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李灵瑶都在教着英林虚到时候到了教导处该怎么说。可看着少年根本没有再听，她也只好乖乖的把嘴给闭上了。

被保安带到教导处门口，那保安给里面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留下英林虚与顾卿冉在教导处，此时还在上课，教导处就只有一个人。

那是个发福的大叔，头顶上唯一几根头发被梳得整整齐齐，却还是盖不住那地中海，这人就是教导处的主任了，英林虚站在他办公桌前望着他，

“就是你，直接翻门出去的？”教导主任冷着个脸问道。看起来他今天心情很不好，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一旁的李灵瑶有点怕他，往英林虚的身后挪了一小步。“你干什么的，现在是上课时间！”李灵瑶的小动作被教导主任看在眼里，他突然的加大音量。

“我……我……我是他的班长，是……是班主任叫我来找他的。”李灵瑶探出小脑袋畏惧的看着眼前这个发福的主任。

整个年级里知道这教导主任的没有不怕的，不管你是有多社会，被送到他这里你只是一只小绵羊罢了。让李灵瑶最记得的是班里那几个小混混从这里出来后的状态，那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教导主任皱了皱眉，又将视线转到了英林虚的身上。“问你呢，是不是你直接翻门出去的！”

“你知道了还问？”英林虚将头转到了一边，那里是顾卿冉消失的方向。

教导主任眉头一挑，“你叫什么，哪个班的，班主任是谁。”被送到他这里的学生一开始都是这幅谁也不服，谁也不怕的态度，等被他教育过后出去了就是三好学生了。

英林虚的表情渐渐的越来越冷，见到少年的表情变化，李灵瑶从身后抓住了他的手。

“怎么了，看你这表情还想怎么着，回答我刚才问你的话。”

教导主任将他们的小动作全部看在眼里，知道李灵瑶是想来帮英林虚说话的，他端起一旁的茶喝了一口。“班长回去上课吧，这里没有你什么事。”

“有的，有的，班主任叫我帮他拿请假条。”

李灵瑶将请假条给放了教导主任的桌子上又缩回英林虚的背后。

教导主任拿起请假条看了看，“行了，班长回去，你留下。”

放下手中的请假条，教导主任指着英林虚不耐烦的吼了起来。

“走！”英林虚看都没看教导主任一眼，对着李灵瑶叫了一声就往门外走去。

李灵瑶呆呆的看了看英林虚，又看了看教导主任，满脸的不可思议。

教导主任也是同样的神情，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跟木头似的学生。

“站住！叫你走了吗！”

英林虚停下脚步，微微侧头，“要开除还是要干什么的，随你们的便，我现在只想离开这里。”

这话听得教导主任愣住了，直到英林虚离开他才缓过神来。看着还站在办公室里的李灵瑶，教导主任心里就来气。

“你还不回去上课，愣在这干什么。”

“可……可那个……他……”李灵瑶唯唯诺诺的都吐不出自己想要问的话，她怕英林虚惹恼了教导主任真把英林虚给开除了，这才是开学的第一天啊。

教导主任喝了口水，看着桌子上的请假条，表情阴晴不定。终于，他叹了口气，“你们的班主任刘涛我也认识，在你们来之前他就打过电话给我，那个叫英林虚的学生的情况我也了解，最多只是记个过，不会开除的。你回去吧。”

李灵瑶听到英林虚不会被开除本来糟糕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那，那主任我就先回去了。”

教导主任点了点头，看着李灵瑶离开了教导处。

而李灵瑶却并没有直接去班里，而是来到了大扫除英林虚躲着睡着的地方。果然，少年就躺在那，她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发现英林虚闭着眼睛撇了撇嘴。

这家伙到好，老师和自己为了他的事可操碎了心，他到还跑这来睡大觉了。本想吓吓英林虚的李灵瑶在靠近他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她看到从英林虚紧闭的双眼内流出了泪水。

泪水顺着眼角滴入他身下的草坪内。

李灵瑶又慢慢的退了回来，看着躺在远处的英林虚她叹了口气，“嘛，这次就放过你了。”自言自语着，李灵瑶回到了班内。

就在李灵瑶前脚刚走，英林虚便从草坪上爬了起来。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要下雨啊。”嘴里不知不觉说出了这句话，而顾卿冉抱着小狗站在雨中用无辜的眼神望着他的画面也在脑海中闪过。

