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菩老祖看起来比刚才更加虚弱了许多，项明香什么都没看出来，但竹子烟却皱了皱眉头，觉得事情有些奇怪。

方才见这邪修浑身煞气，虽然看起来伤得极重，但内在灵气充沛，怎么着也还能撑个十把年的模样，可现在一见，这血菩老祖不仅面上的伤势出现恶化，内里也是空空，就好像……将整个丹田都被掏空了一般。

屋子内部另有乾坤，暗室的横梁足足有三十多米高，大门一关便不见一丝光亮，脚下、墙壁和天花板流动着血色的阵符和阵纹，光怪陆离的画风令人不寒而栗。

在阵法猩红的微光中，血菩老祖站在阵的中央，枯瘦得如同用木杆撑起的衣服。

但是项明香此时心中只有恐惧和某种释然，对于这许些异常毫无察觉。

“过来，人娃娃。”

项明香很不喜欢这个称呼。

“我叫项明香。”

“叫什么不都一样，过来。”

血菩老祖的话语让她无法拒绝，脚步不由自主的前进，等到走进了，反而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阵中央还有一张绯红的玉床，玉床旁边还有一场长桌和药鼎，桌面上摆满了瓶瓶罐罐，而药鼎之下，地火正熊熊燃烧，似乎正在炮制什么丹药。

“躺下。”

项明香无法拒绝，手脚不停使唤。

血菩老祖干枯的嘴角咧开，露出洁白的牙齿——这一反差反而加重了他给人的恐惧感。

“很好，很好。”

此时此刻，项明香才发现，自己并不像自个儿以为的那般，能够从容赴死，可能的话，她还是想活着，她还这么年轻，这辈子都没出过镇子，还不想……

“咚！”

项明香一愣，转动眼球，就见那血菩老祖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她听到的声响，是血菩老祖身子不稳，拐杖一错敲到长桌桌腿的声音。

这……难道？！

天山豹曾经和她说过，想要霸占一具躯体不难，难的是连天命、血统和寿元一并夺舍，这需要非常复杂的法术，想来施展这一招，对于已经身受重伤的血菩老祖来说并不轻松，没准是拼了老命，所以他看起来才老得这么快！

这么虚弱！

仿佛在这一瞬间洞察了项明香的目光，血菩老祖突然回头，深深陷进去的眼窝里是深深的嘲讽：

“人娃娃，你想做什么呀？”

项明香冷汗直流：“没、没什么！”

“别装了，你打的什么注意，你以为老身不知道？放弃吧，虽然老身已经是如今这副模样了，但捏死一个人娃娃还是很简单的，你若是不想让镇子生灵涂炭，就老实躺着吧！”

项明香赶紧闭上眼睛，表现出害怕的模样，思维却非常活络。

这邪道说这话……难道，当真是已经虚弱到无法掌控局势？

“起！”

正当她这么觉得的时候，就听一声巨响，那老祖弹指之间掀开鼎盖，一股子令人难以形容的药味涌入鼻腔。

血菩老祖拿了个玉碗，不见动作，那药鼎中的药糊糊便自动到碗里。

这一手让项明香根本不敢妄动。

“来，喝下去！”

要死是一回事，要喝下这碗味道能让人直接见阎王的药糊糊，这又是另一码事了，项明香扭曲着一张脸，被血菩老祖强行灌下这味道难以形容的药糊糊。

味道？对比一下自家一圆师姐倾情奉献的黑暗仙珍，竹子烟表示自个儿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

就是药糊糊下了食道之后，一股子可怕的热流从胃部流经全身，项明香当即就全身燥红，就跟蒸了八个时桑拿似的。

这药性……

竹子烟当下就是一惊：这可不是什么毒药，或者为夺舍准备的药引，这是通血散！还是药效非常强劲的那种！

通血散，字面意思，就是通气血用的，很多修士在修行之前，早就过了最佳筑基时间，体内气血不通，炼体进度受阻，炼体不成，就受不得淬体液，等于不能练气。

这种药物就是帮助气血不通的菜鸟们度过最初的炼体阶段用的，只是这药性霸道，一般会分多次服用，像这般一股脑给一大家闺秀直接灌下的操作，显然是不可取的。

几个呼吸之间，项明香就从燥热过度到了灼烧，就好像有人将滚烫的铁水灌入她喉咙之中那般难受。

“哈……啊……啊！啊啊啊啊！”

项明香发出了惨叫，双眼突兀，声嘶力竭。

已经被修行的剧痛锻炼出非人神经的竹子烟在识海里嗑瓜子：还行吧，很久没感觉这么热过了。

血菩老祖对这一切根本不管，喂了她吃药糊糊，手一挥，脚下阵图一变，另一个药鼎出现了，他再次如法炮制，拿了一碗药糊糊堵住项明香的惨叫，强制性喂下。

竹子烟：？

这次的药糊糊基本上没啥味道，因为刚一入口，舌头就被冻僵了。

竹子烟：这是……某种寒毒吧？

顿时间，竹子烟有些不能淡定的望着血菩老祖，心说不能因为热坏了就灌下一打冰块啊，你丫不是要夺舍嘛……

等等……等一下。

——在那个时候，她见到的血流砂，究竟是项明香，还是这血菩老祖？

确定项明香都吃下去了，血菩老祖大手虚晃，她体内的气血便不受控制的涌动，成为了老祖手掌之间的玩物，转瞬之间，便已经气血通畅。

项明香虽然感觉难受，却又在痛苦中感觉到一丝诡异的畅快，就好像封闭多时的某种开关一下子打开了，四肢都充满了力量，她从未感觉自己的身体这么轻盈，这么有力过！

此时，血菩老祖背过身去，开始倒腾长桌上瓶瓶罐罐。

机会！

项明香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气血攻心，她的双眼早以一片赤红，这段时间以来的屈辱和隐忍终于到达了极限，源自内心深处，她个人完全没有察觉到的仇恨之火在熊熊燃烧。

她看着血菩老祖的背影，一个声音在她心底疯狂叫嚣：杀了他！

同步感受到她心情的竹子烟：要入魔啊这是。

然后，就像是某种可怕的……就像此时此刻操纵身体的并不是项明香本人一样，她拔下了头发上的发钗，扑向老祖，然后直接插入对方没剩多少血肉的喉咙。

“你……咕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