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出采办食材的时间,宴席定在了周六的晚上。没想到那位姜总半路又提要求,宴席地点要一个远离村子,最好庭院敞阔,绿树环绕,紧靠白水河的农家小院。
几个条件一凑,非路家莫属了。
路平安不禁皱眉,又是她家碗,又是她家院,这位吃货姜总,到底是几个意思?
不过,路爷爷倒是挺高兴,在自己家办宴席,老碗不离家,他反而更放心。
宴席当天下午,路平安和路旺顺开车去镇上开饭店的六叔家拉消毒柜。林海生想得周道,村里人吃流水席习惯了,很多细节不讲究,可是人姜总是谁啊?城里的讲究人啊。所以搬个消毒柜过来,把碗碟都放里面消消毒,再当着他的面拿出来用,也好让贵客放心。
从镇上回来,路平安开着旺顺家的小货刚拐进她家门前的槐荫小路,就看见了停在门口小场院上的那些车子。
被林海生请来作陪的人不少,诸如奔驰350,雷克萨斯之类的就有好几辆。最扎眼的应该就是今晚的主角,一辆矮挫矮挫的宝蓝色兰博基尼跑车,就挨着她那辆老嘉陵停着。
路平安突然感觉不好,又看了那辆小蓝两眼,总觉着那骚包的线条、嘚瑟的气质,跟某人很像。
路旺顺看着那些豪车发感慨,“你说这些大老板是不是烧的?大老远的跑农村来吃饭!要我,宁愿坐在五星级餐厅里切牛排呢。”
路平安小心开着车,语气淡然,“图新鲜吧。就像旅游,自己地盘呆腻了,去别人家转转。吃饭也是,天长日久的容易腻,换个口味尝尝,图的不过是一时的新鲜刺激。新鲜也好,刺激也罢,很快都会过去。”
路旺顺看着路平安,“我咋听着这话里感悟颇深呢?”
路平安笑笑,没再说话,小心避让着那些名车,一点点把小货挪进去。
车一停,路旺顺跳下去,跑院里招呼人来抬消毒柜。
路平安坐在车里没下来,她不想进院。那辆雷克萨斯的主人,她不想见。
不想见的人却偏偏想见她。一颗话梅还没吃完,靳夏林已经出来,难为一西装革履的大老板,竟然帮着几个年轻的孩子搬消毒柜。
柜子卸下来,路平安前行调个头,就要开走,靳夏林却拦住了她的路。
“平安。”
路平安装作刚看见的样子,落下车窗,礼貌一笑,叫了一声“靳姑父。”
靳夏林脸色略变,尴尬一笑,说:“我今晚都在。你停好车也过来吧。”
路平安说:“爷爷在家呢,蜂场没人看。我来不了,你们尽兴。”
说完就要走,靳夏林却站在那里没有让路的意思,“平安,我都到你家了……”
路平安换好档位,看了靳夏林一眼,“靳姑父每年春节陪着茜茜姑姑回娘家,不是也来我家拜年吗?乡里乡亲的,常见面,不在乎这一回。”
说完,脚一抬,一给油,小货就要驶出,而靳夏林猜准了路平安不敢撞他,迈步就拦在了车前。
路平安吓了一跳,一脚刹车踩死,小货腾腾憋了两声,熄火了。
“靳夏林!”
“呦,这是唱的哪出儿啊?”
路平安刚想发作,一声阴阳怪气的话传来,她抬头,看见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高高的个子,油亮的飞机头,西裤衬衫,白衬衫袖口高高挽起,露着小臂,手里提着一把菜刀。
猜想与现实相叠,在自家门口看见成星宇,路平安并没有多少意外。意外的是他这扮相……西装配菜刀,这是什么风格?
“既然路小姐跟靳总是老相识,那就有话来家里说吧。在这里拉拉扯扯,不好吧?”
成星宇勾着唇角笑的样子看起来很贱。
路平安不想跟他一般见识,更不想跟靳夏林在这里丢人现眼,她重新打火,挂挡给油,手伸出车窗,连看都不看,直接把靳夏林推开。
刹车抬起,眼看小货就要开出去,院子里突然一阵“咯咯嗝”“汪汪汪”的鸡飞狗跳。一只红冠绿尾的大公鸡,扑棱着翅膀从墙头上跳下来,一爪子挠在了站门口看热闹的那个飞机头上,借了一把力,一头就撞进了小货驾驶室里。
虎子先追出来,一下扑到车门前,被路平安喝住了。
随后路旺顺也气喘吁吁地跑出来,边跑边喊,“成总,成总,你的鸡、鸡跑了,鸡、鸡又跑了……”
这话说的,成星宇下意识地就挺了挺腰,你的鸡鸡才跑了呢?你们全家鸡鸡都跑了。
路平安停住车,抓住露在副驾车座下面的鸡尾巴,把那只大公鸡给薅了出来。
这只鸡她认识,村南养鸡场的鸡王,大红冠子花外衣,天天雄赳赳的,人畜不分,甭管是小孩子还是大狗,只要一看见,脖子上的毛一炸,扑棱着翅膀就挠。
成星宇提着菜刀跑过来,威风凛凛的,“我的,我的,我帮爷爷杀鸡呢。”
这骄傲劲儿,不亚于小学生拍着胸脯跟人说:我帮妈妈做家务了。
路平安看看他,头发都乱了,小臂上两道血条,显然也是被鸡挠的。再看路旺顺,也是一脑袋鸡毛。还有虎子,这傻狗,外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鸡王的厉害吗?狗眼上那伤,不用说,也是被挠的了。
路平安再看看成星宇,心想,您老玩新鲜,还得有人陪遭殃啊!
“我来吧。”
她说着,推开车门,提着鸡跳下来,拿过他手里的菜刀,一手提刀,一手提鸡,就往院子里走。
成星宇在后面急着辩解,“我可以的,爷爷都教我方法了。”
路平安转身,鸡往他手里一递,他却下意识地跳开一步,显然刚才没少被挠。
而那只鸡,本来在路平安手里乖得鸣儿都不打一个了,往成星宇身边一递,突然又扑扇着翅膀梗着脖子宁死不屈地叫了起来。
此时鸡的内心也是崩溃的:搞什么啊?麻烦给个痛快点的死法啊!才不要死在这个小白脸手里,慢刀子抹脖子,忒特么吓人了。
路平安没再理他,径直走到院里桃树底下,先把鸡爪子缚住丢在一边,菜刀在石头上蹭两下。
成星宇在一边兴奋地讲解着要领,“我知道,我知道,先扭住翅膀,露出鸡脖子,脖子上的毛摘掉,刀要快,要快……”
这一边,路平安已经一刀抹了鸡脖子,拧着鸡脖子往碗里放血了。
哪那么多程序要走啊?死还不让人死痛快点?
手起刀落,干脆利索,一两分钟之间,刚才还“老子天下第一”的鸡王就只剩下蹬着腿抽搐的份儿了。
路平安站起来,提着鸡送进厨房。
回头再看站在一旁的男人,目光发直,嘴巴微张,是被她的简单粗暴吓到了吧。
路平安淡淡一笑,“别难过,鸡也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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