举起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英林虚低着头，泪水不争气的流躺下来。

可恶，自己为什么要哭呢，为什么要哭呢。这次自己活下来，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要哭呢，混蛋，混蛋。对，自己该庆幸，该庆幸自己已经解脱了。

那个女孩死了，自己就不用再去经历那种死亡。

擦干自己脸上的泪水，英林虚回到了教室内。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刘涛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让他回到了位置。

但就在他走到自己位置时他愣住了，那里，自己的同桌本该是顾卿冉，她的课本也本该和自己一样堆在课桌上的。但现在那里却空无一物，没有丝毫她留下过的东西。

“英林虚，还不快点回你座位上在那站着干什么？”刘涛见英林虚一直站在过道内盯着自己的位置发呆，出声提醒。他对英林虚现在是头疼无比了，生怕他又做出什么奇怪的事让自己收拾烂摊子。

英林虚转身看向了刘涛，见英林虚看自己。刘涛暗道不好，不知这小子又想干什么。

“顾卿冉的书呢？”果然，只见少年指着自己身边那个空位置说出了让刘涛无语的话。

“顾卿冉？我们班里有这个人吗？那里就你一个人坐。”刘涛叹了口气，这小子是不是精神错乱了，无缘无故大叫着冲出学校，现在又来这一出。

英林虚一愣，随即低下头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见英林虚乖乖的坐了下来，刘涛也开始继续上课。

看着自己身旁空着的位置，英林虚表情复杂无比。他伸手摸了摸顾卿冉位置上的板凳，不记得了吗！不管是李灵瑶，还是刘涛，都不记得那个女孩了吗！

收回手，英林虚将脑袋转了过去，但眼睛却似乎不受自己控制一直向旁边瞄去。

“英林虚？你怎么了？”

少女的虚影出现在了眼前，她还是那样满脸迷惑又带着担心的表情。

英林虚眨了眨眼，虚影消失。他叹了口气，用手撑住自己的脑袋盯着桌子上的课本发呆。自己活了下来，为什么内心却这样的不安。

自己应该庆幸自己活了下来才对，庆幸自己不用在感受那种死亡的感觉，顾卿冉也消失了，没人记得她，除了自己。

她消失了，自己也该解脱了，可为什么，为什么心中会有愧疚感，是自己害死了她吗？不是，对，不是，自己当时叫她逃的，是她自己要留下来，这一切不能怪自己，都是她自己去找死的。

想着，英林虚放在课本上的手微微颤抖，书页被他用指甲划开，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可恶！英林虚双手抱住脑袋埋在桌子上。最后一节课英林虚就在这样胡思乱想中度过了。

放学的铃声响起，英林虚提起书包就往门口冲。在这里，他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少女的脸总是浮现在自己眼前，如同梦魔一般折磨着他的神经。

“喂！英林虚！喂！”

李灵瑶本想和英林虚一同回家，见英林虚冲出去大叫起来。可少年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跑着，身影淹没在人海中。

李灵瑶撇了撇嘴，“什么嘛，又不是要吃你，跑那么快，亏我还替你在教导主任那说好话。”郁闷的李灵瑶背着书包独自离去。

路上，英林虚一路狂奔到了车站。停下脚步，看着远处的车站，顾卿冉的身影又一次浮现在了眼前。她似乎就站在那里，抱着怀中的那只流浪狗看着自己。

英林虚甩了甩脑袋，走向车站搭上了回孤儿院的车。车上早已挤满了人，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勉强的挤了上去。在车子发动时，空中也落下了雨点，英林虚看着车窗，心情如有外面的天气。

在车经过顾卿冉消失的地方时，少女被贯穿身体的画面出现在了那里。

“逃……逃出去！”

