他制造一个清静的环境。她并不真的指望他能在短短的时间里真的做到什么,顶多也不过是熟悉一下环境罢了。
谁成想硬是碰上了个查岗的林绍阳。
之前她为了自家便宜哥哥面前打马虎眼,随口便把薄珩吹得天花乱坠,此刻也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不过林阡陌倒也不想管了。
看着眼前唇线绷紧,身躯僵直,明明浑身低气压却偏要装得若无其事的薄珩,她咬了咬嘴唇。
“你……”
她该说什么?安抚?宽慰?
还是自欺欺人地转移话题?
林阡陌眨眨眼。她最终只能说出四个字。
“我们走吧。”
“……嗯。”男人似乎也是欲言又止,最终轻轻应了一声。
下一秒,女孩牵住了他的手。
“哥,我们先走了。回见。”林阡陌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摇了两摇。
围观全程的林绍阳:“……”
自家妹妹居然被那个野男人牵走了!
……
车子在公路上飞驰。
望着四周倒退的景色好一会儿,薄珩才似乎反应过来不对劲:
“这不是回家的路吧?”
林阡陌耸耸肩。“当然不是了。回家做什么?”
看着薄珩诧异的神色,林阡陌轻笑一声。
“又很难过?”
薄珩垂下眼睑:“……也没有。只是有些不舒服。”
“怎么说?”
薄珩沉吟。他将目光移回窗外,才缓缓开口。
“因为很难啊。走不出来。”
这些天完成的那些所谓创作,不过是在仿效他从前的记录罢了。
可是出事前的薄珩,和出事后的薄珩不同,那么他们的音乐,又怎么能够相似呢。
走不出来从前的定式,那他便只能是从前那个已经死掉的薄珩罢了。
重复着一个死人的陈词滥调的同时,也一并重温着他的梦魇与诅咒。
可是怎么办呢。
他走不出来呢。
烦躁感再度席卷全身,包含自责与愧疚,让车内的气氛再度变得压抑。
等到林阡陌领着他走进那间造型华丽别致的酒吧时,男人依旧没有说一句话。
只是当侍应生询问他们想要点什么时,他生硬地道:
“我不喝酒。”
上一次喝多了之后发生的事,他至今都记忆犹新。
林阡陌耸耸肩。“不喝就不喝呗。小哥哥,可以给我来杯马提尼嘛?谢谢啦。”
昏暗的灯光下,女孩笑靥如花,晃得年轻男孩略略一怔。
“好,好的,小姐,我这就去。”
他转身而去的脚步显得有些笨拙而匆忙。林阡陌好奇地打量着,略带不解:
“系统,我长得有那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嘛?看把那孩子激动成那样。”
系统:“宿主,有句话我讲了你可别生气呀。”
林阡陌:“说来听听。”
系统犹疑了一瞬:“……因为您的本体不是人。”
林阡陌:“这我知道。所以呢?”
系统:“所以嘛……您的本体原本有很强的蛊惑作用,所以即便在寄体身上,这样的能力也会相应地保留一部分。”
系统尽量说得很委婉。
其实么,对于宿主这样的恶魔,迷人心智真是再平常不过的能力了。
对着一个小服务生放电算什么?引诱他抛妻弃子杀人放火都是正常操作。
可是林阡陌并不觉得系统委婉。
她撇撇嘴:“不就是拐外抹角说我是狐狸精嘛?”
系统:“是是是……”个屁。宿主您真的太抬举自己了,狐狸精和您相比可是良民中的良民。
但是旺盛的求生欲让它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林阡陌见系统不说话了,正暗自寻思,却听得身旁薄珩轻嗤一声。
明显有些不耐。
她正想问他,却见方才的小哥端着酒杯回来了。
林阡陌喜滋滋又道了声谢,甜甜的声线直听得男孩耳根子都有些红,干脆浅浅鞠了一躬才离开。
“嗤。”又是薄珩发出来的声音。
林阡陌扭头看他。“你干嘛?”
这人戴了自己之前给他的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阴影遮到了眼睑,而唇线又抿得死紧,饶是在舒缓的背景音乐里也看起来阴森森的。
莫名其妙。
“所以你还没有说,到底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薄珩的声线也有些冷。
是啊。
林阡陌的目光移向不远处,光线稍稍明亮的一角。伫立着的有钢琴,架子鼓,和几副琴谱架。
“看到那个小舞台了么。那是很多草根音乐人battle的地方喔。”
薄珩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最终定格在乐器背后的墙壁,那闪闪发亮的字母“s”标志上。
sight。
他很早就听说过这个酒吧名字,却一次也没有来过。
因为那个时候的他觉得这里太过低端。
不仅是消费水平和服务条件,更是因为,sight的老板是个狂热的音乐爱好者。
据说他执意要免去所有的驻唱或dj,专门搭建了一个舞台来供各色名不见经传的音乐人一展拳脚。虽然不付工资,但演得好的,客人们的赏钱总是少不了的。
消息一出,这里自是被踏破了门槛。那些薄珩觉得很不入流的,甚至是勉强才能看懂五线谱的家伙,也都纷纷来要凑个热闹。
再后来便开始了battle的日常。久而久之,竟成为了这里的一种文化。
薄珩对此并没什么兴趣,却不想今天,因为林阡陌而踏足这里。
这小姑娘,是想教育自己——
返璞归真么。
薄珩失笑。
她管得还真多啊。真当自己是人生导师了么。
胸中方才便未曾散去的郁结之气复又卷土重来,他狠狠地拧眉。
不耐烦地环顾四周,却恰好看见入口处有些骚乱。
一帮穿着打扮很是朋克的年轻男孩正勾肩搭背地走了进来,为首的长得很是白皙俊美,嘴角挂着一丝不羁的痞笑。
薄珩稍怔,紧接着却听见女孩突然在他耳边焦急地道:。
“快把脑袋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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