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复杂呀……

唐古嘟嘟嘴，觉得细节部分自己不好再问了，支吾了一会儿，又开了口：“那，那个……至今为止，你是不是杀了很多人啊？”

顾二娘一怔，这次倒是转头面向了唐古，毫不意外地看见了小娃娃那纠结扭捏的神色。

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眉头微微上扬，目光是从未见过的柔和，只听她语气认真地说道：“我从不杀人。”

唐古的心结登时就松开了，再看顾二娘时，却又不免恍惚了一下，心里来来去去只剩下一个念头——原来顾二娘真正笑起来的时候，是这样的呀！

即便易了容，遮挡住了那张美艳的脸庞，但笑起来的时候，她整个人的气韵却还是不会变的。

正所谓美人在骨不在皮，大约就是这个理儿了。

唐古也跟着笑了起来，心里却不免计较着，顾二娘这样的女子，看起来神神秘秘，但实际上她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对自己隐瞒身份；看起来冷血刻薄，但实际上她不仅救了他，还收留了他……

究竟她都经历了些什么事情，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唐古不知，但他想，顾二娘是个好人。

毕竟娘亲说过，笑起来好看的，都不是什么坏人呀！

……

顾二娘动作熟练地换上了夜行衣，带上了斗笠和面纱，又配上了短刀和暗器。

只眨眼间，她便从一个普普通通的茶楼掌柜，摇身变成了一个江湖侠女。

就在唐古犹豫着要不要给顾二娘拿件蓑衣披一披的时候，顾二娘就已经从窗户飞身而出，消失在了雨帘之中，去执行那所谓的任务了。

唐古一边感慨着，这两人不愧是师徒，连飞出去的姿势都一模一样，一边晃晃悠悠地下楼去给花生报信，告诉他顾二娘怕是赶不上吃晚饭了。

花生对此倒是习以为常，应了一声之后，便去厨房准备起了两人份的晚饭。

唐古眨巴着大眼睛，悄咪咪地跟在他身后转悠。

花生切菜，他就在一旁数筷子玩。

花生烧柴，他就在一旁搭木头架子。

花生奇了，这小子向来话痨，今儿倒像是有心事了？

便一边炒菜，一边问道：“小古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因为不能和掌柜的一起吃晚饭，在闹别扭？”

唐古有模有样地叹了口气，很是忧郁。

一副“既然你都问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和你说说话吧”的表情，问道：“花生哥哥，你为什么会待在茶楼，给掌柜的做事呀？”

就他这几日观察，花生一直就住在这茶楼里，包揽了掌柜的衣食住行，伺候得可谓是面面俱到。除此之外，茶楼大部分的事情也都是他一人扛下的……这些事儿，显然超过了一个普通伙计的工作量。

与其说花生是店小二，倒更像是个管家，只不过这茶楼小小，也没什么需要他管理的地方就是了。

花生闻言不免微微一怔，炒菜的动作停下，他看了唐古一眼，笑道：“其实我和你一样，都是被掌柜捡回来的。”

唐古很是惊讶，想了想，又问：“那你知道掌柜真正的身份么？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番模样么？”

原来真是在纠结掌柜的事情啊！

花生朴实的脸上又浮现了笑意，却只悠悠道：“那些都不重要，对掌柜的来说，现在的生活就是她一直所渴望的。而她开这家茶楼的初衷，则是为了等一个人的出现……”

……

天色沉得很快，加上下雨的缘故，酉时还未到，天地间已然被灰黑色的夜幕笼罩，闷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顾二娘刚按照信上的指示，将信中包含着的一份文书悄悄送到了阮相爷的书房内，又去某尚书和某御史的府中“做了做客”。

文书的内容她已经看过了，上面罗列着的，赫然是赵王殿下各式各样的罪证。想必以着阮相爷刚正不阿的秉性，这封文书明日一早便会被呈到皇上面前，届时再有尚书和御史作证，赵王的罪名自然就要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至于是谁要斗垮赵王，这点顾二娘就不得而知了。

任务从来都是师父直接交给她的，而她对门派的事情并不上心，只知道门派向来是收钱替人办事，想来幕后人应该也是朝中权贵罢。

顾二娘对这种交易向来是厌恶至极，若不是师父再三恳求，她是真不愿趟这种浑水。

说起来，这次的任务不算难，她倒有些猜不透师父为什么一定要找她来办了……

心里打着嘀咕，顾二娘皱着眉头，纵身跃上了身旁的围墙，接着又翻身上了屋顶。脚尖在瓦背上一点，借力飞向远处，轻盈的黑色身影完美地隐匿在了夜幕之中。

罢罢罢，想不出原因就别想了，总而言之，这是最后一次答应师父了，日后决不能再心软！

她心里这样提醒着自己，而后又加快了速度，迫不及待地想要快些回到茶楼，窝在床榻上好好暖暖身子。

只是，在飞过平安街街头时，眼角余光竟蓦地捕捉到两个大汉鬼鬼祟祟的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顾二娘向来不是爱管闲事的性子，即便这两人行踪可疑，看着就是做坏事的料子，她纠结了片刻，还是决定当做没看到。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就在她决定离开的那一刹那，那个肩上扛着麻布袋的大汉不慎摔了一跤，麻布袋也滚在了地上，绳结散开，竟然露出了一张小娃娃的脸！

顾二娘整个人登时如遭雷劈，走不动了。

错愕和惊讶过后，她的眉头瞬间紧紧蹙起，眉间的沟壑深得几乎能夹死苍蝇。

她想起昨日去街尾的酒肆买酒时，便听人说近来城里发生了多起孩童失踪案，没想到今日就给她撞了个正着！

要不要这么巧？！

一瞬间，各种情绪纷至沓来，顾二娘的手慢慢握成了拳头，不知该不该跟上去看个究竟。

就在她犹豫之时，那两个大汉已经慌忙将麻布袋给绑了起来，又扛在了肩上，奔向了一条僻静的小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