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回来吗”这六个字中所蕴含的情绪复杂而又深邃，这是间月奶奶那深沉杂乱而决绝的情绪，

这可以说是间月她一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感情用事，过后将不会再有，

这种可能会影响她谋划万年的计划的因素也丝毫不在意，

事后她或许会去虚空海潮中受虐……哦不，是冷静一下，但现在她是认真而坚决的，

而间月梦呓的回答是……

“不可以。”

平淡的语气中，所蕴含的意思不仅仅只是回复间月奶奶的问题，还有更加复杂而沉重的真意……

听到间月梦呓的回复，本就冰冷的空气顿时让人感到一种由心而来的寒意，

间月奶奶的那平静中却带着一股烦躁与咬牙切齿的语气传来，

“那她怎么办？你不管她了吗？她现在的状况你应该知晓吧？她将自己逼到了这副模样，而一切只是因为当初的误解……你真的可以没有责任吗？！而且……”

“……你可是她最爱最爱的人啊！”

说道后面，平静的语气已不复存在，声音已经化为阴沉的低吼。

今天的间月奶奶可以说是意识混沌不清，灵觉蒙昧，竟然这么死缠烂打，虽然以前她也有过这样，但这模样绝对不会出现在这些大事上，特别是她自己主导的事情上，

她的冷酷可以说是封镇界中几乎少有人知，就连间月梦呓甚至间月碧伊都不知道，但她本性之中的冷酷却不会因为无人知而不存，

但如今的她已经可以说是打破了一些人对她的认知，

这副狼狈不堪的挽留模样很难看很难看……

而她也已经快要到极限了，再这样下去的话，一切都将重新化为冰点，什么也改变不了。

“呵……”

间月梦呓发出了一声莫名的轻笑，脸上带着一种欣慰，无奈而又欣喜的淡笑，

这是她离开落离身边以后的，除了平静表情以外的第一个神情，

她从间月奶奶所说的那“最爱最爱”的话语中，听出了那更深的意思，

“她还想要娶我为妻吗？”

难以理解的话语从间月梦呓的口中流出，但却十分自然而又平常。

“嗯，你自己也应该知道的吧？”

间月奶奶给出来确定的答复。

“是嘛……”

间月梦呓的声音飘渺而又虚幻，

她抬头看着天上飘下来的“黑”雪，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那“黑”雪按轨迹明明应该飘落在她们这边，但奇怪的是，所有的雪花都“有意”的远离了这边，往她们周边飘落，给她们这边留下了一块光滑无痕的黑宝石，

地上那吞噬光的“黑宝石”在此时却清晰的倒映着她们的身影，显得异常平静深邃，

夹杂着平淡、落寞、空洞……的色彩。

而此时间月梦呓那苍白憔悴却又带着可人怜惜的小嘴也微微张开，做出了回复，

“她应该娶的……不是我。”

“你……”

“她并不适合成为女王……这次过后，她也应该真正的长大了吧？不应该为本该不存在的人操心太多……”

间月奶奶刚想要张口，就被间月梦呓平静的打断了，

“你的意思是……你不管她了？将她变成这样的你？！”

似乎是“报应”，间月梦呓话未说完，就反被人打断了，而出乎意料的是，打断她说话的，并非是间月奶奶，而是从一开始就如雕像般，不言不语不动的顾暄，

只见她猛的转身，死死的盯着间月梦呓的背影，愤怒的情绪从她的话语中传递而来。

突然的，她似乎感觉到了面前之人似乎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明明一直背对着她，却给她一种被注视，甚至被洞悉的感觉，

这令她眉头微皱，只不过心中涌起的愤怒，不甘，还有那同为“姐姐”的身份与对另一个不负责任的“姐姐”的人不满让她无视了这感觉。

“嗯？呵……”

似乎是感到疑惑，又似乎是感到开心，间月梦呓发出了一声意味莫名的轻笑，眼中那隐晦的冰光缓缓收敛，

“我见过你。”

这是间月梦呓对她的回复。

“我也见过你，公主殿下。”

顾暄对间月梦呓突然说出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感到有些疑惑不解，但并不妨碍她表达出对她之前那莫名轻笑的不满，和对她那不负责任的愤懑，

而在顾暄开口说话的时候间月奶奶就陷入了沉默，没有阻拦顾暄那不符合女仆身份的行为，像是默许。

而间月梦呓对于她的针锋相对并未在意，反而在她们看不见的脸上，那欣慰喜悦的淡笑也明显了不少，

就像是一个做不到也不能做的姐姐，对自己那不放心的妹妹有一个可以完全关心爱护她的人照顾一般的开心与喜悦，

虽然脸上挂着淡笑，但说出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平淡，

“我不是公主……我见过你……”

停顿了一下，接着道，

“在雪离宫内。”

顾暄没有再说话了，陷入了思索当中，间月梦呓那连续重复的话语，已经让她似乎感觉到了她想要说什么，

“不知道算不算是天赋能力，我好像对一些讯息有一种莫名的亲和与捕捉能力，从小开始……”

听到这话，间月奶奶身体微不可察的一颤，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没有让人察觉，

而顾暄似乎是已经知道了她要说什么了，沉默不语，

而对于她们的反应间月梦呓丝毫没有在意，仍然在平静的叙说中，

“还小的时候，我对于这些并不太了解，即便生而知之，但也并不全面，因为莫名的在意，所以我查阅了皇室书库，知晓了这是什么，只不过还太弱小，通过天赋所能知道的也不多，因而我也没有太过留意……”

“然而这天赋能力增强的速度超乎我的想象，大约五岁那年，我无意识的看了一个皇室侍卫长一眼……然而就是那一眼，我知道了她所有的秘密，哪怕是她不知道的，但只要是在她身上发生过的，无论主动被动，我都知道……”

