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子思脱了那一身染血的风采丢在一边，正打算让豌豆儿小心处理了，一转身便看到这小丫头捧着那两件衣服，圆溜溜的两眼水汪汪的，还时不时拿帕子偷偷抹眼睛，却是什么也不说。

算来豌豆儿跟着自己也有一年多了，现在也才十二岁的年纪。

豌豆儿的祖母，曾是她唯一的亲人，在去之前将她托付给了自己。

起初尹子思也犹豫过要不要将豌豆儿带进尹家，可想起自小时候被她那个姐姐抢了几次小厮丫鬟之后，她就再没向她爹要过下人了。

别的还好说，她就怕豌豆儿在这地方受了委屈。

但那时瞧见豌豆儿那一副不安的模样，眼神像个小兔儿似的，又实在让她不放心，这才领回了家。

平日里尹子思都尽己所能护着她，就像小姨娘护着自己和娘亲一样，好在豌豆儿人小却早慧，她自个儿懂得如何保护自己，不会去随意招惹人，这才安安稳稳的。

这一年多来，豌豆儿几乎是寸步不离跟着自己，或许怕再次被遗弃，总小心翼翼的。

在她眼里，自己也许是她唯一的家人和依靠了。

尹子思还记得，上一世自己被强迫进宫时，豌豆儿就一路拉着自己的衣袖不放手，跟了好远，才被宫人强拽了下来，最后记得的，也只有这孩子声嘶力竭的哭声。

回过神，尹子思叹了口气，向豌豆儿招了招手。

“豆儿，过来。”

把她拉到身前让她坐下，豌豆儿低着头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毫不反抗，只一双手紧紧拧着手里的衣服。

尹子思看在眼里，伸手将它们握在手心。

“别怕，姐姐不是那么软弱的人。”

平日里尹子思就让豌豆儿和自己姐妹相称，不过也拗不过她一定要叫小姐。

“那老头儿多绑了两圈，也就是看着吓人，过两天就能好了。”

说着她提起手在豌豆儿眼前转了转，“撕！”扯到伤口了！

“小姐，您别动了，豆儿……豆儿不哭！”

两颗豆大的眼泪已经滚落了下来，帕子都没来得及止住。

尹子思看着她一时不知道是先看伤口好还是先擦眼泪好，反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了好了，”扯住那双无措的手，任由她眼泪大颗掉落，“豆儿乖，姐姐保证以后绝不会再随意受伤了好不好。”

豌豆儿眨眨闪着光的泪眼，小声问她：“真的？”

“就算为了豆儿的这几颗金豆子，我也不能受伤，这得多值钱啊！”

尹子思打趣地抹了一把豌豆儿下巴上欲落未落的一颗大泪滴。

“噗嗤！”到底是小孩儿，得了保证，豌豆儿心里边的石头就落下了好些。

“这下心里舒坦了吧？”

“嗯。那小姐以后去做大事记得把豆儿也带上？”

尹子思一听，霎时乐了，这还成大事了。

“那可不成！”

“为什么？！”小孩儿又急了，眼睛亮晶晶的。

“姐姐做的可都是大事，保命的时候跑不快那可是要命的！你还这么小，腿短跑不快。”

“那……”

“这样吧，等过两年豆儿长高了跑快了，我再带你出去。”

“嗯！说定了？”

“说定了！”过两年等你及笄了我就给你寻个好人家嫁了。子思心想。

“豆儿，可得答应我一件事儿。”

“什么？”

“今晚的事不能告诉我娘，尤其是我的伤，万一她问起来就说是我自己摔的。”

“可是……”

“不许可是，不许犹豫，不许让我娘知道。让她知道我就关你禁闭！”板起脸吓唬她。

“那……禁闭管饭不？”豌豆儿弱弱问。

尹子思乐，手掌一挥：“管！”

“我说的话都记住了没？”

“记住了！”

看着忙碌的豌豆儿，尹子思心里暗想：尹子衿，这笔账有得跟你算！

***

尹家前院秀兰苑，青环对着眼前对镜自照的女子低声说：“小姐，都办妥了。”

烛光下，镜中的女子一手用雕花桃木梳理着黑直的长发，低垂着眼，七分的姿容，乍一看来温婉贤淑。可方一抬头那双眼里带着的阴狠和毒辣让人不禁却步。

尹子衿轻轻放下手中的桃木梳，转而将自己头上的翡翠玉簪摘下递了出去，举动间无比端庄优雅：“办得很好，拿着吧。”

“谢小姐！”这可是上好的翡翠玉簪，去年小姐生辰时老爷特意叫人寻了来的。

“明天让城东的李头把那两个人也处理了，干净些。”

温柔的语调却说着如此残忍的事，青环忍不住浑身一颤。

她家小姐向来如此，人前她是那个别人眼里最温柔最得体的尹家大小姐，可是暗里却总让她做一些事。她也知道小姐的心狠手辣，也知道那些手段有多肮脏卑劣，但小姐待自己还是极好，赏了她好些金银，还许了以后给她寻一门大户人家，让她下半辈子富足无忧。

她便是为了自己也只能对不住那些人了，她是小姐的丫鬟，说到底都是小姐让自己做的。

尹子衿见愣在那里的青环，转身握住她的手语调温柔：“好妹妹，我知道这些年让你帮我打点这些事，委实辛苦你了。但你也知道，后院那个贱丫头这些年越长越好看，我又……又是连她三分姿色都及不上。”

尹子衿假意伤怀，继续道：“指不定哪天她使狐媚勾引了哪家的公子，那我们在尹家就不好过了，到时候就算我想给你安排好的人家或许也由不得我做主了。”

青环一听也急了：“小姐温惠端庄，青环一定不会让小姐被人欺了去。小姐，您放心，我都听您的。”

“嗯，你是个听话的，日后我必然不会亏待你。”

青环领了命便下去了，尹子衿看着阖上的门，心里冷哼：笨丫头用着就是顺手。

她继续拿起桃木梳慢慢梳理着长发，看着镜里的脸，想起尹子思那愈发昳艳的容貌，三分恼怒涌上心头，不过转念一想，现在这个贱丫头大概还在和那陈公子红被翻浪销魂夜，想来瞬间觉得心情愉悦全身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