最后的微笑永远定格在了那里，英林虚闭上双眼不在看那个地方。顾卿冉的身影也随即消失，客车上的人渐渐的少了下来。

最后只剩少年与司机在这客车上，英林虚看着窗外。雨还在不停的下着，天也黑了下来，道路两旁的路灯早已亮起，街道上已经没有了人，一切都显得无比的寂静与沉重。

客车缓缓的停了下来，英林虚知道该下车了。这里是这趟车的终点站，离孤儿院还有几百米的距离。背上书包，英林虚从车上跳了下来。

就在抱怨自己要淋雨回去时，远处走来一个白色身影，他打着伞走向了英林虚。

“你怎么出来了？”

是伯羽，英林虚感到奇怪，凛紫欣是不会让伯羽一个人出来的。

伯羽撑着伞，另一只手拿着一把伞指了指天空，并把伞递到了英林虚面前。

英林虚明白他的意思，这是给他送伞来了。接过雨伞，两人往孤儿院走去。路上，两人沉默着，只能听到雨点落下时的声音。

英林虚将手揣到衣兜内，他像是摸到了什么，突然愣住了。伯羽见他停下脚步好奇的看着他，只见他慢慢的从衣兜内掏出了一团卫生纸，里面似乎还包裹着什么。

打开卫生纸，是炸鸡腿。英林虚呆呆的望着手上的炸鸡腿，他记得，这是顾卿冉给他的饭盒里装着的，当时自己想带回来，所以用纸给包住了。

苦笑了一下，英林虚举起手想将它给扔出去，却被一旁的伯羽给抓住手拦了下来，英林虚不解的看着他。

“还能吃。”

伯羽将鸡腿从他手上拿了下来，从兜里拿出手帕包好又交到英林虚的手中。“是你同学给的吧。”

英林虚一愣，想起顾卿冉死去时的画面，他无声的底下了头。

“英林虚能交到朋友我很高兴，姐姐也会很高兴的。”伯羽微微笑着，雨水顺着伞流了下来，让他看起来朦胧无比。

“我……”英林虚抬头，他很想告诉伯羽自己今天经历的事，但想到就算自己说出来他也不会信。谁又会相信自己在这一天内像做梦一样死了两次。

要不是最后顾卿冉消失，自己或许以为自己还是在做梦。

“给你鸡腿的人一定很在乎你吧，姐姐说过，这种东西是有钱人才能吃得起的。”

伯羽继续轻声的说着，英林虚抬起得头又低了回去。伸手捏住兜里用手帕包住的鸡腿，“在乎……吗？”

的确，自己长这么大也只吃过两次，一次是伯羽过生日。那晚凛紫欣抱了一纸筒回来，而代价就是三人整整吃了一个月的馒头就咸菜。

还有一次便是自己生病时，凛紫欣买了一只，看着自己和伯羽将它吃完。

“伯羽！”

沉默良久，英林虚突然抬起头看着伯羽。伯羽微微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我……我……”英林虚揣兜里握住鸡腿的手在不停的颤抖着，油渍从手帕中渗出流了他一手。

走在前面的伯羽停下来脚步，转过身看着站在原地的英林虚，等待着他要说的话。

“如果……如果有一个愿意为了你付出生命的人，因为你的过错而离开了，但你又有能力去解救他，你会怎么做。”英林虚低着头，他的内心很忐忑。就在刚才，那种让自己涌出要保护少女的冲动感又一次出现了。

那种感觉只是在第一次自己死亡时才出现过一回，也因为那次，让自己陷入现在这种状态，愧疚，不安，不舍，还有熟悉。

英林虚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对顾卿冉有这种感觉，自己从未与她见过面。

伯羽愣愣的盯了一会儿站在远处的英林虚，他微微的抬起了头，黑色的秀发随风飞舞起来。伸出洁白的手漏出伞外，打开手掌接住落下的雨水。

“雨，因天而生，落地而死，但它现在被我给接住了，被一只手给接住了，那么，它的命运也就改变了。”伯羽伸着手来到了英林虚的面前，“我们就如同这雨点，姐姐就如同这手，本该死去的我们被姐姐救了下来，那么，我们又该怎么报答她呢？”

