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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仙皇》第六十九章 忠诚与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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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宇的魔躯爆开了,好似一个从内部炸开的巨型血泡,而此前的坚实魔躯仿佛只是一个幻想,血肉变成细微的烟沫四散飞扬,在金翅大鹏的光明照射下呈现出一副血腥而妖艳的景象。然后缓缓消散,化入无影无形,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荀氏父女惊呆了,只是怔怔地看着张宇消失的地方,仿佛时间静止了。

墨云天没有管这些。他默默收起虚灵剑,以及张宇身上掉下来的东西,然后转向正一脸懵懂看着自己的阿贵师父,“请原谅我擅做主张替你报仇。他已经入魔了,即便我帮你缚住他,你也没能力杀死他。”

事实上入魔的张宇并不是那么好杀的。修行界有一种说法叫做:“道火不熄,魔种永传”。魔不同于其它生灵,若不能一举剿灭所有魔念,只需有一点魔念逃出去,它就能作为种子重新复活。而至于那些分离身体的切割就更没用了,魔躯能迅速聚合身体,除了损耗一点精元,表面看上去就像没有任何损伤一样。

若非墨云天先以摄魂之术暂时剥离了张宇的魂与魄,然后再附以虚灵剑与妙虚真焰的双重绞杀,张宇绝不会这么容易就死掉。

阿贵茫然而又虚弱地点点头,然后倒了下去。

阿贵垮了,仇报了,支撑他的东西自然而然地消散了。与常人不同,他从一开始就意识到张宇这些人并不是他仇恨的根源,所以他一心向道,希望从中找到解决仇恨根源的方法。

因此也一直以为杀死张宇并不能令他产生多少感觉,杀死张宇和那些掠夺者并不能真正化解他心中的仇恨。他错了,至少错了一半。

从张宇的死中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痛快和轻松,仿佛堵在心头多年的巨石突然间土崩瓦解了。然而他已经习惯了因堵塞而形成的涓涓细流,突然变成了汹涌澎湃的激流,他一下子被自己狂涌的激情冲垮了。

仇恨突然千百倍地涌来,他才发现自己并不是不想报仇,而是没有报仇的能力。就像他没有能力毁灭这个世界的仇恨根源一样。他依旧恨,却已经从杀死张宇的小恨中耗费了几乎全部的生命力。

墨云天托住了他,将其放在了古蔺叶上。明火火则赶忙凑上去,火急火燎地探查着,“他怎么了?该不会是被你的摄魂术惊着了吧?”墨云天虽然用法力护住阿贵,使其不受波及,却没有刻意保护阿贵的心神,出这种问题并非没有可能。明火火的担心倒不能算是大惊小怪,因为这种情况是有可能对承受目标造成难以逆转的伤害的。

墨云天摇摇头,“待会儿再说这个。”因为他还有别的事尚待处理:“佛说‘放下’。因为在个人来说,报仇是一条悲哀的不归路;在佛来说,报仇是仇恨滋生仇恨的途径。”

话是冲荀氏父女说的,受众则是一脸茫然,以此来掩饰心中的惶恐。不回应恰恰是掩饰中的一个重要环节。

墨云天不以为意,继续道:“在我来说,报仇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因为放下仇恨的同时也是在纵容引发仇恨的罪恶。仇恨的源头是罪恶,不是仇恨。”

这不是疑问句,荀氏父女却仿佛被醍醐灌顶一般清新过来,头像捣蒜一般不停地晃动,以此来表达自己对真知灼见的认同。依旧没有说话。

“但佛是对的,仇恨会滋生仇恨。我不会像那些胆小鬼一样以斩草除根来断绝仇恨滋生仇恨的链条,却也不打算束手承受复仇者的屠刀。所以,”墨云天看向荀氏父女二人,正色道:“你们可以选择报仇,但在报仇之前最好想清楚是不是真的要这样做。因为在墨云天眼里,这只是袭击,我会无情地反击。当然,你们还可以添油加醋蛊惑儒盟或者其他任何所谓的正义之士来找我算账。这依旧是袭击的一部分,我不在乎。”

在墨云天来说,这只是就事论事,没有任何威胁的意思,反而更像是一种忠告。明火火却不会这么客气,但在墨云天面前也只得大幅度收敛,于是满含威胁地冷哼了一声:“不怕死的就来!老娘随时奉陪!”

