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阁楼到大厅的实木楼梯时,赵原论抽空思接下来应该如何应付督公的追杀。
明朝中叶,刘瑾气焰滔天,权倾朝野,是不择不扣的大宦官,大太监,身具东厂督公职位、锦衣卫都指挥使又是他亲信,朝堂百官莫敢不从。
但朝堂百官皆由科举出身,多是士人之家,读多了书,家世富贵,哪里能咽下一个太监在自己眼前嚣张跋扈这口气。
因此文官多明面服从,暗地的小动作却一直没有少过,今日找几个武艺高超的刺客刺杀,明儿就收集赵瑾的罪证,试图落罪赵瑾。
不过身为东厂督公,天子眼前第一红人,赵瑾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仗着职位之便,做起排除异己的事儿得心应手,得罪他的文官,轻则贬官降职,重者流放边境。
朝廷情形愈发紧张,文官集团的忍耐早已到极致,只是苦于掌握的证据不够致赵瑾于死地,暗杀又奈何不了东厂、锦衣卫高手,所以迟迟未能发作。
想要致赵瑾于死,文官集团还缺缺一样东西和一人。
人是能杀死刘瑾的人,这个人只能是当今天子。
东西是刘瑾造反的证据,哪怕天子再宠幸刘瑾,但凡刘瑾要造反,他也不可能维护一个白眼狼。
而如今文官集团所要的,刘瑾造反的罪证,恰好在他手中。
赵原论思索,心里大概有了法子,而后心里稍微踏实,想起当务之急
“当务之急,应该是想法子解决一个总旗的锦衣卫…仅仅凭借我一人之力,断然不可能成事...得先和其他人会面”
赵原论心里思索,带着女孩走到大厅。
迎面走来一个头戴斗笠,身材高壮的男子。
这男子身着奇怪,一张又大又厚的素衣披在肩上,掩盖半身,右臂露出,能见到握有两根半臂长,类似木棍的东西。
因为浑身包裹的严实,赵原论虽然觉得他眼熟,但却认不出来。
那人瞧见赵原论,显得有些兴奋和激动,连忙将脑袋抬起,露出有一道自眼角到嘴唇的狰狞刀疤的面孔。
“韩易云?”赵原论愣住了。
眼前的人他认识,韩易云,年有二十五,北平人,擅使双刺,他手里的那两柄被布带包裹的木棍便是两柄短刺。
尖锐,而且一旦扎入人的皮肉,短刺两旁放血的血槽能一下子刮出一大块皮肉,放出大量血。
锦衣卫众人关系都不错,而且相熟,但如今的韩易云,却让赵原论感到陌生。
首先韩易云样貌本来颇为俊美,这刀疤是后来添上的。而且现如今的韩易云,浑身散发阴寒,比与先前的阳光截然不同。
“原论。”
韩易云走到赵原论身旁,声音沙哑,难以听辨。
这更使得赵原论愣住,他所认识的韩易云,嗓音带磁,十分好听,怎么可能会像这般的难听。
下意识看向韩易云咽喉,见咽喉上细小的孔疤尤其显眼。
那伤口,贯穿了他声带。
“你的喉咙?”
赵原论印象中,韩易云样貌俊美,声音好听,性格豪迈,年有二十五,家里有贤妻和一个五岁的小孩。
锦衣卫众人虽然嘴上不说,但眼眸里无不流露羡慕之色。
人做多了见不得人的事,就更希望能过一家三口,男耕女织的日子。
其他人是这样,他也是如此,加上他住所与韩易云十分接近,关系不错,所以平日有空,他会带些许孩童玩耍的小东西到韩易云家,逗他女儿玩。
“李礼羟不是说你们去安置家小吗?”
忽然地,赵原论意识到了一点不妥的地方,接家属,那家属呢?
“出事了?”
果然,听见这句话后,韩易云眼睛通红,牙齿紧咬,血液自牙缝中流出,紧握的右手不住地颤抖。
“我妻儿老母,死了。”
他浑身发抖,泪水从眼眶流下。
赵原论听了,心脏猛地揪起,沉默下来。
身在地狱,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头上的斧头就会落下。
杀的人多了,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女孩站在一旁,冷眼相看,甚至生出嘲讽。
“原论,我要报仇!”
少顷,韩易云眼眸恨意流露,恨道。
“我要杀了刘瑾!替我一家四口报仇!”
赵原论沉默许久,捏着拳头,缓缓开口:“这事得好好计划。”
“我有计划。”韩易云颤抖地说:“我问过几个线人,半月后,刘瑾会到醉仙楼观赏歌姬行舞,届时是我们杀他最好的时机!”
“只要我们能杀了他,不仅我大仇得报,你们也不用再怕刘瑾追杀!”
赵原论几番想要开口反驳,督公不是那么容易杀的,但见到看着韩易云失去理智的面容,又闭口不言。
他明白,韩易云心乱了,多说无益。
督公势大,行事叵测,行踪只有他几名亲信才能知道,极少外人知晓。去醉仙楼的事十有八九是一个诱饵,诱惑杀想要杀他的人前去,一旦去了,怕是会被一网打尽。
这等事赵原论他们以前常做
再者,即便线人的情报是真,刘瑾确会去醉仙楼,但他周围的高手护卫也必然众多。仅凭他们几人,无疑以卵击石。
赵原论知道这个道理,委婉说道:“这件事大家怎么看?”
韩易云脸色霎时铁青。
“今日我才看清他们是什么人!说到底,也不过是利欲熏心的刽子手!
赵原论看着他,眉头一皱。
当堂大骂即便是出入锦衣卫的人都不会如此,何况是韩易云了。
韩易云红着眼问道:“原论,我听李礼羟说,你手里还有几枚六道追魂令,你借我,我把全部的钱都给你!”
“不是钱的事。”赵原论摇了摇头:“先带我到大家在的地方,到时再说。”
韩易云虽然失去理智,但也不是傻了,听见赵原论这样说,明白他的的意思。
他沉默片刻,突然开口道:“原论,你不帮我?”
赵原论摇头解释道:“刘瑾要死,但我们都不能出事,所以如何对付刘瑾,还得从长计——”
“我问一句,你手里的六道追魂令,是否还有?”韩易云捏紧拳头。
赵原论眉头一皱,道:“有,而且我有把握制造出更多,所以你——”
“借我!”
韩易云面容狰狞,脸上的疤痕隐隐红了些许。
语句几次被打断,赵原论干脆不说话了,瞧着韩易云这般模样,自然知道他是入了魔,一心想要报仇,甚至可能根本没有所谓的,提供督公行踪的线人。
寻常线人,是决计不可能知道督公的行踪,人脉较广的线人,以赵原论他们的地位,也接触不到。
韩易云很可能只有一个打算——与刘瑾同归于尽。
韩易云已经魔障了,所有人心里都明白,包括赵原论,所以他不可能会借。
“不借。”
赵原论推开女孩,将背上被布条包裹得掩饰的绣春刀拿下,然后解开刀柄上的布条。
严阵以待。
韩易云将要做什么,他明白。
锦衣卫敢买的东西,如果用钱买不下来,就用手里的刀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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