“似乎是因为这是天赋的原因，那位侍卫长虽然整个人都警戒了起来，像是察觉到了那种不安的窥探感，监控了半个雪离城，但却没有发现离她不过一宫之间距离的我……”

“那个时候我有点恍惚，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因为找不到……父亲大人与母亲大人，而小伊儿还太小，我又不想让她知道，所以就这么一直沉默了下去……”

“我一直都有意无意的忽视这个天赋能力，然而直到我七岁那年，有一天，父亲大人与母亲大人突然回来了，而我还未来得及去迎接他们，我那天赋能力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自发的强力运转起来，对父亲大人与母亲大人进行了我自己都控制不了的讯息窥探……”

“虽然父亲大人与母亲大人都及时阻止了我的窥探，但我也知道了我自己的情况……”

间月梦呓仍是平淡的诉说，

间月奶奶一如既往的保持沉默，而顾暄则同样如此，只是她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也知道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当时应该是什么心情，但我却发现我当时的状态一如既往的平静……大概是冥冥之中早有灵觉提醒，而我自己也早有预感，所以我对于这些是以一种平静的姿态接受的，平静的与父亲大人与母亲大人问安，而他们也同样没有发觉是我在窥探他们……”

间月梦呓保持着一开始的端庄平静的姿态在缓缓讲诉着一些她自己以前的事情，似乎是在讲诉别人的故事一般，眼眸平静深邃，

“我从有意识起，就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觉，但因为没有对比的存在，所以我对于自己的状况没有清晰的定位，而之后随着时间的流逝，虽然那莫名的感觉还未知晓，但我在潜意识里也大致有了准备，所以那似乎对于普通孩子来讲应该是天崩地裂的状况，我却很自然的接受了……”

“那大概就是我存在于世所应该付出的代价吧……”

“而之后我也有意识的想要知道我代替的是谁，所以我总是待在房间里，用‘冰灵镜’来窥探冰雪国的所有人……但却完全找不到呢，我猜大概是有人在帮她屏蔽窥视吧……”

“不过，一次发呆的时候，偶然一瞥，我就看到了那个被我代替的小女孩……当初似乎是她第一次来到雪离宫吧……”

顾暄依然保持沉默，但她能感觉到自己内心情绪的复杂，还有身前那人那意味深长的注视，

“第一次‘看’到小伊儿对我的爱慕与想要成为女王娶我这位‘公主’为妻的时候，我可是很开心呢，毕竟，她可是整个雪离宫，整个冰雪国，甚至是整个冰雪大陆内，那对我的最纯净的仰慕与依恋……”

“我很开心……”

“冰雪皇室一直是以血脉为传承……也就是说如果当代只有一人，那么他（她）将自己将血脉传承下去，而若是两人，则以结合方式将血脉传承……”

这是至宝一族直系的血脉传承，两人的话，无论男女，男男还是女女……都是如此，

事实上，在封镇界中，基本可以说是不存在性别之分，因为……他们随时可以转换。

当然很少有人会去转换，因为没有意义，而且他们从出生起，就会被封镇界记录，所以基本上凡是封镇界的生灵都不会错认他人性别，甚至哪怕你转换了性别，只要有点手段本事的，都可以知道你最初，最原本的性别，

至于详情，那就是之后的事情了……

而且其中的结合，也并非凡人的那种结合方式，而是他们那种独特的灵魂消融，意识融合，血脉融流……的结合方式，

凡人那种低下的繁衍方式并不适用于封镇界中大部分族群，

虽然他们的外表是人型，但并不代表他们就是人类，无论内在还是外在，结构都是不同的，

顺便说一句，冰雪皇室与幻舞皇室中的男性，全部都是男生女相，个个颜值爆表，所以与其说是男男，说女女都有人信……

“不过，很可惜呢，我不能呢……”

说道后面，间月梦呓话音一转，

“我只是一个……”

“够了！”

间月梦呓的话再次被同一个人打断，

但间月梦呓却丝毫没有在意，只是顺从的停下了话语，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语，

“这些都……无关紧要……你还可以会来……”

“我就问你……你要抛弃她吗？”

顾暄微微低下的面容被发丝的垂落所遮掩，隐藏在阴影下的面容看不清表情，

她只是低着头，用阴沉的声音质问道，

但间月梦呓的回答却丝毫不受影响，

“不是我。”

话虽简短，但其中的意思已经表达出来了，

“你……”

顾暄似乎是想要生气的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泄气了，没有再说话……

间月梦呓那果断坚的意思，从一开始就传了过来，她的意志不会再变更，

她们从一开始就是再做无用功，只是一种基于莫名情绪下的不理智行为，

从一开始她们就知道，她们是不可能成功的，

至于为什么会做这些多余的事情……

谁知道呢……

场面重归寂静，没有再听到声音，顾暄无言，而间月奶奶也不可能再说话，

所以，间月梦呓重新迈动了停下的步伐，冰晶鞋敲击冰面的声音响起，这次再没有人挽留，

双方渐行渐远，

直到间月梦呓迈入雪域的那刻，她的声音才缓缓传来，

是给顾暄的……

“欠你的，我会还给你的……”

“我不是一个人合格的姐姐，但你是……”

“请照顾好她，这不是我的请求，而是你的责任……”

“你身为她姐姐的责任……”

间月梦呓的身形隐没，只留下两个雕塑般的身影，

风雪重新覆盖，留下一片寂静却又喧闹的画面。

在刚刚间月梦呓的讲诉中，有间月碧伊，有她们的父亲母亲，也有顾暄，唯独没有间月奶奶……

那是因为，间月奶奶她，一直是一个……

旁观者。