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择面对这种颓唐模样的屠朗，已经完全没有了一丝顾虑，反而开始像是与他聊天一样地随意地说道，却正好触到了屠朗的逆鳞。

这本是曾经禁忌的话题，但尹择在这种情况下却毫不顾忌地说着，唤醒了屠朗那个自己不愿触碰的回忆。

他曾经深深地伤害过那个孩子的灵魂。

“说句实话，我觉得那个小鬼不会感谢你，正如他老子张亚龙总是让你干断后的事一样，你还真以为他把你当兄弟了吗？”

尹择的话字字戳心，似是要说服屠朗一样。

但屠朗却突然笑出声来，反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和我们在一起征战时，快乐吗？”

尹择突然安静了一会儿，才回道：

“你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我只是个将亡之人，你也没必要回我的话的。”屠朗看到尹择眼中闪过的一丝戒备，摆了摆手，说道。

“说实话，一点也不快乐，还要伪装成开心的傻样，真tm不爽。”尹择的眼睛里有些阴郁，不知是真是假的说道，“不过为了这一天，所有的过去也都值了。”

“哦，”屠朗淡淡地应了一声，“可是，我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挺开心的。”

“挺开心的？”尹择重复了一遍屠朗的话，他的惊讶溢于脸上。

“挺开心的！”屠朗直视着尹择的眼睛，又念了一遍这四个字。

“你和我说你挺开心的？每次只要是大任务，你都是断后的那个人；而一有危险的人物需要暗杀，总是我去，你知道我们有多危险吗；还有周哥，他每次都被张亚龙当肉盾使，这次即使进去了，也总比哪天为了那个自私自利的小人死了好……”

尹择的表情已经不复刚才的平静，伴随着越来越强烈的语气，面孔也愈加狰狞起来，白色的大衣无风自动，那是“不动”收到精神气息波动的外延。

“所以，你就是这样想我的吗？”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出现，但尹择作为一个杀手，居然没有察觉到这个声音的源头，并不是屠朗。

“呵，当然如此，还会有假……”

那个说话的男人，模样本是那么平凡，可现在，却要加上一条，诡变。

这是郑卓此时唯一的想法。

他仅仅是戴了个眼镜，就轻而易举地混进了敌方的阵营中，谈吐甚至像是一个早已混熟在那“一文字队”中的人一样，伴随着围歼屠朗的人群就来到了这个楼梯口。

郑卓虽然知道，自己脱下眼镜后的模样和现在自己戴上的情况差别很大，但气质这种东西，他却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

可这个男人却轻易地做到了，他选择了最稳妥而又最迅速的方式带领大家来到了阻截屠朗的地方，又用最凌厉的手段清除了那些麻烦的杂鱼。

无声无息，以至于尹择都没有察觉到。

“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在这儿？”

尹择终究是反应过来了，转身刚看到张亚龙从眼镜下露出的如同古井一般深邃的瞳孔，身形一动，就要劫持住屠朗。

可这个动手的举动还没有表现出来，他就震惊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动不了了，全身上下，不知何时已经被一条沙河给禁锢住了。

流沙的力量越来越大，以至于一瞬间，除了他的头，其余部分已经完全被淹没在了沙河中。

“吴项，是你！”尹择低吼出声，他没办法回头，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了那个从自己身后来到身前的男人，脸庞上是温雅的笑容，却似乎有些苍白。

“没错，是我。”

吴项的声音是那么古井无波，听起来没有任何感情，只剩下了理性。

尹择望着身前的人，郑卓和张华琴也从张亚龙的背后走了出来。郑卓的肩膀上还搀扶着周成文，看起来已经并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有些脱力而已，正冷冷地盯着尹择。

那种目光，有些忧郁，却又夹杂着一丝愤怒。

尹择眼球扫视着面前的五人，最终视线定格在了被郑卓搀扶地周成文面庞上。

突然，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狰狞地笑道：

“呵，我还以为你们落入了我的圈套之中，敢情是你们都已经给我下好套了啊。”

“不，你的计划很周全，但很多事情，并不是想当然的。”吴项将郑卓身边周成文的胳膊扛到自己的肩膀上，应了一句。

“说实话，如果没有郑之豪先生带来的信息，我想我们真的可能会损失惨重。”张亚龙看了身边的郑卓一眼，露出了一个尊敬的微笑。

但眉宇间的苦涩之意却让张华琴清楚地捕捉到了。

“既然是张前辈集团内部的事，那我和郑卓也不便干涉，我们还是先退避一下好了。”

“唉，无妨，马上要谈的事也不全是家事。而且，你们与张扬那孩子关系也非同一般吧，以后还请你们多多照顾他了。”张亚龙叹了一口气，说道。

那模样，像极了一个悲伤的老父亲。

“刚才你们也听到了，尹择所说的债，以及屠朗的反应，和那孩子的经历有关。“

“我觉得，还是等他俩来再说也不迟……”郑卓刚想打断张亚龙的话，就听到了从尹择大衣内口中发出的振动声音，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翻看后，随意地笑了一下，“说曹操曹操到，他们很快就要来了。”

“哦？郑之豪先生能截取手机信号？”吴项托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周成文，看向了郑卓。

“没有没有，这是罗生帮我弄来的东西，方便我分析数据的一个软件，我自己可没那种能力。”郑卓忙不迭地说道，撒谎将自己的能力推到了罗生的身上。

“他还真是个神奇的少年啊，”吴项没有深究下去，只是又补了一句，“不过郑之豪小兄弟真的也很厉害，若不是你，我们恐怕真的就四分五裂了。”

“哪里哪里，会来的，还有一个贵客呢！”

……

“虚张声势，小鬼，难道你以为自己是神仙吗？”吴克一看着罗生不屑的目光，恼怒道，“黑米”聚回到了自己的身边，看起来就像是要把自己的身形完全保护起来一样。

说罢，就逼近了罗生的身体。

跟我玩近身肉搏，有趣。

罗生的身形一闪，贴上前去，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戏谑的模样。

吴克一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败得那么快，即使面对张亚龙，他也相信自己不会输他半招。

可这个少年，是真的“扮猪吃老虎”。

这就是先天的特能者和后天的区别吗？

还真是个不可逾越的鸿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