荀氏父女像是受到了惊吓,反应一下子变得迟钝了起来,只怔怔地看着眼前,始终没有言语。

“走吧。”墨云天放下冥舟,轻轻地道。

出了荀园不久,冥舟上就迎来一位客人。

说是客人,却也不那么准确。因为来人一见到墨云天本人就双膝着地跪了下来,头埋的很低,仿佛请罪一般。却没有急着对自己的罪责发表任何言论,只是请安:“罪人余同拜见殿下!”语气崇敬而又沉痛。

墨云天不会拐弯抹角,坦言道:“你不该将了然真人的预言告诉鬼山。”

余同的唯一任务就是建立情报系统用以收集情报,这是墨云天回地球之后办的第一件事。不说情报到底有多重要,但它确实是墨云天不愿放任的一块“领地”。然而这情报系统非但没有起到作用,反而成了被他人利用的工具。

对于这种指责,余同沉痛接受:“是!”

“但这也不全是你的错。”墨云天却没有要追究的事情。因为事实上就是他让鬼山去联络余同的,余同自然会将得到的情报以第一顺位的关系交到鬼山手上。而且墨云天本人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理会这种琐事。若说余同有错,也就错在其没有想到鬼山会隐瞒这么重要的情报,并自作主张杀死了了然真人。

这也确实是余同一直无法原谅自己的因由。了然真人的预言实在太重要了,他不应该像对待普通情报那样将其随意交给鬼山,事后也没做过任何补救措施。另一方面,了然真人的预言如此重要,情报的外露原本应该非常可疑才是。他却没有在此之上付诸更多的谨慎。他想以殿下的超凡智慧来为自己开脱:殿下一定能识破任何阴谋。却无法回避自己并没有将预言情报亲自交到殿下手上的事实。

现在殿下不与追究,他就只有更加自责。哽咽道:“在下羞愧万分,请殿下务必将罪,以为惩戒。”

墨云天则道:“我想我不止一次重申过,咱们只是交易。”说话的同时以法力托起了余同。

“是,殿下宽仁,在下铭感五内。”余同微微直起身来,用虔诚的目光来表达自己的感激。

墨云天微微点头,却不是在享受赞扬,“这在我来说是一种信任的方式。我不相信忠诚,因为它并不总是顺应人们的意志。‘背叛’这个词汇就是这么产生的。我相信交易,或者说的直白一点,我相信利益。利益总是能代表人们的意志。当然,这里面存在着一些风险。譬如你也有可能面临着另一方的看起来更为丰厚的利益。”

如果这句话是由其他人说出来的,余同一定认为这里面满含杀机。但在殿下口中却代表着一种信任,他很确定,那不是殿下所说的利益。于是坦然道:“余同唯一擅长的就是从纷繁的表象上看出事物的本质,所以自信不会被看起来很美好的事物蛊惑。在余同看来,没有人会比殿下出价更高。”

“誒?为什么?”墨云天当然不可能有这样的疑问,这句话是明火火问的。

余同微笑道:“因为在下觉得自己的性命比任何利益都要贵重。”

答所非问,算是买了个关子。明火火却喜欢这样不深而又很有意思的谜题,因为猜谜的过程充满趣味和挑战,猜中后还有一点小小的成就感。她猜道:“噢,我知道了。小小的信誉好。别人却未必能信守承诺,更重要的是,脏事总是见不得光,杀人灭口又是最稳妥的办法。”

余同摊摊手,“所以说生活不易。所以,能为殿下和火火大人效劳是在下的福气。”他心里清楚,墨云天是不会在意这种赞扬的。所以这句话主要是对明火火的讨好。而之前卖的关子也是为了讨好明火火。这种讨好最妙的地方便在于,他知道以殿下的性格不会干预这种事情,同时明火火也不会拒绝。在他看来,只要没有加害之心,殿下是很好相处的,明火火就更简单了。

“可是,如果人家用你的性命来跟你做交易呢?”明火火偶尔会有这种充满智慧的想法,这是余同从未经见过的。

于是被问的愣住了。

其实这个问题很容易就得到答案:如果被人用自己的性命来充当交易的筹码,就说明他的性命已经没有任何保障了,那还谈什么交易呢?他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了,横竖都是死。寻求墨云天的保护反而是唯一的求生之道。

但如果真实的死亡恐惧摆在面前,他还能如此理智吗?

同时,这个问题又会引申出另一个问题:如果是以自己最深爱的人的性命作为要挟,不存在任何营救的可能,他会妥协,从而背叛墨云天殿下吗?

余同自问,然后得出答案:不知道。

墨云天帮他做答:“所以,我对你的信任和对自己的自信都是有限度的。在没有达成真正的信任之前,我们之间的交易都应该是隐秘的。你首先要保护好你自己。”

“是,在下一定谨记殿下的教诲。”余同躬身隐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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