英林虚看着伯羽那洁白的手中，雨点不停的低落在他手心中。

脑海中，顾卿冉流着鲜血的嘴角在微笑着，那笑容无比的温柔。

“我不能丢下你，这个世界还有许多美好的事等着你去经历，你还不能死在这。”

少女的话响起，她的身体突然被一只利爪贯穿。“逃……逃出去！”身影瞬间消散，英林虚也回过了神来。

不知何时视线已经模糊，英林虚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了漆黑的天空。“我明白了，回去吧，伯羽。”

伯羽微微一笑，收回手同英林虚一起回到了孤儿院。

孤儿院内漆黑一片，伯羽打开了灯，准备回房间看书，而英林虚却站在屋檐下看着空中落下的雨点。

英林虚从伯羽那得知，今晚凛紫欣是不会回来了，她应聘了一份安保工作，刚好是夜班。

盯着雨点看了一会儿，英林虚学着伯羽伸出手去接落下的雨点。冰冷的雨水打在手掌上，让他感觉有点痒，“顾卿冉！”嘴里不知不觉念叨出了少女的名字。

收回手，拿出兜里的鸡腿，英林虚满脸的复杂。自己到底还是要救她，不然无法消除内心那种愧疚感，说到底，顾卿冉还是为了自己而死。

但自己又如何去救了，她在自己面前被那怪物贯穿了身体，随怪物一起消失。难道要让自己死一次？

想到死亡，英林虚不由打了个冷颤。

在死一次，说着简单，可问题是假如自己死了没有像上两次那样复活怎么办，就这么死了吗？

蹲下身子，英林虚望着远处陷入了沉思。自己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仿照上两次，让自己死去，重新醒过来时就会在学校坐着，而那时的顾卿冉也没死。

但这却是个不确定的因素。摊开手掌，英林虚苦笑，“我……到底该怎么办？”

“遵从内心。”

身后传来了伯羽的声音，不知他何时站在了英林虚身后。

英林虚回头望着他，此时的伯羽穿着件白色的睡衣，原本盘起的长发也放了下来。要不是英林虚知道他是个男的，恐怕会被他给迷住。

“内……内心！”英林虚回头继续望着越下越大的雨，不知在想这什么。

伯羽看着蹲在身旁的少年叹了口气，他也很想帮助少年，可他不说，自己也不能问。如果，伯羽撸开自己的衣袖漏出洁白光滑的小臂。如果自己是个女孩该多好，但老天似乎给自己开了个玩笑，让自己拥有女孩的容貌，却未给自己真正的女儿身。

“这雨，何时才能停呢？”

伯羽留下这句话离去，他知道，现在的英林虚需要的是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英林虚在伯羽离开后站了起来，将鸡腿重新揣回兜里。“当太阳升起时，便是雨停时，谢谢，伯羽。”少年轻声说出了这句话，他已经决定了，他要赌一把，赌自己死亡后又会回到那个时候。

内心在不停呼唤着自己保护少女，愧疚，不舍，在自己想通时都烟消云散。“嘛，自己还真是个傻子。”英林虚踏进雨里朝孤儿院离去。

冰冷的雨水打湿了他的全身，少年来到一栋还未盖好的高楼前。这栋楼早已经荒废良久，只盖到了一半就宣布停工。

英林虚抬头看着高楼，“这样的高度应该够了，摔死自己！”自言自语的走了进去，来到最顶端，他探出头往下看着。

此时他的心脏像要快跳出来一般，雨水也似乎不在那么冰冷。其实自己也在赌，赢了，自己便能回到刚和顾卿冉认识之时，输了，自己便就这么死了。

脚慢慢的踏上了边缘，英林虚看着在大雨中的城市，第一次觉得这个城市如此的美丽。

少年呼吸急促而又短暂，“你说还有许多美好的事等着我去经历，那么你呢，你不也一样吗！”用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靠牺牲别人换来的美好，又怎么能让我安心的活下去。”

英林虚闭上双眼，打开双手，对着天空大吼。“顾卿冉！我说过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这次，还给你！”

话一落音，少年紧闭双眼纵身跳下高楼，他只觉得脑袋一疼，便失去了意识。

雨还在下着，红色的鲜血流满了地面，鲜血夹杂着雨水给这里染上了诡异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